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分家

便聽六叔公道:“國英啊,當初承鈞病糊塗了,纔會在那種情況下把家業交給他三弟,當時你就不該心軟,放任承鈞私心行事。”

蔡巧珠一聽這話涉及丈夫,當下冷冷插口道:“六叔公,我們承鈞病是病着,卻怎麼糊塗了?又怎麼私心行事了?這種罪名可別亂扣。”

六叔公本來想吼她一句“婦道人家怎麼亂插嘴”,但想想日間薄四友的待遇,就忍了下來,說:“他們三兄弟,明顯承構年紀大些,爲人沉穩些,行裡行外的事情

也更熟悉些,可承鈞這個做大哥的卻不考慮這些,只因爲不是一母同胞,就硬是把家業交給了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三弟,這不是私心行事是什麼?”

蔡巧珠一股氣涌上來,正要說話,吳國英已經道:“六叔的意思,是應該將宜和行交託給承構?”

“沒錯!”六叔公道:“他們兄弟生母不同,所以親疏有別,但是國英啊,對你來說,那卻都是你的骨肉,都是一樣的。我們是生意人,不像讀書人那般講究什麼嫡庶,只要是自己的骨血,又有出息,那就行了。”

吳國英點了點頭,說:“六叔是覺得,我家老二更有出息?”

六叔公看吳國英點頭,便認爲是他也認同自己的看法,說道:“承構肯定是不如承鈞的,但至少比昊官好得多。”

吳國英又問其餘族人:“你們都是這樣想的?”

衆族人都點頭,只有十五叔公在旁邊冷笑。

吳國英轉頭問吳承構:“你怎麼說?”

吳承構訥訥道:“這是叔公、叔伯們擡舉我了。”

卻沒有推讓,這句話反而像在謙虛。

吳國英呵呵兩聲,道:“那好,如果現在我做主,把家業交給你,你打算這麼做?”

吳承構“呃”了一聲,嘴角一抽,說:“現在都到這個時候了,我哪裡還有辦法!”他可不想在這關鍵時節,代吳承鑑進粵海關監督府去送死。

蔡巧珠眼看這個二叔只想拿好處,卻不願意扛擔子,心中更是鄙夷。只是這時吳國英既把話接了過去,她也不好再插口了。

“宜和行搞到現在這個樣子,的確是難以迴天了。”六叔公嘆出一口氣:“別說承構了,就算承鈞現在忽然間病好了,他也挽不回這個局面。”

吳國英道:“那六叔的意思是?”

六叔公道:“如果昊官今晚進粵海關去,做一次像樣的一家之主,抗得起這個責任,那宜和行也不是沒有救。”

吳國英道:“這話,恕我耳拙,沒聽懂。”

“你一定要讓我將話說的這麼明白麼?也罷,這壞人就由我來做吧。”六叔公道:“國英啊,宜和行可以倒,但在西關的福建吳氏不能倒,昊官一個人可以出事,但滿西關的吳氏宗親,不能跟着陪葬啊。”

十五叔公冷冷道:“你這意思,是打算讓昊官進監督府,把債務全扛起來,然後讓吳氏全身而退麼?”

“全身而退,只怕是不可能的。”六叔公道:“但如果今天晚上,在昊官進監督府之前,把家業分割清楚,保下一部分產業給大房、二房,那不但國英你的子孫可以東山再起,我們滿西關的吳氏宗親,將來也都還有指望。”

說到這裡,纔算是圖窮匕見了,蔡巧珠總算全聽明白了,道:“六叔公,你這是要讓我們家分家麼?”

“唉,勸人分家是惡事,我也知道,這個壞人不好做。”六叔公嘆出一聲,“可是現在不是尋常時節啊,到了這個田地,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麼?分出去一個人,就保住了一個人,分出去一份家產,就保住了一份家產。國英你說是嗎?我這爲的還是你的子孫啊。”

六叔公說着,老眼就有些見溼,也不知道是眼淚還是眼油,另外桌子上,一起來的吳氏宗親紛紛附和:“六叔說得對!”“六叔說得在理!”

吳國英沉默着,良久不說話,但蔡巧珠卻感到他呼吸似乎有些不穩,就在她擔心公公要生氣發作時,吳國英卻心平氣和地說:“老二,你怎麼說?你也想分家嗎?”

吳承構忙道:“沒有,我從沒動過這個心思。”

吳國英道:“那麼你是反對了?”

吳承構慌忙道:“這…六叔公說的,也有道理。兒子本不想分家,但現在我們吳家,能保住一個人是一個人,能保住一份錢是一份錢。如果把我們摘出去,我也就算了,主要是光兒那邊也能保住啊。”說着他轉頭問蔡巧珠:“大嫂,你說對嗎?”

他想着分家這事如果能成,不但自己能得利,大房那邊也能保全,大嫂一定會幫着自己說話。

不料蔡巧珠卻斷然道:“承鈞雖然病了,但他和昊官骨肉相連。我知道他的性子——從來只有他這個做哥哥的代弟弟的扛災擋難,斷沒有躲在後面讓弟弟的去送死的道理。”

這句話說出來,吳承構的臉就熱辣辣的,幾乎要掛不住了:“大嫂,你這說的算什麼話!”

“我說的是什麼話,你心裡很清楚!”蔡巧珠道:“總而言之,昊官今晚進監督府,如果平平安安最好,若有個萬一,承鈞病着走不了,我也是不會走的。有什麼災劫,我們兄弟叔嫂一起扛。”

吳國英道:“那大房是不打算分了,老二,那就你分出去吧。”

兄弟三人,只分出去一個,吳承構覺得這會子應了,傳出去實在不好聽,但爲了臉面而說一句不分,回頭出事就是死路一條,囁嚅着竟開不了這個口。

吳國英看着他的眼睛越來越冷,摸着胸口,說:“那你打算怎麼分?”

吳承構道:“我…我…阿爹,我真不是爲了分家產,只是覺得六叔公的話有道理。”

“別廢話了!”吳國英幾乎要壓不住自己的火氣了:“說吧,你打算怎麼分?要錢?要地?要宜和行?還是要福建的茶山?”

吳承構道:“咱們家的錢…都被封了,地都在縣衙有備案,宜和行…既然是大哥的安排,還是給老三吧。”

他不要的這些,眼看都是拿不到手的,至於要的…有些話,他實在不好說。

這時候六叔公道:“國英啊,我聽說,這些年承鈞除了十三行的買賣之外,還有一些生意產業佈置在了暗處,和十三行大買賣雖然沒法比,但勝在放在暗處,不如就把這些分給承構吧。”

吳國英冷冷道:“哪些產業?”

吳承構還有些厚不起臉,他老婆暗中扭了他一把,吳承構才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來。

所謂“狡兔三窟”,吳家這麼大的產業,又清楚當十三行保商的巨大風險,豈能不留一兩條後路?所以一直以來都暗中佈置有一些產業,寄存了一些散錢,以備不時之需,這並不是從吳承鈞這裡纔開始。吳承鈞接管家業之後,新添置的暗產也沒瞞着父親,所以吳國英都很清楚。

這時他顫抖着手——也不知道是因爲怒還是因爲悲——接過看了一眼,就交給吳承鑑道:“你看看。”

吳承鑑微笑道:“大嫂先看。”

蔡巧珠接過看了一眼,上面寫的這些她也都知道,便說:“難爲二弟了。”仍然將單子交給吳承鑑,道:“昊官你是當家,你說了算。”

吳承鑑這才掃了一眼,對吳承構說:“二哥,這單子有一半是戴二掌櫃擬的吧?”

吳承構眼皮跳了跳,沒搭腔。

幸好吳承鑑也沒深究,只是說:“行,只要阿爹、大嫂沒意見,這些就都歸二哥了。往後我們兄弟仨就分開過,我和大哥這邊一起過,二哥你那邊自己過。不過有兩件事情我要說清楚。第一,這張紙上的東西,戴二掌櫃能知道,那些盯着我們的人興許也能知道,所以如果宜和行出事,這張紙上的產業能保住多少,那就要看造化了,二哥你得想明白了。”

吳承構道:“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明白。”

吳承鑑又道:“其二,茶山是吳家的,但也是宜和行的,又是放在明面的東西,二哥你想要,只怕吉山老爺那邊也不會答應,你拿不走的。”

“行行行!”吳承構雖然讓六叔公提了一嘴,旦也知道茶山事關重大,多半是拿不到的,所以就認了,相比於牽入逼捐破產事件而家破人亡,能保有那一部分暗產,已經足夠讓自己做個富翁了。

六叔公這時卻急了,道:“那不行,那樣咱們福建吳氏宗親還怎麼東山再起?”

吳承鑑笑道:“六叔公打算怎麼樣?”

六叔公道:“茶山歸宜和行的那份子股,多半官府會干涉,但茶山的經營線路,卻大可以交給承構,只要承構拿住這條路線好好幹,三五七年後,就能再撐起一個新的商行。那樣吳家就能東山再起了。”

他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連蔡巧珠都有些佩服了。要知道福建那些茶山西關吳家雖然佔了大頭,但茶山的種植經營卻全都是福建老吳家在做,外人就算侵佔了茶山的股份,但要想如同吳承鈞一般把這條茶道經營起來,福建老家那邊的族親未必就能答應,那樣吳承構就有很大的機會將茶山所產茶葉的經營權拿到手。

吳承鑑笑道:“行,只要福建老家那邊的族親答應了,這條茶道的經營,就都歸二哥你了。但如果他們不答應,那我們也沒辦法。”

“那當然,那當然。”六叔公心中卻想,怎麼可能不答應呢。福建人做生意最看重人情與熟人,廣州這邊若驟生大變,福建那邊也得惶惶,到時候吳承構出面承攬,福建的族親們自然不會放着姓吳的自家人不要,卻把茶山茶道的經營拱手讓給外姓人。

吳承鑑又道:“既然二哥都已經規劃好了,那麼諸位叔公、叔伯與宜和行掛鉤的生意,不如也一股腦都轉到二哥那邊去吧。”

六叔公等唯恐被這次事件牽連,正是求之不得,都是應好。唯有十五叔公道:“那份子錢,我就當不要了,我在西關和廣州城內還各有一個鋪面,日子雖然難過了些,但還活得下去,不用靠算計自家人來吮血吃肉。”

吳承構被譏諷得臉皮僵硬,幾乎就要吵架,難爲他最後還是忍住了。

吳承鑑道:“只是這產業過戶的文書、證明,一時半會弄不好,要不等我從監督府回來再…”

他還沒說完,吳承構就急忙摸出一堆東西來,說:“不能等,不能等!”

萬一等來的是監督府的查封令,那可怎麼辦!

衆人定眼細看,只見吳承構摸出來的不是轉讓文書,就是白契稿子。

吳承鑑笑道:“二哥做事果然周全,連這些都準備好了。”

既有準備妥帖的文書,又有宗族見證,當下花了不到一盞茶功夫,吳國英和吳承鑑父子就簽押畫定,吳承構拿到了這一沓文書,心頭大定。今天的這個結果,可比他預料的要順利得多。

“事情完結了。”吳承鑑笑了笑,對六叔公等道:“我還要梳洗梳洗,回頭好押銀子去監督府,各位叔公叔伯,好走不送。”竟是下了逐客令,

六叔公等已經達到了目的,紛紛告辭,十五叔公落在最後,道:“昊官…”

“十五叔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吳承鑑笑道:“但也請十五叔公放心,我們福佬有句老話:天地補忠厚。十五叔公爲人忠厚,將來必有後福。”

所有人走了之後,吳承構還在擺弄他那一堆的文書,眼睛竟離不開了。吳國英也站了起來,楊姨娘要扶時,不提防被吳國英狠狠打了一個耳光,把她母子二人都打懵了。

卻見吳國英一手扶着吳二兩,另一隻手指着楊姨娘:“你給我生的好兒子!”

楊姨娘跌倒在地上,叫道:“老爺…”

“別叫我老爺!”吳國英道:“既然都已經分家了,以後你也不用在我跟前吧,跟着你的好兒子,過你的日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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