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沒等張啓張口,趙高便帶了天子車駕來接張啓回宮,大概也是擔心張啓接觸其他咸陽中的宗室貴族。張啓一切盡託付給皇后,雖然不樂觀,但是總好過無。爲了穩住趙高,也就大大方方地自咸陽返回了渭水對岸的阿房宮。
甫回宮中便覺氣氛微微有些不同於往日,經過阿房宮正門時便看到不少官員聚集在宮門外,低聲地議論這什麼,神色顯得異常焦慮而慌亂。看到張啓車駕遠遠地馳來,一名身穿黑色深衣的青年官員竟不顧飛馳的白馬,閃身衝到車駕前,跪倒在塵埃中痛呼道:“陛下,陛下,臣冒死進諫。天下盜匪無數,流寇四起,若陛下再沉溺酒色,大秦天下危矣!”
同張啓一起乘坐在車中的趙高冷哼道:“趙良,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驚駕,來人,給我拿下!”
他話音剛落,兩邊的禁衛便大喝一聲,衝上前去,便要將趙良捆起來。趙良一邊拼命掙扎一邊揚聲道:“陛下,天下盜匪橫生,大秦岌岌可危,陛下怎可沉溺與玩樂而置天下於不顧?陛下,先皇創業不易,陛下守成更難,求陛下……”
話還沒有說完,趙高已經勃然大怒,厲聲道:“天下哪有盜匪,分明是你危言聳聽欺瞞皇帝!阻擋天子車駕,妄圖謀刺,來呀,給我拿下!”
趙良掙扎着怒罵道:“趙高,你這個閹賊,先帝待你不薄,你卻篡改詔令,毀我大秦五百年基業,你這個畜生!”
他越罵越怒,一張黑黝黝的臉龐漲的通紅,頜下的鬍鬚一根根地倒豎起來,宛似鋼針一般。兩邊的禁衛聽他越罵越難聽,嚇得不待吩咐衝上去捆了一個結結實實,扔在車駕前,等着趙高的發落。
趙高得意地冷哼一聲,狠狠地盯着那些攔在車駕前的官員,陰惻惻地道:“趙良身爲諫議大夫,不專心國事,卻妖言惑衆,驚擾天子車駕,其罪當誅,來人,給我亂棍打死!”
禁衛們望了一眼車中的張啓,齊聲答應一聲,幾個手持棍棒的禁衛便上來將趙良死死按在地上,掄起棍棒就要向趙良身上落去。
只聽一個聲音忽然高呼道:“陛下,趙大夫年少輕狂,語不擇言,還望陛下看在趙大人一心爲國的份上開恩赦免!”
張啓看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不怕死的人爲那找大夫求情,不禁十分意外,急忙放眼望去,只見一名青年將領大約三十歲上下,虎體猿臂,高大威猛。身穿大紅色戰袍,腰釦軟甲,頭戴牛皮束髮冠,臉色微黃,雙眉稀疏,雙眼黑白分明,看上去頗不舒服,有些顯得粗苯的鼻子下,一張大口給貌不驚人的臉孔添了幾分煞氣,頜下的連鬢短鬚更給人感到幾分凜然正義之氣。
張啓本來就對趙良敢於和趙高正面衝突頗爲佩服,這時聽到這武將爲趙良求情,不由暗暗高興,卻依舊不動聲色地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忘議律法,不怕朕連你也一同拿下?!”
那武將聞言並不驚慌,上前一步,誠懇地抱拳道:“陛下乃是深得先皇信任之人,自然是有道明君,是天下之主,怎會和臣子一般見識,何況趙大夫這樣年少無知,卻一心爲國的臣子?”
看到這人居然知道曲諫,心中一動,普通文官能夠做到曲諫尚且不易,這樣的武將居然也懂迂迴之策,必然是深知兵法且不拘於一格的大將之材,而且看起來他似乎並不是趙高一黨,當然也不能保證不是李斯的人,但是無論如何,這人能在這種情況下仗義執言就很不容易了。
心中雖然極爲讚賞這人,臉上卻不敢有絲毫表現,只是淡淡地點頭道:“你是什麼人,現任何職?”
那將軍聞言恭敬地道:“臣少府章邯,願爲陛下肝腦塗地!”
旁邊的趙高這時似乎看出了張啓的用意,急忙冷哼一聲道:“陛下,趙大夫驚擾天子車駕,章邯身爲少府卻沒有及時護駕,實在罪無可恕!”
張啓聞言微微一笑,故作興奮地道:“將軍想必身懷絕技,來來來,隨朕進宮,朕要你好好給朕表演一套劍氣舞,那可有趣至極。”
說畢,也不去理會旁邊的趙高,心不在焉地吩咐那些禁衛道:“把這小子先關起來,等下交給上將軍處置,朕要回宮觀賞將軍的劍舞,你們快些起駕!”
跪在地上的百官這時正在暗暗驚心趙良即將被亂滾打死,看到章邯出面求情都覺希望渺茫,正在爲章邯擔心,忽然看到張啓竟然只顧玩鬧竟忘記了趙良,也沒有遷怒與章邯,懸着的心登時放了下來,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卻還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趙高這時,臉色一沉,冷冷地向張啓道:“陛下,若是再這樣只顧玩鬧,老奴實在無法爲陛下分憂了!”
張啓聞言故意滿不在乎地搖頭道:“朕把朝政完全交給府令,難道竟連一場劍舞也看不得嗎?
看了一眼一臉慍色的趙高,懶懶地道:“府令若是有事便早些退下吧,朕還要觀看劍舞就不勞煩府令了!”
趙高這時雖然極爲惱火,卻也不敢輕易得罪張啓,畢竟他總是一國之君,衆人面前總要顧忌幾分,不由怒哼一聲,起身拂袖而去。
看到趙高怒氣衝衝的樣子,宮門外的官員雖然不敢表露,卻還是微微地興奮起來,這可是皇帝少有的沒有對趙高言聽計從的一次。一些對朝政還抱有一線希望的朝臣彷彿黑暗中看到了一線曙光,雖然並不明顯卻還是感到十分的激動。
張啓知道趙高眼下還不敢做的太明顯,這次能保下這兩人也不由很是開心,待車駕進了寢殿,這才笑吟吟地從車上下來,望着驚疑不定的章邯點頭道:“將軍可會劍舞?朕正想請將軍教朕身邊的小內監劍舞,成泰將軍雖然也在教,可惜他公務繁忙,還要保護朕的安全,所以朕只好另外找人了。”
章邯望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張啓,微微有些緊張地跪在地上,小心地道:“既然成泰將軍已經在教,微臣只會衝鋒陷陣,爲我大秦開疆守土,並不會劍舞,請陛下收回成命!”
張啓看着跪在地上的章邯,暗暗地嘆了一口氣,記得歷史上記載的章邯是惟一一名在秦王朝覆滅時奮勇迎戰,忠心於國家的軍隊將領,不由深深地望着章邯,大有深意地道:“朕如何不知道將軍不擅劍舞,朕的心思將軍難道猜不到?”
章邯聞言虎軀猛地一震,激動地膝行一步,仰頭望着張啓低聲道:“陛下難道……”
張啓聞言淡淡地點頭道:“不錯,將軍明白就好,今天朕總算有機會與將軍一見,可見果然是上天保佑我大秦。希望將軍一切以國家爲重,朕不勝感激。”
章邯沒有想到平日昏庸無能的秦二世竟能說出這番話來,心中不由微微一呆,正要張口,只聽張啓繼續點頭道:“好了,你先爲朕表演一段劍舞,無論精彩與否,結束之後便立刻回去替朕精心帶好軍隊,爲了這大秦的江山,朕還要倚重你呢。”
章邯聞言虎目之中精芒閃閃,朗聲道:“微臣這就爲陛下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