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元年,七月。狂風暴雨搖撼着龐大的阿房宮,雷鳴夾雜着閃電從漆黑的雲層中滾滾而下。瓢潑大雨從天空瘋狂地傾瀉下來,暴雨將大殿上的瓦片砸的噼啪亂響。大殿的屋檐下一層厚厚的雨簾擋住了每一個人的視線,整個阿房宮在蒸騰的水霧中,迷茫一片。天與地彷彿連成了一片,看不清楚哪裡是天,哪裡是地。忽然。一道驚雷陡地劈空傳來,炸響在大殿上空,嚇得殿內的內侍面無人色渾身發顫,又不敢擅離值守,只是面無人色地跪倒在地上。
張啓站在大殿的門口,向外極目望去,四周水氣朦朧,根本看不清楚任何東西。他身上的衣服此刻已經幾乎都被飛濺的水氣浸溼了,兩名隨身服侍的內侍匆匆將一件油布斗篷拿來,準備披在張啓身上。
張啓苦笑一聲,擡手揮退了他們,任由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溼透。他望着迷濛一片的天地心中焦急地搜索着記憶深處有關這段歷史的記載。可惜,對於歷史的陌生,他只能根據記憶,模糊地知道,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要發生農民起義了,隨着這一天的到來,大秦的命運和自己的命運也將走上一條不歸之路。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幽幽地傳來:“陛下,外面雨大,小心着涼,還是回殿內來吧。”
張啓這才發覺,趙嫣正捧着剛剛燉好的熱湯,款款而來,由於外面的雨聲將她的腳步聲掩去,張啓這才一點都沒有發覺她的到來,不覺驚訝地道:“想不到這樣的大雨,趙姑娘竟然還來給朕送補湯。”
自從在上林苑的那次偶遇,趙嫣對張啓似乎不再像從前那般僵硬,態度開始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軟化。尤其是最近這幾天,眼看成泰的訓練逐漸成熟,張啓一面要避開宮內趙高的耳目,一面又要不着痕跡地逼迫李斯與趙高正面衝突,自己好坐收漁人之利,同時還要擔心咸陽宮中的皇后,忙亂中又要製造夜夜笙歌的假象,差點累到吐血的樣子。趙嫣看在心裡,每天總是燉煮補品準時送到張啓的寢殿內。兩人之間雖然再沒有肌膚之親,卻更加感到一種無形的溫暖在彼此心底慢慢滋生。
趙嫣默默地看了一眼張啓,輕輕將熱氣騰騰的補湯放在小几上,卻並沒有退下。只是跪坐在小几前,開始幫張啓整理堆放在御座周圍一卷卷的奏摺。
這時代,紙張尚未出現,所有的奏章都是寫在一卷卷沉重的竹簡上,翻閱起來相當費力,往往一天的奏章便重達幾十公斤,這還是張啓並不主理朝政,趙高只是把一些挑揀後的奏章送到寢殿內供張啓批閱,即便是這樣張啓仍感到不小的壓力。看來,明君果然不是那麼好做的,只是批閱奏章便如此累人,可以想見一旦親自主政,辛勞可見一般。
思忖之間,外面的暴雨愈加瘋狂起來,震耳欲聾的雷聲從低低的雲層中滾滾而下,掩蓋住了大殿中的所有聲音,所有的人都被這大雨攪得心神不寧,,彷彿都隱隱地感到這樣的大雨似乎在預示着什麼,壓抑的感覺越發把本來就沉悶的氣氛弄得更加陰鬱起來。
半晌,趙嫣小心地看了一眼呆立在大殿門口的張啓,向他身邊神色焦急的內侍點了點頭,示意那內侍不要着急,這才輕輕走上去,柔聲道:“陛下還是先把湯喝了,過會涼了……”
張啓苦笑一聲,正要轉身,忽然聽到一陣悠揚的鐘聲穿透轟鳴的雨聲,隱隱地傳來,張啓正在凝神細聽這忽然響起的鐘聲,只見周圍的內侍和宮女同時臉色一變,駭然地向張啓望來。
張啓這時正在爲這忽如其來的鐘感到驚訝,看到大家的反應,不由微微一震,轉頭向臉色蒼白的趙嫣道:“趙姑娘,這鐘聲是什麼意思?你們……”
他話音未落,只聽趙嫣沉重地跪在地上顫聲道:“陛下,景陽鍾一響,必定有大事發生,請陛下立刻更衣上殿。”
趙嫣說完,立刻示意隨身的內侍爲張啓迅速換下已經溼透的外衣,穿上大朝時的冕服。剛剛換好衣服,只聽殿外如注的大雨中,一名渾身溼透的內監飛奔進殿,高聲急奏道:“陛下,百官已經到朝天殿候駕,府令大人已經趕往朝天殿,請陛下火速前往。”
張啓一邊匆匆換上華麗而繁瑣的冕服,一邊暗暗皺眉。這次事件莫非便是歷史上有名的陳勝吳廣農民起義?記得上學時老師總是強調這次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次農民起義,具體的時間自己倒不記得了,只是依稀記得是因爲大雨阻斷行程這才導致了陳勝吳廣爲躲避刑罰從而揭竿而起,聯想到今天這場前所未有的暴雨,一顆心愈加沉重起來。
想到這些,心中不禁猛地一悸,看樣子歷史依舊在按照它的軌跡在前進,並沒有出現任何偏差,莫非自己的一番努力竟要付之東流?
看到他神色沉痛,趙嫣以爲他是在爲景陽鍾忽然響起而擔心,不由低嘆一聲安慰道:“陛下,說不定是百官因陛下久不上朝,這才被逼無奈之舉,請陛下無須太過擔心。”
張啓苦笑一聲,勉強點頭道:“請趙姑娘不用擔心,朕不過一介昏君,難得羣臣如此看重,必定不會叫他們失望的。”
趙嫣聞言嬌軀微微一顫,仰起俏臉向張啓望去,正好和張啓那懾人的目光迎面相遇,只覺那目光中似乎包含着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悲愴和痛苦。看到這樣的目光竟出現在一個以荒淫而聞名的昏君身上,心底深處那最柔軟的的地方被狠狠地揪動了一下。
這心底的悸動讓趙嫣情不自禁地渾身一顫,正要再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當張啓坐着華麗的三十六人擡着的軟輿來到朝天殿的時候,大殿中已經擠滿了數百名名品階不同的文武百官。一個個有的臉色沉重,神色陰鬱;有的慌張失措地盯着空蕩蕩的御座:有的在低聲地議論着什麼,有的臉色凝重一語不發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焦急地等着張啓的到來。
“皇上駕到!”隨着內侍那微微有些尖細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大殿登時沉寂下來,百官同時整齊地跪在地上高呼道:“皇帝萬歲!”
張啓勉強控制住怦怦直跳的心臟,竭力平靜地一邊在御座上端然坐下,一邊揮手道:“衆卿不必多禮,都坐吧。”
這時代由於封建禮制尚未健全,朝會時侯上卿以上官員以及諸侯都可以坐着談論國家大事,不用象後世那般畢恭畢敬地站着上朝。
張啓剛剛在御榻上坐下,只見坐在自己左側第一名身穿黑色深衣,大約五十歲上下,鬚髮花白的老臣,昂然起身道:“陛下,老臣今日無奈之下敲響景陽鈡,迫使陛下上朝,實在情非得已,實在是陳勝吳廣等一夥亂匪,揭竿而起,聚衆二十餘萬日前已經攻進軍戲陽,逼近函谷關,距離咸陽已經不足百里,不用五日便可直抵咸陽!”
“果然是陳勝吳廣起義了!”張啓被這意料之中的消息,驚得渾身一震,正要張口,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雷鳴,滾滾巨雷彷彿要將殿頂掀翻一般,將大殿高大的穹頂也震得似乎搖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