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秦始皇這樣說時,胡亥的第一反應,是立刻跪伏推辭。
雖然很想要軍權,但他也不敢確定,這軍權是不是個引自己上鉤的誘餌……
“父皇,兒臣年幼,心智不成熟。如果是鍊鋼制銅之事交與兒臣,兒臣尚且還需全部精力謀劃之……”
“帶兵演練這等軍國大事,讓兒臣參與,兒臣實在是誠惶誠恐、不敢接受……”
臺下胡亥的神情,始皇是一一看在眼裡。高位者一聲冷笑,淡淡道:“說什麼心智不成熟。制銅、鍊鋼、造玻璃;鐵甲、鋼劍、還有那個神奇的小玩意……好像是馬鐙吧,能讓士兵在馬背上更穩定的那玩意。”
“還有打賭,一個賭約,就能收穫一個將軍的歡心,以及一羣士兵做你的‘武器試驗者’。”秦始皇笑着,用上了胡亥纔會說的詞語。
臺上聲音戲謔味更濃了些,講道:“能做出這些個好東西的人——我的兒子,卻說自己心智不成熟?你說,這究竟是謙虛呢,還是心虛呢……”
“父皇,我……”胡亥想辯解什麼,卻被人伸手打斷:“你不必多說,如果你不是爲國爲民,朕的長劍,可能就斬向了你的頭顱。”
“朕之所以這麼說,就是要你明白,切勿拿朕給你的權力,去結黨營私、去爲非作歹……”秦始皇對着宦官一伸手,就有人將詔書所用的布帛遞了上去。
“給你的,朕可以收回來,也可以永遠的賜予你,成爲你的一部分。但是,記着,你的目的,只能是爲了你的父皇、爲了大秦千秋萬代。”秦始皇頭也不擡,下筆迅疾。寫完後,示意宦官將書寫好的布帛遞給臺下的胡亥。
手中的布帛,仍有一股墨香。熟悉的小篆體,書寫着這個宏偉帝國曆史上最偉大的決定:“命,公子胡亥,任中護軍。不受節制,直屬朕之所命,籌建特種部隊。”
“稍後再補發正式一點的文書,算下來,你明日就可去禁軍挑選人才,組件新式部隊。”秦始皇將筆放於一旁,看着胡亥:“怎麼?還滿意嗎?”
胡亥當然滿意,但也當然不能說自己滿意。
“兒臣願做陛下長劍,吾皇劍鋒所指,吾等心之所向!”胡亥高聲說道。
“好一個‘劍鋒所指,心之所向’!忠心耿耿!殺氣騰騰!不愧是我大秦的公子!”可能是這句話對脾氣,始皇心情稍稍好了些,開口問向胡亥:“那我兒可知道,爲何朕要給你此時去籌備新軍?”
秦始皇的問題,問的胡亥是一頭霧水:“啊這……父皇,兒臣這不敢擅自揣度聖意……”
“沒事,放心大膽的說,說錯了無罰,說對了有賞~”
“那兒臣就妄下猜測了……”胡亥想了想,開口說道:“兒臣是於兩個多月前,對蒙將軍說此設想。若是陛下早有打算,只是等不到兩個多月,就已經要兒臣領兵了。”
“所以兒臣想的是,父皇可是近日裡有什麼興兵的計劃,想起來了兒臣的想法,於是召見兒臣,賜予兒臣領兵之權……”
說到這裡,胡亥就沒有繼續深入。因爲他明白,此時秦始皇已經起了對匈奴動兵的意思。
戰國末年,烽煙四起,秦國以一國之力,橫掃中原六國,建成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封建帝國。但是在中國的北方卻一直控制在兇悍的匈奴人之手,他們不斷騷擾中國北方,成爲整個帝國最後的心腹之患。
有這麼個善於騎射兇悍無比的民族——匈奴,利用中原戰亂之機,不斷騷擾北方各國,在秦統一中原的同時,他們乘機跨過黃河,佔領了河套以南的大片土地,直接威脅着秦都咸陽的安全。
臥榻之側,豈容這匹草原狼酣睡?
作爲“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同志,老早就起了“大草原上,揚匈奴骨灰”的想法。可碰巧對方是以快打快、游擊戰術、強盜行徑。小股士兵不見得能套的什麼好戰果。
那大軍前進吧……
一是糧草準備、防務補充是個問題。而且大軍在外,每一日都是天價消耗;二是新朝初定,無論是李斯、還是蒙恬,都不太想讓始皇同學這時候起兵,誅匈奴。
所以始皇同學就有可能,想起了蒙恬將軍,對自己說過的,公子胡亥的“特種部隊設想v1.0秦朝修正版”。
用小股部隊去消滅小股敵人,沒準還能引一波敵方主力,到時候一舉殲滅……
胡亥如此設想到。
秦始皇聽完對方的話,點了點頭。也正如他所料,秦始皇也是因爲匈奴的屢次犯境,襲擾邊境,才決定啓用胡亥的“特種作戰”。
“所以,我兒對付匈奴,應該如何作戰。”闡述完自己的擔憂,秦始皇也沒有絲毫猶豫和隱藏,直截了當的考察起來胡亥的軍事指揮能力。
“這就答卷了?”胡亥微微一愣,但腦海裡有想法的他,稍微整理了下表情,顯得十分自信,開口就答道:
“關於對匈奴作戰,應該是三種,截然不同的方向……”
“哦?”秦始皇來了興趣:“我兒請詳敘。”
胡亥伸出一根手指,朗聲講道:“這第一步,就是要‘治安’。是以治安戰爲主……父皇您可能不懂治安的意思,就是要以穩定邊疆、驅逐匈奴散兵遊勇、甚至主動出擊,剿滅那些草原強盜。”
“這第二步,就是要‘決戰’,激怒、引誘匈奴內亂。如果我是匈奴國君,我肯定會選擇一場戰爭,去重新凝結內部團結、以家國大事轉移矛盾。如果此時能把匈奴逼到這個份上,那決戰的時間、地點,豈不是隨我們定?”
“或者在第二步,也可以趁其內亂,內部虛弱,直擊他們於領地,納入疆土,歸中央管轄……”秦始皇跟着胡亥的思路,慢慢邊想邊說着:“很好,這第二點已經結束,那第三點又是什麼呢?”
胡亥倒是沒有給予秦始皇答案,倒是反問始皇:“那兒臣想問父皇,這匈奴領土、與匈奴人,父皇又要做何處置?”
“圈禁貴族、發配爲奴。”秦始皇皺着眉頭,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父皇所言,有半分正確,半分失策。”胡亥拱手行禮:“古語道:‘打天下易,治天下難’。這第三步,就是對匈奴的‘治理’戰爭。我大秦既然征服匈奴等蠻夷之地,就要讓其迴歸教化、融入我大秦的國民之中……”
“這‘治理’作戰,就是要從根上,抹除匈奴對自我民族的認識,使其後世自然而然的認爲,自己就是大秦的一份子。施展教化、招收匈奴人開墾邊疆、該放羊放羊、該騎馬騎馬,我們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們覺得,大秦的到來,是給予了他們更好的生活……”
“至於一些個頑固派,發配到煤山挖礦,或者是安排到工廠做勞工。”胡亥毫不在意的說道:“恩威並重,這是我打‘治理’戰的基本策略。”
煽動內亂、文化輸出、經濟侵略、扶持傀儡政府……雖然這些行徑,和前世某個資本世界的老大、死不要臉的“世界著名攪屎棍”國度毫無二致。
但胡亥不得不承認,這些把戲的確對於一些國力不強的文明與國家,是非一般的好用。
甚至是有些大國,也極可能被自己這一套輸出,給忽悠瘸了。
但有所不同的是,比起前世所宣傳的“本國優先”理念。自己所有行動的出發點與落腳點,完全不是出於壓榨、剝削受被征服地區的人民。
而是爲了讓當地人民生活的更好、更便利、更有未來與保障的生活,而盡心盡力的去奮鬥。
要用科技、高生產力、先進的文化理念,將人類文明從愚昧與黑暗中解放出來。
這纔是他真正的目的……
秦始皇聽完胡亥的“三步戰略”,沉吟半天,纔開口給出意見:“若是你早生幾年,只怕這徵六國,會更加容易吧……”
我纔不想早生幾年呢!跟着你出生入死,還不如在這個時候安安心心搞內政科技來的舒服。
胡亥心中所嘀咕着,可表面仍然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靜靜的候立一旁,等待始皇的調遣。
秦始皇長吁短嘆了一陣,不知怎麼的,就一副“老父親”的語氣,交待着胡亥一會要做的事情:“一會你出宮,先拜訪一下太尉,雖然說你是公子,又直接聽令於我。但說到底該有的禮數,朕希望你也要盡到。”
“之後再去拜訪丞相,這此委任,也是丞相進言,你是要好好感謝感謝人家。”
“至於蒙將軍那裡,不便今日去,日後自有打交道的時候……”秦始皇有些疲倦,一揮手:“以後你入朝爲官,官場的禮數也要慢慢教給你,你先下去吧……”
“兒臣謝父皇美意!兒臣告退……”
………………
待胡亥走後,秦始皇一揮手,讓宦官皆數退下,只留了一個宦官,聽候秦始皇調遣。
“你覺得,公子胡亥如何?”秦始皇輕輕開口,問向身旁的宦官。
“臣以爲,陛下有公子,正是我大秦合天時的象徵。”
“小公子聰慧、極富遠見,大公子爲人儒雅、頗有仁慈之心。皆是我大秦之福啊!”
聽了那位宦官的話,秦始皇卻是直搖頭:“可未見得是我大秦之福啊……”說罷邊轉眼看向宦官:
“所以,你選好去哪位公子身邊了嗎?”
“臣已經選好了。”那宦官施禮而請之:“小公子風頭正盛,又有一名名叫‘婉兒’的才女伴其左右,只怕是容不下臣。”
“我願遵循陛下意願,前往大公子扶蘇府中。”
聽的秦始皇是啞然失笑:“朕何時給你說過朕的意願了?”說罷便揮了揮手:
“既然你想去,那朕就準了你……”
那宦官一聽,趕忙跪下。
“朕命你趙高,呈朕旨意,入扶蘇公子府中,教授扶蘇公子判案斷獄,即刻前往。”
“臣,趙高,接旨……”
跪在地下的趙高,眼中浮現出一絲別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