“徐乙,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和你直說了吧。”曾國藩嘆聲說道:“幾年前,朝庭和英國《南京條約》、《五口通商章程》、《虎門條約》簽訂後,那美夷和法夷一直就不平衡,今朝三國使者特遣派使臣來朝,說我們大清既和英國簽訂了這些條約,就不能厚此薄彼,必須也得和他們也籤一份同樣條約纔是正理。
“什麼!這算什麼話……這不是強盜所爲,趁火打劫麼?”徐乙驚得目瞪口呆,憤憤不平地問道。
“沒錯!這正是趁火打劫!更氣人的是,他們還說,如果我大清不和他們簽約的話,就立即發兵來*迫我大清定約。私下裡,甚至還傳出一句話來。”曾國藩道。
“這叫什麼話?”徐乙道。
“他們說,這叫見者有份,人人都不能落空……”曾國藩搖頭道。
“無恥!”
“的確無恥!可是……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曾國藩痛苦不堪地搖着頭,看得出他內心的煎熬是多麼的激烈,多麼的無奈。
“美國?法國?”徐乙的心中就像有一團怒火在燒,燒得他全身滾燙,氣憤難填。
“大人,這美國和法國的兩國倒是什麼情況啊?”
“美國叫美利堅,據說曾是英夷的屬國,在七十年前剛獨自立國,地處大海的另一邊。至於這法國麼,聽說叫法蘭西,位於歐洲……。”
這下徐乙明白了,法蘭西他知道,前段時間在與格利仕神父聊天的時候,提到過歐洲有這麼一個大國,且康熙朝的時候還曾有法蘭西人來過中國,這些都是有文史記載的。
但這個美利堅,徐乙就不太清楚了。畢竟它建國才七十餘年,當年建國的時候,當時大清帝國國力處於強盛時期,萬國來朝,傲立東方,誰又會去注意一個偏遠地方的小國家呢?
但聽曾國藩說到,這美利堅以前還是英國的屬國,徐乙忍不住有些奇怪。既然是英國的屬國,英國怎麼又會容忍它獨自建國呢?難道美利堅和英國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不成?
“大人,朝庭對這事有何對策沒有?”徐乙琢磨了半響,謹慎地問道。
“還能怎麼辦?皇上已經下旨,讓兩廣總督琦善全權負責和洋人的談判。”
曾國藩沮喪地搖搖頭,看來爲了這事,他這些天在朝中一直在忙碌着,有些顯得身心疲倦。
“那麼……皇上對兩廣總督琦大人的談判方略有何指點?或者說……琦大人打算如何與洋人交涉?”
曾國藩苦笑道:“還能如何?雖說是談判,其實說白了是在訛詐,如今只能儘量減少損失,維持朝庭的體面罷了。”
“大人,不妥!”徐乙一聽之下,脫口驚呼。
“怎麼?什麼不妥?”曾國藩疑惑地擡起頭來,看着一臉焦慮的徐乙,有些不解。
“大人!萬萬不能如此談判,這樣做與我大清沒有一絲一毫的好處,反而會引得對方步步緊*,喪權辱國啊!”
“《南京條約》已然喪權,天津一戰,早就辱國,何況爾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如不談判,戰火即將立起,無可奈何……無可奈何啊!”
以曾國藩的才華,哪裡不知道談判的結果會如何?只不過形勢所*,只能如此。他現在只希望琦善能夠和對方討價還價,儘量爭取點主動,合約的條件只要不超過《南京條約》就行了,這不僅是朝中絕大多數人的想法,更是道光皇帝的意思。
徐乙上前一步,誠懇地說道:“大人,既然談判,那條約必然就得先談後訂,琦大人雖然是我朝重臣,但對於外夷之事一向知之甚少,況且現今國家武力衰敗,軍隊銳氣全失,如此談判必然退卻甚多。以在下來看,外夷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各方定有利益所爭,在談判中我們可以利用此點,迂迴旁敲,遊離在幾者之間,找尋機會,借力打力,這才能把損失減到最小。”
曾國藩一愣,思索了一會,隨後急急問道:“徐乙有何高見?怎麼才能借力打力?”
“剛纔我聽聞大人曾說,美利堅國七十年前曾是英夷屬國,既然是屬國,英夷又如何會坐視對方自立建國?就憑此點,我可斷定,當初美國建國之際定和英夷有過大戰。另外,在下還曾在一書上讀到過,那法國和英夷曾在歐洲也有過大戰,而且此戰連綿上百年之久,兩國各爲死敵,雙方死傷無數。由此可見,此三夷之間各有仇恨,只要我們摸清他們如今的關係,並加以利用,就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徐乙所說當真?”曾國藩一聽之下,差一點兒就跳了起來,神情激動地向徐乙問道。
徐乙點點頭,肯定地說道:“法國與英夷之事我朝均有記載,大人不妨找書一查,至於美國之事只不過是在下猜測,但這種可能性非常之大。大人您想,如我朝有屬國叛亂,皇上會袖手旁觀,坐視對方分離麼?”
“的確如此!的確如此!”曾國藩就像是在黑夜中絕望的人見到了燈光,一掃剛前的沮喪,興奮地連連念道。
但是,他想了想後,卻又考慮到了一個問題,向徐乙問道:“但此次美國與法國之使口氣強硬,說如不盡快簽約,就要派兵來我朝,如按徐乙所言,必然需要調查和準備的時間,但時間對我們來說已經不多了,萬一……。”
“大人是怕萬一時間來不及,對方出兵而壞了大事?”徐乙微笑着問道。
“對!”
“大人放心!斷然不會有此發生。”徐乙胸有成竹地答道。
“哦?徐乙此言何解?”
見曾國藩瞧來疑惑的眼神,徐乙淡淡一笑,只伸手豎起一指,在身前橫空緩緩一劃,隨後默然不語。
曾國藩瞧着徐乙,皺起眉頭想了想,猛然間雙手一合,放聲大笑:“好!好!徐乙果然高才!一言解我惑啊!”
在提筆抄寫的楊迪一直心不在焉,總是悄悄注意着內屋的動靜。可見徐乙進去後,時間過了好久,卻還沒有見到他出來,心中又急又喜,暗暗猜測着徐乙在裡面是不是正給曾國藩罵得狗血淋頭,偷笑着正打算看好戲的時候,徐乙走了出來。
睜大着眼睛,楊迪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徐乙。卻沒有看到對方有任何沮喪的表情,徐乙就和進去時一樣,臉上的表情平平淡淡的,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楊迪疑惑不解,他猜不準徐乙在裡面和曾國藩究竟發生了什麼?按理說以曾國藩的脾氣,徐乙這麼莽撞地進去非得給他攆出來不了。可瞧着徐乙,又不像自己所預料,被曾國藩嚴厲訓斥過的樣子,楊迪心裡不由得覺得極其詫異。
楊迪正琢磨着究竟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只見曾國藩這時也走了出來,而且他臉上還帶着掩飾不住的喜色,一步也沒停,徑直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而去,這一幕看得楊迪是目瞪口呆,驚愕之中,忍不住又把目光投向坐回位置上的徐乙,一雙眼珠子骨溜溜地轉個不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當夜,徐乙剛回到家中,還沒來得及坐下,只見蕭天皊就急急趕來,說外面有位大老爺找他。
出門一看,居然是曾國藩來了。
“徐乙兄,快快跟我走,賽中堂要見你!”
“賽中堂見我?”
“對!”
曾國藩帶笑說道:“徐乙的建議我已經告之賽中堂了,中堂大人聽後,以爲或可一試。不過,有些細節還得商討,所以才讓我帶你過去一敘。”
“這……似乎有些不妥吧?屬下官卑職小,朝庭大事還是由大人直接和賽中堂商談,不是更好麼?”
徐乙心頭一喜,明白是自己中午的話起了效果,但表面上卻裝出誠惶城恐的樣子,連連推卻。
“官卑官尊不還都是爲了國家?賽中堂乃我恩師,徐乙又是林公所薦之才,大家都不是什麼外人,而且今天也不是帶你去軍機處,你就別推辭了,中堂大人還在等着我們呢,快快跟我走吧!”
曾國藩不等他回答就,急急地一把拉住徐乙,拽着他就出了門。在門外,已經停了一輛馬車,曾國藩探頭向馬伕交代了一聲,馬伕就趕起馬車向賽尚阿府第馳去。
當曾國藩帶着徐乙來到賽府的時候,賽尚阿已站在書房外等着他們了。
“伯函,這位就是你和我說的徐乙,徐狀元吧?果然是年輕俊傑,一表人才啊……”賽尚阿穿着便裝,手中握着碩大的兩顆玉球,緩緩轉動之中發出輕輕的撞擊聲。
瞧見曾國藩帶着個年輕人過來,他笑容可掬,熱情洋溢地上前一步,看着徐乙連連點頭,一副欣賞的模樣。
“在下徐乙,拜見中堂大人!”
徐乙不等賽尚阿把話說完,連忙深鞠了一躬。賽尚阿笑着向他虛擡一手,說道:“徐乙不用多禮,聽說徐乙是楊老和元撫林公的知交,我雖和他們二位政見不同,但對兩人的才識和爲人卻異常欽佩。況且徐乙現又得伯函所看重,伯函與我師生之誼深厚,這麼說來大家也不是什麼外人,今天又是私下見面,何不拋棄各自身份,以師生、朋友之禮相待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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