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哥,我想,我天天在這裡也沒有做什麼事,險哥那邊是大生意,呵呵。我想跟着去看看,見識下。以前,我也是天天跟着險哥的。你看怎麼樣,如果你不同意就算了。呵呵。”
說完,小黑有些緊張,也有些期待地看着我。
我緩緩吐出嘴裡的一口煙,看着煙霧飄散之後,沒有回答小黑的問題,而是看向了一邊的簡傑。
“你呢?你也是這個想法?”
“我無所謂的,欽哥,我,你怎麼安排都行。主要是小黑有點怕,他怕你誤會,一個人不敢來,要我陪他來的。”簡傑飛快地給我回答道。
“哦,這樣啊。那,小黑你怕什麼?都是兄弟,我又不是個老虎。小黑,我問哈你,是不是我平時哪裡做得不怎麼好,得罪你了?還是你和場子裡的誰有意見,或者覺得場子裡搞得沒意思,錢少了,不想搞啊?”
“不是!不是!不是!欽哥,我就是怕你這麼想。真的不是,欽哥,我也就只是這麼一問。以前我是一直跟險哥的,所以,這次他回來,又是這麼大的事,反正也要用人,我就是看看你要不要我去。欽哥,如果你不要去,我就在這裡搞。這裡蠻好的,真的!欽哥!”
我認認真真地看着眼前,小黑手足無措的樣子。半晌之後,我才說:“哦,我曉得噠。小黑,今後這些事,沒關係,你怎麼想,你自己給我說就是的。我曉得你和險兒關係一直好,他在羅佬手底下救過你。其實我也一直在想,遲早還是安排你跟着他。不過現在胡瑋還沒有回來,我原本想的是等胡瑋回來之後,你再過去就是。”
“那,欽哥,不要緊,我就在……”
我揮了揮,打斷了小黑的話,一邊把菸頭掐熄在菸灰缸裡面,也沒有看小黑,低着頭說:“不礙事不礙事,你既然想過去也要得。險兒那邊多個利落人也好,你自己給他打個電話,看看他那邊怎麼說咯。他沒的問題,你就過去。好不好?簡傑,你還是留在這裡,幫下小二爺,怎麼樣?”
“好,欽哥,我就在這裡,沒的問題。”
簡傑馬上回答了,小黑卻沒有說話。
我擡起頭看向了他,一笑說:“怎麼了,是不是你又不想過去了?去吧去吧,我看電影了,莫打擾我噠。你自己給他打電話就是的。”
“謝謝欽哥。”
“欽哥,那我們走了啊。”
那天,看着小黑和簡傑走出了門,面前的屏幕上,電影裡面演的什麼說的什麼,我卻再也看不進去、聽不進去。眼前、耳邊只是一幅幅模糊的人物晃動,有些喧鬧的雜音,毫無意義地源源不絕。
腦海中,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
東西,我給你,就是你的。
我不給,小黑你不能搶。
我們第一次搬坨子的生意,就設在我市下屬一個叫做定遠縣的地方。那個縣與鄰省接壤,在邊緣地帶上有很多的大山。而這些山區的管轄權在我市與鄰省的另一個市之間有些衝突交錯,很多大山深處的居民,連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屬於我省人還是鄰省人。
所以,這個地方的地理位置與治安環境都非常適合搬坨子。
這幾年來,我和兄弟們在全市都漸漸有了些不大不小的名氣,主動或被動結交的朋友也就多了起來。各個下屬縣鎮的流子們,就算不認識,東拖西拉也能扯上點關係。於是,確定地點的問題上也沒有費我多大心思。
客源,張總早就已經幫我安排好了。細節處理上,龍袍、海燕兩位大哥也幫了一些忙。
再加上有險兒全力負責這件事情,地兒從旁協助,我們的第一次搬坨子生意可以說非常成功。
雖然由於是第一次,爲了日後長久合作、細水長流,基本是我胡欽免費幫人服務,沒有賺錢,但得到了那幾位老闆貴人的一致好評。全都是拍着胸口對我說:小胡是個值得交的朋友,下次玩,還找你。
張總也專門給我打了電話,要我作好長期經營、擴大經營的準備。
一時之間,我是頗有幾分春分得意的感覺的。
只是,這個世界上的蛋糕本來就這麼大,你吃得多,別人一定就會吃得少。突然吃少了的人當然就要找你這個搶他飯碗的人的麻煩。
於是,第一次搬坨子之後沒有幾天,我就收到了一個消息。
消息是市裡另外一個大哥——李老媽子手下,一位與我相識的朋友轉達過來的,一共兩句話:
和尚想要請我吃飯。
如果不來,後果自負。
這是和尚第二次想要請我吃飯。
第一次,和尚的親弟弟吳總和橙橙在我市最有名的一家消夜店與我相遇,並且將我打傷。和尚不想把事情鬧大,擺和頭酒,託人請我過去,我沒有去。
當時,小二爺就準備要辦了吳總幫我報仇,之後卻因爲省城救張總、黃皮歸來、險兒回家、搬坨子等一系列更爲要緊的事情,暫時先放了下來。
這一次,我出乎所有人意料,突然冒起,強勢介入搬坨子的生意。而且第一批客源中的大半部分就是來自於和尚以往的老客戶,這就導致了與前一次矛盾的本質不同。
前一次,他可以低頭,我也可以忍耐。因爲,那只是一次尋常的酒後衝突,無傷大雅。但是現在,是利益之爭。
如果連這個都不爭了,那麼大家又何必千辛萬苦冒着掉腦袋的風險出來打流。
所以,接下來勢必會發生的種種較量,其實早都已經在我們兄弟的預料之中,包括和尚請我吃飯。
很早之前,我就已經說過,和尚與皮財魚、廖光惠、關總、李老媽子等這些大哥不同。他能有今天,並不是像那些人一樣憑着強橫的勢力。
和尚憑的是爲人。
從李傑時代開始,他就已經是我們市數得上號的大哥之一。這期間,風吹雨打幾十年,多少呼嘯一時的江湖大哥,此起彼伏。除了極爲稀少的幾個人成功洗白,更加輝煌之外。大多數人都是坐牢的坐牢,沒落的沒落,跑的跑,死的死。就連一代豪雄——李傑,本人也落了個半身不遂。
和尚卻依然屹立不倒。
根本原因就是因爲他是一個八面玲瓏、極會爲人的人。
無論是在當年的李廖之爭,還是在九十年代末的三大集團,又或是最近幾年的廖皮逐鹿中,他和每一個叱吒一時的大哥都建立了非常良好的關係。
而且他遇事慣低首,從不強出頭,更不硬爭鋒。
如他這樣的人,遇到了如我這樣的人,他請我吃飯,是理所當然。不請吃飯,那纔是出了天大的怪事。
只是原本,我還是不準備去赴這個約的。
不去的原因倒不是怕他擺的這個鴻門宴。相反,是因爲我根本就不怕他。不但不怕他,我還一早就已經準備好了要吃定他。既然都擺明着決定要端他飯碗了,那還吃個屁的飯。
只是,小二爺的一段話改變了我的這個決定。
“胡欽,這個飯你還是去吃的爲好。”
“嗯?”
“你好生想哈,我們雖然搶的是和尚的生意,但是這個生意是哪個給他的?沒的財魚答應一聲,他吃得到這一小塊粑粑?打個瞌睡醒來噠,旁邊躺個打了好多年交道,知根知底的,又向來低頭服小的和尚好些,還是躺着你胡欽好些?你好生想哈吧。”
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其實,事情本來就擺在我的面前,只是我沒有看到,或者說是看到了卻懶得去想。
幸好,我有小二爺這麼一個又謹慎又不偷懶的人。
一直以來,我市搬坨子的生意都只有兩個人來做。
皮財魚、和尚。
憑和尚與皮財魚之間的勢力對比,他能夠在這裡面分一杯羹,沒有皮財魚賞臉給面子是絕不可能的。
雖然這次是和尚主動提出請我吃飯,但他的態度卻與上一次那種誠懇委婉截然不同,甚至還帶了一句硬邦邦的“如果不來,後果自負”。
我胡欽最近連做了幾樣大事,風頭正盛,而且還是廖光惠與張總大力提拔的人。沒有其他的勢力介入,和尚哪裡來的那個膽子這麼和我說話?
我不怕和尚,但是皮財魚,我不得不有所顧忌。雖然,一直以來,我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我早晚會成爲廖光惠手上對抗他的一杆槍。但是,我還是不願,至少現在絕對不願意直接去面對他。
那不是目前的我所能承擔的後果。
所以,我聽了小二爺的話,答應了下來。
馬上,第二個消息就來了。
“星期三晚上七點半,天府漁鄉一號包。”
天府漁鄉!
我們市有很多的飯店,但是能做到像天府漁鄉這麼火爆、這麼大規模的不多。這家飯店本來就是我們市人喜歡去的一家餐館,味道也確實不錯。
只是,對於我們兄弟來說,它有着一個地方與衆不同。
因爲,他的幕後老闆姓金。
全市最大洗浴城水雲天的老闆、天府漁鄉最大股東、市洗浴協會會長、區人大代表、特派監督員,同時也是我市黑道頂尖大哥之一金子軍的那個金。
這確實有些讓我感到意外。
和尚請我吃飯,在金子軍的地盤。
就算想到這件事裡面會有皮財魚爲和尚出頭,但是這樣做,也他媽太明顯了。
如果只是爲了威懾,皮財魚站在背後爲和尚撐腰就夠了。但是現在,直接出面的居然是他手下頭號大將,皮氏集團二號人物,因爲歸丸子事件已經與我結仇的金子軍。
那麼,我想道理只有一個:
我滾遠點,要不,他們聯手讓我死快點。
說老實話,我剛開始是有些怕的。只是,我好像從來都不是一個別人要我滾,我就滾的人。如果我這麼聽話,那麼莫林兄弟不會被我砍上那一刀,向志偉也不會殘廢,我不會辦蛤蟆,更不會與三哥翻臉。
總之,我一定不會是今天的我!
沒有人可以讓我聽話,皮財魚也不行。
何況,我的背後還站了個廖光惠。牽一髮動全身,爲了個和尚,真的打破均衡,引發一場史無前例的大血拼,皮財魚你敢嗎?如果你敢?老子爛命一條,瓦片碰瓷器,陪你到底又何妨?
所以,怕過之後,我開始憤怒了起來,那種恨到骨頭裡面,讓我坐立不安的憤怒。
爲什麼?
因爲,搬坨子,是目前可以讓我躋身全市黑道真正大哥的最好途徑,也是唯一途徑。
真真正正可以屬於我自己的財源。
誰要擋我,我就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