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秦府有貴客前來赴宴,所以一大早秦天德就讓府中的下人忙碌起來。
清掃院落,擦拭桌案,張燈結綵,弄得整個秦府猶如過年前的忙碌一般。
臨近晚飯時分,秦府中門大開,秦天德帶着一干下人站在門外,任誰一眼都能看明白,是在迎候貴客。
古時候的關於開門迎客是很有講究的,中門大開主人親自在外相迎,說明客人的身份高貴又或者極爲重要,因此埋伏在秦府門外的各路細探都擦亮了眼睛,想要看一看,這兩天將臨安城差點鬧翻天的秦天德,跟他邀請的所謂貴客,初次見面後究竟會是如何一幅場景。
不多時,巷子口拐進來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此人四十上下,身形健壯,只是頭花花白,而且一臉陰鬱,腳下的步伐也顯得無力,與其身形完全不符。
此人遠遠看到秦府門外的一羣人後,身形一滯,然後慢步來到了秦府門口,衝着爲首的秦天德一抱拳說道:“秦大人。”
“下官秦天德已經恭候多時,大人裡邊請!”秦天德話音未落,人已經熱情的迎了上去,挽着對方的手臂,朝着府內走去,“偏廳宴席已經準備妥當,只等大人入席了。”
面對秦天德的熱情,中年人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任由秦天德拉扯,走進了秦府,來到了偏廳。
進入偏廳後,他也不推辭,徑直坐到了上首位,二話不說,將身前的酒杯隨手丟到一邊,抓起酒壺對着嘴就是一通狂飲。
在此過程中,秦天德也不打擾,只是吩咐下人再去端上來一壺酒水,然後將所有人趕出偏廳,只留下自己和對方。
中年人一壺酒水飲畢,隨手接過秦天德遞過來的第二壺酒水,再次狂飲起來。連飲五壺後,他猛地將手中一空的酒壺朝地上一摔,斜着眼晴看向秦天德:“是秦檜讓你羞辱王某的?”
秦天德慢條斯理的夾起一筷子菜,放在嘴裡輕嚼了兩下,然後笑着回答道:“不知道大人何出此言?下官只是敬佩大人英明,特備薄酒招待大人,希望能夠與大人一敘家常。”
“少跟王某來這套!”中年人忽然將面前的碗碟猛地向一旁推去,瞬間碗碟落地響起了“噼裡啪啦”的聲音,然後他從衣袖中摸出一張請柬,狠狠的摔在了秦天德眼前,“這個,怎麼解釋!”
“呵呵。”秦天德輕笑了兩聲,丟下了手中的筷子,用兩根手指捏起了桌上的那封由他所寫的請柬,翻了幾下,“這就是分普通的請柬,用得着什麼解釋麼?”
“砰”的一聲,卻是中年人拍案而起,口中冒着酒氣,大聲的呵斥道:“你乃是秦檜之侄,有何資格替嶽元帥邀請王某!”
“所以你認爲我是在羞辱你,所以你認爲是秦檜安排我這麼做,目的是準備剷除你,對麼!”秦天德突然一反常態,站起身來,逼近了中年人,雙眼緊盯着對方,口中一個字一個字的朝外蹦出。
中年人臉上露出了痛苦之色,一把推開身前的秦天德,帶着些咆哮的吼道:“是又怎麼樣!王某早就該死了,如今雖然苟活了兩年,但內心無時無刻不在承受着煎熬!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陪着元帥以及張兄共赴黃泉,也好過如今日夜沉浸在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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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中年人的咆哮聲,秦天德嘴角向上彎了彎,同時不露痕跡的朝着偏廳後方簾幕的地方瞟了一眼,然後坐了下來,認真的看着對方:“你錯了一次,難道就不想補救麼?”
“補救?大錯已鑄,如何補救!”中年人似乎聽到了天下間最大的笑話一般,不屑的看着秦天德,“你算什麼東西,用得着你在這裡假好心,黃口小兒也想戲弄王某,你太嫩了!”
“既然你知道錯了,又不想補救,那你還活着幹什麼,不如一死了之。”秦天德的聲音忽然變得冰冷起來,沒有半分的情感。
中年人身形一晃,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終於輪到我了麼?是秦檜吩咐你這麼做的麼?剛纔的酒中下了毒?”
“笑話!”秦天德猛地站起身,伸手指着對方,指尖幾乎觸及到了對方的鼻尖,“老子是那種卑鄙的人麼?再說了,就算是要你死,也要你死在岳家後人的手裡,用你的死來彌補你當初犯下的過錯!”
“你說什麼!”中年人瞬間轉醒,身上再無半點醉態,睜大了眼睛看向秦天德。
秦天德撤回手,根本不理會中年人,直接衝着偏廳後方的幕簾方向喊道:“瓶兒,可以動手了!”
中年人聞言立刻轉身,看向幕簾方向,只看見一個手持短劍的戎裝少女從幕簾後閃了出來,一臉怒容的看着自己,樣貌有幾分眼熟:“你是……”
“先父姓岳名飛字鵬舉,我名嶽銀瓶!”
“好好好,哈哈哈哈!”中年人突然仰天大笑起來,“我某能有幸死在元帥後人手中,也算還了舊債,死得不冤!嶽姑娘,你可以動手了!”
“現在你明白我爲何能有資格替嶽元帥邀請你了吧,嗯?”秦天德戲謔的看了眼中年人,然後向着嶽銀瓶眨了眨眼,示意其可以動手了。
“有什麼話留着到了地府,跟先父交待吧!”嶽銀瓶看到秦天德示意,高喝一聲,身形暴起,手中的短劍徑直向着中年人胸口刺來。
中年人閉上了雙眼,眼角泛起了淚花,臉上卻掛着解脫般的笑容,只感覺心口一痛,卻發覺自己並沒有死,胸口甚至連一點傷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中年人詫異的睜開了雙眼,卻看到持劍刺向自己的少女已經站在秦天德背後,而秦天德則是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還不住的輕晃着身體,模樣甚是得意。
“王貴,你剛纔已經死了一次,有何感受?”
這個中間人正是當年叱吒風雲,打得金兵聞風喪膽的岳飛嶽鵬舉的得力臂膀之一——王貴!
王貴張憲都是當年岳家軍中得力猛將,更是岳飛的左膀右臂。當初秦檜等人爲了構陷岳飛,收買了岳飛的部將,利誘威逼其誣告岳飛謀反,並詭稱岳雲寫信與張憲,叫張憲向朝廷假報金人入寇,以助岳飛奪回兵權。
而時任鄂州御前諸軍都統制的王貴,面對秦檜等人對岳飛等人的誣陷,對岳家軍的排擠打壓,選擇了緘默,更是受到了不少岳家軍老人的職責。
昨晚秦天德跟嶽銀瓶一番濃情蜜語後,提出今日自己會在府中宴請王貴,希望嶽銀瓶助自己演一齣戲時,當即遭到了嶽銀瓶的極力反對。
不過秦天德卻知道,王貴當時是有把柄落在了樞密使張俊的手上,不得已才那麼做。岳飛遇害後,王貴的內心並不好受,不然不會到後來落得重病而逝。
王貴的軍事才能不容置疑,雖然不像岳飛韓世忠那般勇猛,但也絕對是有勇有謀的將才,更重要的是他心中一直懷有愧疚,對於秦天德有太大的幫助!
其實王貴的作用,除了今日上門赴宴,以混淆視聽,使得外人將來難以弄清秦天德的真實意圖外,更大的作用則是幫助嶽雷成長。
等到秦天德將心中的想法告訴了嶽銀瓶,尤其是替王貴解釋當初保持緘默的原因以及王貴這兩年的內疚感後,嶽銀瓶終於答應了秦天德的請求,不過她還是有一個條件,就是要親眼驗證王貴心中的內疚。
聽到了剛纔王貴和秦天德的對話,她知道秦天德沒有說錯,因此按照秦天德的吩咐,配合的演了這場戲。
看着王貴的愕然,秦天德來到王貴身邊,沒大沒小的拍了拍王貴的肩膀:“王將軍,錯誤不一定非要用死來彌補,其實你活着或許能夠將之前的錯誤彌補的更多。”
被年紀跟自己後輩差不多的秦天德戲耍了一番,王貴心中卻沒有任何的不滿,只是充滿了疑惑:“秦大人此言何意?”
“你可知嶽元帥此子嶽雷如今身在淮陰,擔任縣尉一職?”
“什麼?”王貴大吃一驚,如今已經毫無實權的他對朝廷內的一切動向都不瞭解,也沒有興趣去了解,“難道你不知道秦檜對元帥後人一直欲除之而後快麼!”
“安啦,哦,不是,使你放心啦,我做事自有分寸,我只希望你能夠將你一身的行軍打仗經驗傳授給嶽雷,你能做到麼?”
“沒問題,我明日,不,今晚就動身前往淮陰!”能夠得到岳家後人的諒解,並且彌補自己當年做出的錯誤決定,對於王貴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喜事。
“你急什麼啊,你若是就這樣去了,反而會害了嶽雷。”秦天德看着滿心歡喜溢於言表的王貴,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今日請你前來赴宴,就是要知會你一聲,過些日子我會參你一本,你會被貶至淮陰編管,到時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傳授嶽雷了。”
你參我?王貴突然覺得秦天德有些天真了,以秦天德的品秩,在朝會上根本沒有說話的權利,拿什麼參自己?
不過考慮到秦天德今日的周詳安排,王貴認爲秦天德不像是那種喜好空口白話之人,這個疑問生生忍住了,不過有一個疑問卻不得不問了出來:“你真的是秦檜的侄兒麼?”
除了王貴的這個疑問,在王貴離去後,嶽銀瓶也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狗官,你怎的知道他一直心懷內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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