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中槍疾退,血花灑日光,鮮豔殷紅。
元纓槍如飛龍,隨後再是一下,看沒有追到,便也後退。
她臉色有些蒼白,剛纔一招使用大半氣力,雖然功成,但未殺死或重創對方,追擊落空之下,便要馬上撤回。
絕豔槍法乃大宗師武藝,她當前用來其實也屬勉強,上次連小宗師都沒到,就強行使出,然後受了內傷,身體不能正常行動,足有半月之久。
這番倒是學了乖,佔了便宜立刻回來,一是沒有殺了或重傷對方,對方乃是宗師,防備會有絕招報復,二是害怕象上次一樣,有內傷跟隨,突然當場發作,那可就不妙了。
趙檉看元纓撤回,伸手摸了摸下巴,心說這逆徒還不算太傻,知道可爲不可爲,不然貪功冒進,可就危險了,真那般莽撞,吃虧長記性不說,自家也得好好教訓一番。
元纓氣喘吁吁,看着趙檉,緊拍胸口,實在是絕豔槍法太費精氣神,哪怕只是第一招,不但消耗體力,也費許多精神。
“師父,師父,我……”
趙檉瞅她一眼,心想等着自家誇獎嗎?這可門都沒有。
遇到宗師第一時間不想着逃跑,反而衝上去,不管你有什麼本領和壓箱底手段,可總是差着境界呢,這樣膽大包天,還想得小紅花?做夢呢吧!
他衝元纓一伸手,元纓看沒得到表揚,頓時努起小嘴,不情願地把大槍桿遞了過去。
趙檉接過紅纓槍微微用力一震,那槍桿立刻標勃溜直起來,紅纓槍其實是大槍桿裡最短的一種,至於更短些的花槍,已經算不得大槍桿了,只是普通槍矛。
他手持紅纓槍,朝前方看去,見魯達和男子殺得難解難分,男子顯然是積年的老宗師,不是魯達這等新晉可比,但魯達畢竟天生神力,身大力不虧,非但沒落於下處,竟然步步緊逼,似乎還稍佔了些上風。
而那女子正滿臉怒火地望向他這邊,女子肩頭的傷不重,她乃是宗師,宗師何等身份,怎好輕易受傷?
何況還是被小宗師所傷!
雖然只是一招,但女子已經看出元纓是小宗師來,不過這也叫她心中震驚無比,十五六歲的小宗師,不說絕無僅有,可也世所罕見。
更讓她吃驚的是元纓所用槍法,這槍法根本非她所能敵,若是元纓能再用出幾招,恐怕她就要含恨當場,不過她也看得分明,以元纓小宗師的境界,怕是想多用也用不出來!
她此刻臉色冰冷,雙眼森寒,神情微微露出狠戾,肩頭上受的傷雖然不重,但卻是惹惱了她。
被一個小宗師所傷,這簡直奇恥大辱,傳揚出去,再無面目做人。
她與男子都是李凰珠弟子,男子是大弟子拓朝宗,她是二弟子周鬥元,兩個皆是宗師本領。
而且兩人並非新進,都是積年的宗師,拓朝宗已經四十九歲,入宗師境界長達十年之久。
她也已三十八歲,入宗師有四年時間。
兩個是自在門除了李凰珠之外武藝最強之人,不但在門內權勢滔天,就算下了山也受人尊崇,不說自在門這等國宗的身份,就單說自家宗師武藝,整座白高大夏國又有幾個達成?
兩人向來得意慣了,尤其周鬥元,雖然進入宗師比拓朝宗晚了六年,但她進入時的年齡卻比拓朝宗要小,拓朝宗三十九歲成爲宗師,她卻三十四歲就邁入這個境界,所以隱隱間,竟有繼承李凰珠衣鉢的架式。
周鬥元別說成爲宗師後沒遇到過敵手,就是在宗師之前也罕逢對手,這時卻被元纓一個小宗師所傷,心中立刻狂躁起來。
本來今日宋軍來強攻宗門就是你死我活的爭鬥,西夏滅國,大廈將傾,全無一點辦法,尋常弟子還能偷偷一跑了之,她這種親傳卻是難走,何況走了能去哪裡?
若不投降,只是逃走,宋軍豈會放過自在門之人?她名氣不小,肯定在宋軍獵殺名單內,就算仗着武藝下山,又哪裡有她容身之地?總不至於東藏西躲,隱姓埋名過一輩子隱居日子吧?
至於投降,倒不是沒想過,但亦非好投,總還沒思索出來個子午卯酉,宋軍便到了,立刻就被逼入反抗境地。
何況她一個宗師,若兵不血刃就投了宋軍,平白被對方看輕不說,自家在江湖之中的名聲也是毀掉了。
已經是進退兩難,此刻又陷進只能反擊地步,本就惱火煩亂,結果再被一個小宗師給傷到,周鬥元可說心中已經焦躁到了極點,看元纓退了回去,也不顧肩頭傷口,略一打量,就持雪花飛鉤再度衝來。
武松立刻擋在前面,他也是宗師,大抵和魯達腳前腳後晉升,同屬力氣極大之人,雖然比魯達略差一些,但平常武人卻難望其項背。
魯達雖然力大,但是有個弱點,就是空肚子打架不行,戰力直線下降,只有不餓時才能發揮正常水平,吃的越多越飽,武藝便越顯厲害。
可武松沒有這種毛病,戰力平常時候都差不多,比較均衡,力量、速度、爆發往往配合完美,互取短長,兩人其實武藝只在伯仲。
這時武松上去,直接抵擋住周鬥元,他乃運使雙刀,周鬥元使用單鉤。
本來鉤這種兵器號稱破盡天下武器,就算是鞭鐗之類都能鎖上一鎖,也有用雙鉤的,不過大抵還是使單鉤居多。
可這單鉤對上同樣的單兵佔便宜,對上雙兵卻立刻吃虧起來,因爲優勢不復存在。
本來鉤就是鎖對方兵器的,但對方雙兵,你鎖住一件,還有另外一件,反而將自己陷進了被動,一但鎖住,對手可以用另一件兵刃進攻,自家卻是無兵可用了。
當然,這也要看具體的武藝境界,對手境界低的倒沒什麼,高的還用雙兵的畢竟太少見,整個天下宗師本就沒多少人,還要用雙兵,哪裡就能稀罕碰到。
但是眼下可巧不巧,就叫周鬥元遇着了,只是一接觸之下,周鬥元立刻縮手縮腳起來,也不敢使用雪花鉤鎖武松的鋼刀,好怕對方另外口刀趁機攻襲,這樣一來鉤這種兵器的優勢立刻全無,只能藉着上面刃頭,做彎刀使用。
兩人這甫一交手,周鬥元就落入下風,而那邊魯達和拓朝宗的打鬥卻是驚變突生。
也不知道兩個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是將兵器都撂了地上,抱在一起。
這魯達身材肥大,膀大腰圓,這拓朝宗也是魁梧之人,雖然沒有魯達寬闊,但個子卻是要猛上一猛。
兩個彷彿摔角,哪裡有半點宗師風範,彷彿街頭小兒無賴打架一般,勒脖子撞腦袋,鐵膝蓋下絆子,無所不用其極。
趙檉在後面看得直皺眉,剛纔他瞧得仔細,竟是兩人打出了真火,湊近兵器架在一起,誰也不讓,卻又無法傷到對方,相互逼住後,竟然一起撒手去掐對方脖子,轟擊對方面門,然後因爲靠得實在太近,便成了當前的架勢,抱在一起類似摔角。
元纓道:“師父,師父,魯將軍這用的是什麼武藝,怎麼把對方給抱起來了?”趙檉雙眉揚了揚,只看魯達竟將拓朝宗給半抱起來,然後飛速奔一顆大樹跑去。
那拓朝宗神色驚慌,拼命掙扎,但魯達力大,兩人糾纏一處,他短時間很難掙開。
眼看着魯達到了樹旁,然後竟然蹬着樹幹向樹上跑。
可雖然他是宗師武藝驚人,但畢竟還抱着個拓朝宗,不可能真像豹子一般,就那麼跑到樹上,而魯達其實也並沒有想要上樹。
他只是藉着慣性,懸空向上跑了那麼五六步,然後就抱着拓朝宗狠狠地向地上砸去。
拓朝宗頓時大驚,哪怕是宗師也受不了這麼猛力一砸,宗師也並非銅筋鐵骨,也是血肉之軀。
可魯達哪裡管這個,便只是這一下,就把拓朝宗壓砸得口噴鮮血,內臟碎片都吐了出來,再去看時,已經是死得不能再死。
那頭武松看魯達解決了對手,頓時有些着急,可他下場比較晚,周鬥元同樣是宗師,雖然兵刃被他剋制,但想快速拿下也沒那麼容易。
周鬥元這時以掌腿配合雪花鉤,畢竟自在門很多武藝空手使用也十分厲害,尤其境界越高使用起來越是驚人。
這樣糾纏下去,哪怕武松佔據上風,可三五招之間也拿不下週鬥元。
就看周鬥元此刻完全把雪花鉤當做了彎刀使用,竟然舞出一路明月刀法來。
這也是自在門武藝之一,又叫做天下明月刀。
這路刀法本是彎刀的絕技,但經周鬥元之手,以雪花鉤使出竟絲毫沒有違和之感,刀法精髓完全展露,切、割,斬、抹、旋,不同於普通的刀法,彎刀有許多訣竅是普通鋼刀用不出來的。
比如這個“旋”字訣,普通刀就使用不出,因爲普通刀沒有那麼大的弧度,只能用“抹”,不能用旋。
武松也驚訝這女子的武藝手段,但他卻渾然不懼,不但兩口鋼刀運使如飛,下面更是用起絕招玉環步鴛鴦腳來。
這玉環步鴛鴦腳乃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實學,不是野路子,乃是有出處傳承的功夫本領。
武松的本領一半來自師承,一半源於自造。
因爲小時候和哥哥相依爲命,武松幾歲便去外面尋找活計貼補家用。
收成後的地裡撿糧食粒,山上採蘑菇果子,下套抓野兔,什麼都幹過。
有一次秋日又想上山尋找吃食東西,卻在山腳亂草中發現一名老者,老者身體顫抖似乎犯了什麼病症,武松就喊來武大一起救回家中。
兩天後老者緩過才道身體有隱疾,不知好久便犯一次,正好行至這清河縣邊上,病症突發,才昏倒山下。
過些時日老者身體恢復,卻未離開,而是開始教授武松一些武藝,不過大多都拳腳功夫,兵刃卻未傳授。
老者解釋並非不想傳武松兵刃,只是家中有祖訓,器械只能家傳,武松與他沒有血緣關係,不能違背祖訓誓言傳與,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不過老者雖然只傳了拳腳,但這拳腳功夫也厲害,若是練到極處上山打得猛虎,下海擒得蛟龍,全無半分阻礙。
而且老者雖然沒傳武松兵刃,但日常給他講了許多使用兵器的竅門,讓他懂得其中關竅,以後拜師或者自練也不費力。
老者直到臨走,也未正式收武松爲弟子,在武家住了半年,春暖花開時便離開。
趙檉曾經反覆與武松確認過這老者的身份,並非周侗,雖然年歲上差不多,但形貌口音皆不是。
老者和武松言是姓展,常州府武進縣人氏,這也與周侗籍貫不同,所以應該只是一位隱世高人。
武松後來也未拜師,兵刃方面的武藝全是自家琢磨,上山觀摩狼蟲虎豹,下山觀看鳥禽魚蟲,日練三伏,冬練三九,成就了一身武藝。
武松的習武天賦極高,不然也不會幾乎只靠自己練習就進入宗師境界,是趙檉見到天賦出奇高的幾人之一。
他此刻對上週鬥元的天下明月刀和掌腿功夫,運用自家獨創的七禽七獸刀,還有得自展姓老人的玉環步鴛鴦腳,完全不弱於對方,而且雙刀克單鉤,一時間佔據了上風。
但是武松心中着急,畢竟魯達那邊已經完事,便急忙使出自家這刀法中的看家本領“鳥獸朝陽”。
這七禽七獸刀是他觀摩七種飛鳥、七種走獸的動作以及平時搏鬥的姿勢造出,與尋常傳承武藝不同,十分兇悍狠猛,出招往往帶着股玉石俱焚的味道。
看見武松用出刀法絕技,周鬥元一時覺得難敵,她本來心中就焦慮十分,無心爭戰,想速戰速決,卻偏偏遇到武松這等猛人這種威勢刀法,不由燥火四起,喉頭髮緊,眼冒金星起來。
武松這時逼退周鬥元后進招,周鬥元咬牙便使雪花鉤向武松肋下削去,不料武松竟一頭撞了過來,雙刀開門,立刻嚇得她面容失色。
她的雪花鉤雖然能傷到武松,但武松的雙刀卻足以要了她的性命,她又怎肯與對方互換,便急忙撤身繼續向後退去。
可是她身子撤走,手臂慢了半分,雪花鉤還在外處,被武松一鋼刀打掉,接着飛起連環腳凌空踢去。
周鬥元此刻沒了兵刃,只好雙手抵擋,但她哪及武松力大,被連環腳踢得踉蹌不已,最後一腳直接跌倒,武松一見得手,揮刀上前就欲結果掉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