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坐在對面,眼睛一直盯着樑範,似乎要把他看出花來。
“老陸,莫要這樣看着我,又不是豆蔻年華的花姑娘,怪臊得慌……”
“你還知臊得慌?我來問你,那金華樓是怎麼回事?”
“不關我事,不關我事,我乃圍觀之吃瓜羣衆……”
“我還沒說,你怎知道要問和你有沒幹系?”
糟了,不打自招屬於……但是嘴硬必須持續下去,“不是怕您懷疑我。”
“真沒你的事?”
“天地良心,我若有半分虛言,天打雷……”
“好了,沒有便是,何須如此重誓。”
樑範心中有鬼,小心翼翼吃飯,連筷子都比過去拿捏,生怕夾死一隻螞蟻。
隨着蒸酒日進斗金的賺錢速率,他能買到臨安市面上各種大路貨,稀奇古怪的算了,給他個熊掌,也不會料理。若是隻有樑範在,自是一家出動,圍着桌子用飯。
但陸游在此,幾個娃子們誰也不敢湊熱鬧,無它,一邊說着食不言寢不語,一邊考校人學問。即便是香甜如蜜,也會難以下嚥。
飯吃到一半,陸游再度談論起樑範,“原以爲,猛火藥和蒸酒,已是極限,誰知竟還有足球賽和錢莊之事。印刷造紙之術,若不是我和辛公已然知道,恐怕會大吃一驚。說說,你到底藏着多少驚喜等着我們。”
“若您周遊列國,怕是見識也會如此,世界之大,遠超您的想象,有生之年去看看,也就能明白。”
誰知陸游眼角瞥他,“不願說便不說,讓某家輾轉萬里,不如一刀殺了來得爽利。”
三十有五,在古代已經超過平均年齡,動輒幾萬裡的旅途,自是受不得。
“有朝一日,會有綿延萬里媲美石板道路,平穩舒適車輛,軌道連接交通直達,到時您出去,易如反掌。”
陸游搖搖頭,只當他是說笑,樑範則不然,目光轉向南方,跨越大海,那裡有一片連着一片樹木,而樹木的汁液,是他所需重要原料。
隨陸游而來,還有他兩個兒子,陸子虞十二歲,陸子龍十歲,如此看來,小七便不是最小那個。
相比老家,臨安作爲世界大都市,自然有着令人眼花繚亂的東西,比如如火如荼的冠軍聯賽,自從子虞子龍看過一眼,便念念不忘,一直叨叨着要再去。當然,此番話只敢給幾個小夥伴們說,萬萬不敢跟父親要求。
不過,樑範不介意給陸游找點麻煩。
“老陸,陸大和陸二似乎對足球情有獨鍾啊,要麼讓他們去試試?”
陸游剜他一眼,“怎生不讓你家禮智信去嘗試?”
“那不一樣,您的是親兒子,即便不成也不打緊,我這都是長兄如父,不一樣,需要成才。”
“好你個樑臨波,敢作弄我頭上,那好,犬子便由你來教導!”
“老陸,別這樣,我開個玩笑,您繼續。”
“老夫不開玩笑,既然你有想法,便去料理二人……”
看着陸游一本正經的眼神,樑範意識到,與其說是他找麻煩,不如說是陸游早就想好,只是沒開口,反而自己一頭撞上來。
“哎呀呀!”
“你這是作甚?”
“感覺自己被戲耍了!”
“何人有這等功力,以往不都是你胸有成竹?”
“此次不同,那可是個老奸巨猾的人物。”
“那就吃些虧吧,年少時吃些虧,沒什麼不好,吃什麼不是長身體。”
“……”
然而,這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多日不見的魏郊不曉得從何處鑽出來,屁股後面跟着一個跟樑仁差不多大小的男子,模樣十分相似,想必就是他家老二。
“範哥兒,這是俺家二哥,您說過他來以後,直接帶來便是……”
樑範一張臉拉的和驢一樣,“說,老陸那是否你故意泄露消息,這下倒好,你只是弟弟,人家可是兩個兒子,你說說,吃虧不。”
“俺不吃虧,反正他們吃的是你逍遙派糧食,俺纔不吃虧呢,要不,俺給你交些錢糧。”
“滾!你那點東西還不是某給你的!”
“那是您仁義,俺這就滾,二哥放這,啥都沒告訴他。”
看着院子裡多出來幾個孩子,樑範突然明白,爲何陸游把自己大宅讓出來,自己住小院子,感情他早就打定主意!這些個士大夫,猴精猴精,看看連魏郊都變壞,不像以前那般實誠。
都是聰明人啊,以後不好忽悠嘍。
不過,換做是自己,似乎也會把孩子送過來,比較書院,縣學,逍遙派門下諸多東西,足夠他們鑽研一輩子。
不,一輩子遠遠不夠,一輩子或許只夠打開新世界大門。再加上樑範前途無量,將來也是宰執門生,何樂不爲?
不知是魏郊還是陸游走漏風聲,當天晚上,他的逍遙派又多兩個帶頭人。
曹勤,行十九,便是前幾日找到曹珍院內捉蛐蛐的那位。
錢少雲,行十二,也是錢家靠近中心的一脈。
自從魏昌來以後,樑範已經蝨子多了不怕咬,多一隻羊也是放,多十隻羊同樣放,似乎沒有太多區別。
只不過,背景不同,一幫人看上去,更像烏合之衆些。
陸子虞和陸子龍,書香門第,一口之乎者也,幾乎無人匹敵。
魏昌功夫了得,基礎紮實,射術一流,但是馬術麼,沒騎過馬,如何嫺熟。
曹勤,人符其名,勤是勤快,不過心思不在學識上,整日裡琢磨如何玩樂。
至於錢少雲,可比他四哥錢少卿好上太多,一副知書達理,衣冠禽獸模樣。
這評語,還是錢少卿評價,別看錢少雲人樣子,在家不知禍害幾個小侍女。
看來錢四真沒黑他,四個字絕對當得起。
樑範把幾人性情和技能寫在紙上,越發頭疼,簡直是一羣千奇百怪的人才聚會,可不是他想要那種。
只不過,還沒開始安排,一堆人自己打起來。究其原因,魏昌、樑仁把錢少雲揍了,陸大陸二看熱鬧,曹勤拍手稱快,禮智信幾個也準備動手,老三樑義在勸架。
“住手,成何體統!所爲何事?”
樑範極其罕見的嚴肅,一堆人噤若寒蟬,見過血的人,身上那股子威壓咄咄逼人。
“姓錢的說小七是啞巴,還打算動手!”
“當真?”
樑範一臉凝重的看着錢少雲。
“我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