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他上去一下一下地啃着她的脣,“小東西。”
“大叔,你回來啦。”她揉揉惺忪的眼睛,“我聽說工廠鬧罷工了,你沒事吧。”
“沒事,不是和你說過晚了就不要等我嗎。”他抱她回臥室,涼夏朝他懷裡鑽了鑽,“我哪裡放心的下。”
“睡吧,”奕輕城也累了,“我去洗澡。”
“大叔,你……”她拉住他,“你不想和我分擔些心事嗎。我幫不上你什麼忙,可是我能聽你說,說出來心裡好受些。”
“工廠當初從上海搬離是必然的,主要是因爲上海工廠的勞動力成本和運營成本太高了。
問題在於管理者的思維,包括按照企業意志從一個城市搬遷到另外一個城市,在同一個工廠同樣的崗位可能出現不同的薪酬。
奕桐赫在這裡面中飽私囊,問題的積累不是一天兩天,好像腫瘤一樣,不會一天就長大。”
“那你打算怎麼辦?撤資關廠嗎,還是繼續做下去?”
“業務整合有個時間期的,加工貿易產業轉移到一個地區的通常來說十到十五年,就沒有潛力可挖了。在上海的工廠正式投產都已經十一年,搬離是趨勢。
一家工廠的建立,並不是靠策劃那樣一個故事就能夠成功的。對投資環境的考察非常苛刻,菁城花了八十個億投資建立了工業園,迫切希望奕氏把工廠引進過去。
因此給出了優厚的條件。我們不能放棄工廠,奕氏面臨的問題,是個脫胎換骨的過程。”
涼夏嘆口氣,用力抱住他,“我們是不是要破產了,樹倒猢猻散。爺爺最看重的事業帝國,還是崩塌了。”
“是結束,也是開始。”奕輕城一語雙關,“我這幾天會很忙,不要等我了,丫頭,我還是希望你去美國。”
“不行!”她一口拒絕,“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你,不行!大叔以後你再提我就翻臉了,就這樣,睡覺!”
他心裡一暖,在她臉上捏了一把,“人小鬼大。”
奕輕城忙着處理工廠的事情,幾乎天天半夜到家。涼夏早上想開車去店裡的,車子怎麼都發動不了,想着讓他多睡一會,乾脆坐公交過去。
隔夜才下過雨,風吹來涼爽了不少,她在車上聽老人家議論着要秋分了,吃的方面要注意。涼夏這才留意到,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入秋了啊。
一年又一年,她認識奕輕城居然有兩年了。不長不短,時間如白駒過隙。
可是,她的肚子……爲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路過新世紀商城的時候,戶外掛着大型的廣告幅,都是促銷的信息。涼夏心思一動,中途下了車過去買了些童裝。
也許,她該去吃點什麼中藥好好調理,趁着年輕早點做準備。
外面天陰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了。她在拐彎處找了個空擋,伸手想打車過去。
不期然的,對面有個婦女騎着三輪車,艱難的朝她這個方向過來。與其他收廢品的人不一樣,她的車上全都是書。
不遠處就是個上坡路,三輪車負重太大,婦女一個人根本推不動。試了好幾次都上不去,這時天已經灰暗了下來,天空中飄起了濛濛細雨。
女的很着急,書本給打溼了就不能用了。只見她從車前的龍頭上拿了一個塑料袋,裡面是很大的一層塑料膜。
婦女熟練的把書本蓋好,雨逐漸大了起來,她的衣服和頭髮都溼了。
三輪車繼續往上,就在她再一次要滑落下去的時候,忽然車身一輕,一股力量幫着她推了一把。
婦女驚訝的回頭,涼夏衝着她友好的笑笑,“加油哦,我們一起用力。”
雖然有了人幫忙,但是下雨天路滑,車子又重,三輪車在半路上還是停滯不前了。一輛汽車疾馳而過,飛濺的泥水濺到了她們身上。
尤其是涼夏,她的白色七分褲髒的特別明顯,臉上也被濺到了。
“妹子,不好意思了啊,你的褲子……”
“不要緊,回去洗洗就好了。我們再用把力,很快就能上去的。”
“好好,來用力。”
車軲轆一個打滑,非但沒有上去,反而還急速的往後退。眼看着一車的書都要翻了,婦女急的哭了起來。
涼夏託不住那車,鞋子在滑落的過程中也丟失了一隻。三輪車滑落的慣性帶着她往後退,手足無措的時候,身後一隻有力的臂膀扶住她,穩穩地把車停住。
“是你?!”她詫異地叫道,“宮望予!”
“幹嘛見鬼的表情,”他一手照樣扶住她,一手推着車子,“難不成喜出望外太激動了。”
“你要幫忙就幫忙,手拿開。”涼夏沒好氣的推他。
“誒,別動,不然車翻了你可害了這位大姐了。人家多寶貝這書啊。”
宮望予嘴皮子不饒人,到底是男人,力氣不一樣。有了他的加入,車子很快就上了坡道,穩當當的朝前走着。
“謝謝,謝謝。”婦女一再地感謝,涼夏找了個躲雨的地方和她聊了起來,才知道她出來收購這些舊書全是爲了老家的孩子。
“我們那太窮了,學校和桌椅都是別人捐款幫着搞好的。我們沒錢買書,城裡有許多的人舊書都丟了,要是回收過去,可以給孩子們弄個圖書室。”
“這樣啊,那你是老師嗎?”
“對,我在學校教三個班。”
細問之下才知道,這個女的今年三十都不到,還沒有婚嫁。她師範畢業以後就回鄉辦了小學,老家的留守兒童太多了。
涼夏有些臉紅,她差點以爲對方人到中年了,不像三十的樣子。想來山裡的生活很苦,這位老師也是不容易。
聯想起曾經她和奕輕城去過的山區,更加同情她。“你留給地址給我吧,我找個時間送書過去給你。”
“真的啊,那謝謝了。”
宮望予始終沒有離去,看着涼夏記錄下地址,目送女的離去。他把車停在她前面,打開車門。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奕小姐,你這麼忌憚我,是怕我吃了你?”他呵呵笑了兩聲,“我印象裡你可不是這麼磨嘰的女人。”
“激將法對我沒用。”
“你是怕知道奕輕城不爲人知的過去吧,”他冷笑,“害怕你的大叔形象盡毀,擡不起頭做人。”
涼夏望着髒掉的褲子還有丟落的鞋子,一言不發坐進了他的車。宮望予高深莫測的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她以爲他又要說些氣死人的話,不想他一個字都沒說,開車走了。
店裡有乾淨的衣服可以替換,百里靖大驚小怪的問東問西。還沒等她喝杯熱茶,樓下的員工樂呵呵的跑上來,“涼夏姐,有人送花給你哦。”
她一愣,好奇的下去一看,一大捧的薰衣草佔據了半個桌面。白的桌子,紫的花朵,煞是好看。
涼夏走近翻開卡片一瞧,“富田農場的薰衣草今年長得特別好,那個扎着馬尾一身白裙的小姑娘,卻始終沒有出現。但是我知道,她總有一天會再回到我的生命裡。”
她微微顫抖的把卡片收了起來,眼眶溼潤。時隔三年,京極西澈的中文寫的這樣好,瀟灑有力。可惜,物是人非,去他生命裡的小姑娘,再也不會是她。
薰衣草是空運過來的,她甚至還能聞到富田農場的清新香氣。外面風大雨大,此刻的北海道,會是怎樣的天氣。
“誰送的啊,這麼神秘,你要不要回禮過去?”靖靖愛惜的摸了摸薰衣草,“等待愛情,守護愛情,這個人真會挑。”
“不用了,最好的方式,不打擾自己,也不打擾他人。”
眼角的那顆淚,最終還是掉了下來。因爲涼夏知道,無論是蘇羽,還是西澈,他們就像旅途上的過客,在某個站下去了,就這麼錯過了。
那個在她生命裡最陰暗的時候撥開雲層透露光亮的男孩子,始終有緣無分。
也許他和京極家的其他人,櫻雪或者茂虎,或者別人,爲了龐大的家族利益爭的死去活來。就像她和奕輕城,在菁城與對手不停的作戰。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發展,自此,一別經年,各自安好。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靈犀園裡安靜得連蟲兒都不叫了。路邊的燈光昏暗的照射着敗落的花朵,一陣秋風吹來,瑟瑟而過,樹影偶爾會隨之搖曳,十分孤單。
涼夏趕設計稿睡得很晚,剛有些睏意,忽然感覺到奕輕城不太對勁。修長溫熱的手指扣住她的手,好像要一個用力把她捏斷。
“好痛,大叔,醒醒……”她的手都快麻掉了,怎麼都甩不開。身邊的男人一個翻身,環住她腰的手臂也開始用力,就好像墜入懸崖的人拉住了求生的樹枝,怎麼都不願意放。
她又叫了幾聲,臉湊過去朝他脖子拱了拱。耳邊傳來他沉重困難的呼吸聲,緊扣住她手的掌心全是汗。涼夏這才察覺他的反常,心頭一沉,用力掙脫了他的桎梏。
“大叔,你怎麼了?醒醒,做噩夢了?”
她把牀頭的燈開了,這才發現奕輕城濃黑的眉皺成了一團,冷酷疏離的俊臉上盡是汗珠。
和她同款的睡衣都溼透了,即使在睡夢中,他痛苦地表情也好像困於什麼艱難的事情當中,叫也叫不醒。
涼夏憂心忡忡,她曉得他壓力大,心事多。接二連三的出狀況,他支撐的很累。可他寧可自己扛着也不願意和她多說,哪怕在睡夢裡,也是擺脫不了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