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後天氣正是最爲寒冷的時候,冷冽刺骨的北風夾雜着漫天的大雪,怒吼着肆虐在天地之間,棉絮也似的雪花在風中飄舞。刺骨的北風不住地鑽進衣袍的縫隙裡,使人情不禁地想要把衣服裹得更緊一點。天上黑壓壓的陰雲彷彿厚厚的棉被,壓在大地的頭頂上,似乎將要砸落下來一般。
守在殿外的禁衛一個個凍得臉頰通紅,臉上的鬍鬚和眉毛都結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霜,與落在身上的皚皚白雪混在一起,整個人都彷彿化作了風雪中一般。
張啓披着一件棉袍坐在暖籠上,大殿內暖洋洋的,聽着殿外呼嘯的北風,張啓發下手上的奏章,起身來到大殿門扣,卻正好看到蕭何盯着大雪在一名內侍的攙扶匆匆而下來。張啓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蕭何的勤勉實在令人歎服。
看着殿外的風雪,張啓回頭向侍立在大殿角落裡的韓煥道:“殿外的禁衛多久輪換一班?”
韓煥聞言小心地道:“大概是一個時辰輪換一次。”
張啓點了點頭道:“派人送些熱湯去給禁衛,每人下值和上值前都喝上一點暖暖身子。”
韓煥臉色微變,急忙躬身道:“陛下厚恩,奴婢替禁衛們先謝過陛下的隆恩了!”
張啓笑笑點頭道:“謝恩就免了,你先下去吧!”
說話間,蕭何已經登上大殿的月臺臺階大步向大殿走來,張啓忙上前一步打開殿門,一陣寒風迎面來,將韓煥急得渾身一震,失聲道:“陛下,外面風大。小心龍體啊!”
他話音未落,蕭何看到張啓親自打開殿門,急忙迎上一步,一把扶住殿門,小心地道:“陛下,外面太冷,殿內溫暖,陡然開門,陛下龍體恐怕承受不起啊!”
張啓聞言只好回身向御榻走去,一邊點頭道:“丞相快進殿內暖暖身子。如此嚴寒,真是難爲丞相了!”
蕭何帶着一陣涼風來到殿內。在內侍的服侍下拖去厚重的棉袍,這在來到御榻前躬身道:“老臣見過陛下!”
張啓指着御榻道:“丞相快快坐下!”
話音未落,韓煥已經小心地端上煮好的熱茶,放在蕭何身前的小几上。
蕭何看了一眼韓煥,這才轉身望着張啓拱手道:“陛下,匈奴那邊已經傳來消息。據說劉邦在匈奴營中身體受不了漠北的嚴寒,已經病倒了。只是韓信如今以被匈奴單于奉爲上賓,似乎大有招攬之意。”
張啓看着几上的幾分奏章,點頭道:“派往匈奴的使臣可曾抵達匈奴?”
蕭何臉色陡然一變,望着張啓,猶豫了一下,這才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向張啓躬身道:“冒頓已經接到陛下的詔書,這是冒頓回呈給陛下的書函!”
張啓看着神色凝重的蕭何,也不去接那封奏章。緩緩點頭道:“恐怕是匈奴不肯交出劉邦吧?哈哈哈哈……”
蕭何本來擔心張啓知道這個消息後會龍顏大怒,卻沒想到張啓竟喜形於色,心中一動,迎着張啓的目光,微微含笑道:“陛下可是等待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
張啓興奮地起身在大殿內踱步道:“匈奴大概是自恃其藏身漠北。行蹤不定,我大秦的軍隊奈何不了他們才如此猖狂!可笑!區區匈奴,竟如此狂妄自大!”
蕭何聞言神色卻極爲沉重地道:“莫非陛下又要親征匈奴?!”
張啓望着神色緊張的蕭何,點頭道:“丞相不用擔心,匈奴雖然的確行蹤不定,不過朕也有辦法抓到這隻狐狸!至於親征。朕恐怕無法親自深入大漠。只能有蒙恬和王賁兩位將軍來辦了!”
蕭何聽說張啓不準備親征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聞言緩緩點頭道:“攻打匈奴並非易事。雖然糧草充足,士兵已經整裝待發,但是匈奴的作戰之法一向飄忽不定,無法捉摸,陛下還要詳細與兩位將軍商議對付的辦法。”
張啓點頭道:“丞相所言一點不差,朕正要與蒙將軍商討此事,上次圍剿劉邦時立下軍功的將士的晉封還要有丞相和太尉一起處置。”
蕭何聞言臉上略笑意地點頭道:“陛下,國庫憑藉借貸之法已經得到了很大的充實,加上庶民安心於生產,商人行商得到了地方官府的照顧,雖然稅賦重了不少,商人的利潤卻並未因此而有所減少,加上還可以從國家貸款中得到豐厚的利潤,使得這些人都一心地擁護我大秦。”
說到這裡似乎有些忘情,竟按捺不住地起身在殿內踱步道:“政令得到了完全的暢通。這一點只有在始皇初統天下的時候可以相提並論。陛下親政即將四年,民間雖然再三減免賦稅,又連續數年征戰,國庫卻充實了很多。這一切都是陛下的仁厚所致。”
張啓笑着點頭道:“等將來將匈奴徹底滅掉,我大秦再開通絲綢之路,將貿易延伸到遙遠的西方,那時候把西方無數的金銀和香料帶回大秦,使我大秦更加富庶!”
蕭何聞言大爲驚異,訝然道:“難道還有比大宛、月氏,這些部落還要遙遠而又如此富庶的國家?”
張啓聞言仰首笑道:“天下之大非,你我可以想象,我們眼下的版圖不過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罷了!”
蕭何吃驚地望着張啓,嚴肅地道:“陛下,大秦連年用兵,雖然有巴蜀作爲大秦的根本之地,這些負擔還可以勉強承受,但是假如天下果真如陛下所言一般,恐怕簡單的武力並不能夠使大秦真正地富足起來。”
說畢,只覺殿中一片死寂,在殿內服侍的內侍們也聽出了蕭何指責張啓太過頻繁用兵,使得大秦好不容易恢復起來的局面最終再次毀掉。這話可當真說的有些駭人,若是放在趙高和秦始皇時代這樣的進諫未免太過危險了。雖然張啓一向仁厚,但是有時的狠厲行事,又難免使人心驚膽顫。
蕭何說完這話,心中也是一陣狂跳,說完這些,只覺背上涼颼颼的,竟是冷汗已經溼透了中衣!殿內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小心地向張啓望去。
張啓思忖良久,才悶哼一聲道:“丞相放心,朕亦非好戰之人,國內的情況朕也深知,所以只是開通商貿之旅富足天下萬民,並未有其他打算。只是若是有人覬覦我大秦的富庶,那就不能白白地養着百萬大軍任人欺凌!”
蕭何見張啓並沒怪罪,總算勉強平靜了一些,小心地拱手道:“陛下,劉邦一案不日即將審理結束,如何決斷,陛下還要深思啊!”
張啓這時心情有點不痛快,畢竟蕭何反對自己西征的話,這西征究竟行不行的通,實在難以想象,畢竟從大秦若是一鼓作氣,派出百萬大軍征討西域,戰線的漫長必將影響後勤的補給,究竟能否行得通,當真還有不小的難度。況且自己也不過是想將匈奴徹底驅逐,然後開闢絲綢之路,連通東方與西方世界的交流。
看着神色恭敬卻難掩憔悴地蕭何,張啓知道,蕭何這個丞相的確太累,以前尚有馮去疾在總覽大局,他這左丞相只是做些相應的工作,如今馮去疾辭世,左右丞相的職責便都落在了蕭何一人的身上,可以想見他的工作之繁重。
想到這裡,不覺點頭道:“丞相可有合適的人選來擔任左丞相?”
蕭何聞言微微一驚,向張啓訝然道:“陛下的意思是?”
張啓看了一眼驚訝不已的蕭何,一邊思忖,一邊點頭道:“張良現在何處?”
蕭何聞言駭然道:“張良被陛下下在獄中已經兩年,前幾次兩位皇子降世陛下大赦天下,這才使他脫去罪責,暫時在咸陽以罪民之身居於隱官之處,陛下若是召見,恐怕明日才行了!”
張啓驚訝地道:“隱官是什麼官職?朕似乎還未聽過。”
蕭何急忙躬身道:“所謂隱官便是管理犯罪後釋放的刑徒的官員,他們職位低微,所以陛下並不知曉。而被朝廷責罰之後的罪民律法規定這些人身份微賤,只能居於隱官所轄的範圍之內。所以,若是陛下召見張良,還是明日再行召見,今日恐怕是有些來不及了!”
張啓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然看到韓煥在殿外晃了晃,不覺皺眉道:“韓煥,什麼事情,如此鬼鬼祟祟!”
韓煥這時正要縮回身形,聞言上前到道:“陛下,辰妃娘娘身體有些不大好了,皇后娘娘命小人前來稟奏陛下!”
張啓聞言,當真吃了一驚,這些天,自從回宮之後,便盡力安慰病中的魯元,好使她儘早恢復健康,好在魯元所生的啓兒,倒是還算健壯,總算令張啓欣慰不少。只是每次看到魯元那憔悴的玉容都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呂后那明豔而狡黠的笑容,令張啓大感不舒服,這也是他在無形中對魯元冷淡了不少,病中魯元本就虛弱,再加上這種敏感微妙的政治形勢,更使她明銳地察覺到了張啓那細微的變化,心事重重之下身體更是每況愈下。
這幾天天氣寒冷,即便魯元所居的宮室使用了所有的保暖設施,但是卻依然沒有使魯元的情況頭所好轉,這時聞言,心中登時一緊。
急忙向蕭何道:“丞相先下去吧,關於張良之事,明日朝會,再做商議吧!”
說畢,待蕭何退出大殿之後,這才匆匆穿好禦寒的錦袍登上暖輿,冒着漫天的大雪向魯元所居的宮殿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