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承攬

“抱歉抱歉。”吳承鑑抱着扇子,環環給這些長輩們見禮:“大門外堵着一堆討債的人呢。竟又來得比諸位叔伯遲了。”

謝商主掃了他一眼,笑道:“然則賢侄如何脫身?”

吳承鑑笑道:“小侄用了調虎離山之計。把他們騙到後門去,小侄就大搖大擺坐轎子來了。”

潘易樑馬等幾個商主,看他爲了這點小計謀得逞就洋洋得意的模樣,心裡都想:“這個敗家子,沒心沒肺到這個地步,他不知道今天他吳家是什麼局面麼,竟然還笑得出來。”

葉大林也盯着他,心裡:“莫非真叫三妹給說中了?吳家真的還有後手?”他忽然糾結起來,原本想着投籌的時候棄權,想必有蔡謝與潘易樑馬,自己就算棄權也能通過的,但一想到那個可能性,忽然惡向膽邊生,臨時決定不守諾言,怎麼着也得再推吳家一把,不能讓他輕易爬出深淵!

和中堂決定了的事情不可能沒有個結果,既然總得有人去死,吳家不死,上六家便誰都不能安心!而葉家屈居上六家之末,自然最爲危險。

“別廢話了!”嘎溜一臉的不耐煩:“開始投籌吧。”

蔡總商站了出來,道:“五日之前,吾等聚議,決定爲永定河水患再籌集一次募款。這次募款,不再均分,而由兩家包攬。我等一片拳拳報國之心,都爭着想要爲君父分憂,但畢竟名額只有兩個,爲公平計,只得投籌決定了。”

潘易樑馬心裡都想誰爭着爲君父分憂?蔡總商這睜眼說瞎話的水平自己真是望塵莫及。然而這等言語上的政治正確,卻是誰也不敢開口否的,便都紛紛點頭,道:“是,是。總商說的是。”

他們下五家之中,原本樑馬是追隨盧關桓的,潘易是追隨蔡謝的,但上次保商會議之後,盧關桓等同放棄與蔡謝爭成敗,只求自保,樑馬看到大勢所趨,便都倒向了蔡謝,私下裡都已經許諾在這件事情上會唯蔡謝馬首是瞻。

所以蔡總商一說話,潘易樑馬就紛紛應和。

謝原禮笑道:“總商果得人望,這十三行內衆望所歸。”他也表了態,這意見在十三行內便已經過半。

柳大掌櫃微微一笑:“願隨衆議。”

蔡總商便不再耽擱,說道:“取籌!”

那角落裡的書記便取了二十二根竹籌過來,十一根長,十一根短,分發給衆人。又有許多侍從進來,奉上筆墨。

蔡總商道:“長籌投一位上六家,短籌投一位下五家。”

這等於是公開投籌——其實廣東這邊,商業風氣很盛,各種合股做買賣的民間機制頗爲成熟,在商業行會之中,老練的人都知道投籌投票,匿名更好,否則投票者擔心自己意見與權勢者相左會被報復,投票之時便容易被裹挾。

但官府追求的不是公平公正,官府就是要盯着你行動,好讓投票的人沒有自由操作的空間,所以十三行這投籌都是公開投籌。

潘易樑馬各自對視一眼,一寫而就。

楊商主手顫抖着,幾乎不能穩住手腕。

書記走了過來,道:“可需要晚生幫忙?”

“不用!”楊商主咬了咬牙齒,左手握住右腕,跟着一雙垂死人般的眼睛,從潘易樑馬四位商主身上掠過。

潘易樑馬被他一盯,心裡都有些發毛,楊商主哼了一聲,歪歪斜斜地寫了兩個字,交了竹籌。

葉大林眼神之中,變化不定,好一會,終於下定了決心,在短籌上寫了個字,在長籌上又寫了個字。

盧關桓臉上也不大好看,這個決議他本是反對的,然而勢不如人,只能屈服,隨手兩畫,表示棄權。

柳大掌櫃那邊也是隨手兩劃,表示棄權。

吳承鑑也不看別人如何,也是一劃一寫,自顧自寫了個字,書記來收籌的時,看見了他的劃寫,臉上滿是驚訝,但轉念一想:“他大概是自暴自棄了。”

最後蔡、謝以及柳大掌櫃也都畫名完畢,開始計籌。

先計算短籌,楊家得了七票——其中潘家、盧家和吳家的三票都棄權了,楊商主自己投給了他最討厭的易家,然而於事無補,仍然是以超過半數取得了這次攤派的承攬權。

楊商主雖然早猜到結果,但猜到和真的面臨判決畢竟不同,他慘笑着站了起來,顫巍巍的,搖晃晃的,這時也不管什麼規矩了,失魂落魄地便往門外走去。

嘎溜使了個眼色,門外便有兩個旗兵跟住了楊商主,一步也不落。

接着開始計算長籌,這個票數就出人意料了。

十一根竹籌,盧關桓仍然棄權——剛纔誰都看見他隨手兩劃的,知道他是雙棄權;楊商主寫了蔡家以示報復——這大家也不意外,不過這等敗犬之吠全無實際意義;柳大掌櫃也是擺明了棄權——可是除此之外,宜和行吳家竟然得了八票!

也就是說,除了潘、盧、楊之外,不僅葉大林,連吳承鑑自己也寫了吳家?

當唱票官最後唱出:“宜和行吳家,八籌!”後,吳承鑑施施然站了起來,環着議事廳,對衆保商笑道:“各位叔伯,承讓,承讓。”

他這笑臉,倒像他得到的不是一張索命符,而是一張新執照。

潘易樑馬各自對視一眼,心中忍不住想:“吳國英這兒子,莫不是失心瘋了?”

葉大林看看投籌沒有出意外,鬆了一口氣之餘,對吳承鑑的表現也是滿臉狐疑。

吳承鑑對着葉大林又是一個躬身:“葉大叔,多謝成全。”他說着話時臉上笑眯眯的,但不知爲何,葉大林卻感到背脊一寒。

蔡士文和謝原禮對望了一眼,蔡士文笑道:“賢侄,恭喜取得此次承攬。”

這叫做戲做全套,說的也好像吳家是得了大好處一般。

吳承鑑笑道:“也是多得蔡總商照拂、諸位叔伯承讓。”

嘎溜嘿嘿兩聲招呼,門外就走進兩個旗兵來,一左一右,鉗制住了吳承鑑。

吳承鑑一臉愕然狀,對蔡士文道:“蔡叔叔,這是做什麼?”

衆人被他問得一愕,隨即也都覺得這兩個旗兵進來得極爲不妥。

如果吳承鑑也像那楊商主一般,滿臉敗死之象,爲防止他鋌而走險,這兩個旗兵進來押了他走,衆保商也最多作幾聲兔死狐悲之嘆,卻也不會阻止,但現在議事廳內一團和氣,吳承鑑臉上更是一臉得色,彷彿取得了什麼不得了的榮耀一般——好吧,在蔡士文的話語中,承攬這次攤派,的確是爲國爲民的一場榮耀,而吳承鑑又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好像將假話當真了。

眼看着吳承鑑一臉嘚瑟,而蔡總商又正在恭喜他,兩個旗兵這時闖進來對吳承鑑無禮,那便是不協調之極。

理論上來說,吳家剛剛承諾了爲國捐資,這一刻的確是“榮耀加身”。

蔡士文無奈,揮手說:“你們且退下去。”

他是指揮不動旗兵的,倆旗兵只看着嘎溜,嘎溜說:“退什麼退,這就押了這小子回去啊。”

吳承鑑搖着摺扇,一臉無辜狀,皺着眉頭。

盧關桓這時再忍不住,冷笑道:“他吳家犯了什麼事情,爲什麼要被押解?”

這不是盧關桓喜歡處處爲人出頭,實在是兔死狐悲。

柳大掌櫃也說:“不錯,吳家剛剛承攬了這場好事,真可作爲我們十三行保商之表率,怎麼可以無禮對待吳代理?”

嘎溜怔住了,腦袋一時轉不過彎來,心想這跟之前說的不一樣啊!

蔡總商道:“嘎溜管事!”

嘎溜煩躁地揮了揮手,那兩個旗兵便退下去了。

蔡總商這才問道:“賢侄,你們吳家承攬的不知這筆錢,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拿出來。”

吳承鑑微笑道:“整筆所需款項的數字,上次我們都知道了,但分給我們吳楊兩家承攬,不知兩家又如何分配?是對半分,還是六四,還是七三?”

蔡總商道:“吳家大楊家小,五五平分對吳家不敬,七三又太懸殊,不如六四如何?”他卻早已算定,無論四還是五,楊家都必定破家,無論五還是六,吳家也都拿不出這筆現錢。

吳承鑑笑道:“行,那我們吳家便認了六成。”

蔡總商道:“什麼時候交錢?”

吳承鑑笑道:“今天肯定是不行的,我家銀庫的存銀不夠。得等我和米爾頓先生結了本家茶的帳,那時就差不多了。”

衆人心裡都想:“你們的本家茶不是不見了麼?難道找回來了?”

可就算找回來,換回來白銀照樣得搬進監督府,沒法跟上游貨商結賬,依舊是破家的局面,這真是何苦來?

蔡總商問道:“什麼時候能結賬?”

吳承鑑道:“慢則一個月,快也要半個月。”

蔡總商皺眉道:“不行,太遲了。”

吳承鑑有些爲難:“半個月都嫌遲?半個月後,往年我們吳家都纔剛剛開始給合作商戶結賬呢。”

蔡總商道:“救災如救火,豈能這般拖延?”

衆人心裡都想:“永定河水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哪來的災情如火?”然而誰也不開口。

吳承鑑道:“真不行,那我爭取十天之後吧。”

蔡總商道:“還是太遲。”

吳承鑑這時忽然慍怒道:“蔡叔叔,你這是募捐,還是逼債?我們吳家這次是主動捐獻,不是欠債還錢!普天之下,募捐有這般募捐的嗎?傳了出去,笑掉滿廣州的大牙!”

蔡總商道:“我最多給你五日時間。”

“五日不行!”吳承鑑道:“這樣吧,七日之後,家父要做壽禮。我阿爹說了,這場壽禮,他要辦得風風光光的。我就先幫老人家了了這個心願,等壽禮辦完,當天晚上,我就押解銀子進監督府,如何?”

蔡總商沉吟着,琢磨着吳承鑑拖延時間所爲何來。

吳承鑑道:“蔡總商!你我一場親戚,真要逼得家父連六十大壽都沒得過?咱們就算把道理爭到兩廣總督府上,主張以孝治天下的大方伯,怕也不會幫你。”

蔡總商聽他扯出兩廣總督,心中微微一忌。

朱珪的心腹師爺雖然當衆釋放信息選盧棄吳,現在想必是不會反口——否則新履任的兩廣總督威望何在?

但如果吳承鑑打的官司只是五日七日之爭,再擡出孝道大旗,真將官司打到兩廣總督府,朱珪就算不特地護着吳家,多半也會順水推舟地噁心一下吉山。若是朱珪多個心眼,藉着這場官司來個遷延時日,拖他一兩個月那也不在話下,可那時和中堂的大事可就要被耽誤了。

蔡士文左算又算,實在算不出吳承鑑就算多了七天的時間,又能如何翻盤,便道:“好吧。那就七日。還望賢侄守諾,若是不能守諾,吉山老爺那裡,怕是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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