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秦檜、秦天德以及大爲失望的万俟卨心中詫異的時候,趙構又接着說道:“秦天德,你行止魯莽在先,出言不敬在後,朕命你明日早朝當着文武百官之面像秦愛卿賠禮,你可服氣?”
這是要偏向秦檜麼?
秦天德擡頭狐疑的看着趙構,卻看到趙構似是無意的朝着秦檜方向抽動了一下嘴角,立刻拱手說道:“微臣遵旨,微臣明日必定想相爺賠罪,而且願意承擔相府修繕的一應花費,連帶相府護衛的醫藥費、喪葬費全部賠付,更願意賠付秦相萬兩錢銀,以作補償……”
隨着秦天德種種補償的提出,万俟卨的心漸漸提到嗓子眼了,若是秦天德當真鐵了心思跟秦檜賠罪修好,那麼他的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無恥的秦天德!
心中不停的咒罵着秦天德的無恥,可是當他聽到秦天德後面的話時,万俟卨那顆已經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下去。
“微臣願盡一切可能表達微臣對秦相的歉意,不過秦相派人擄走微臣妻子,將其軟禁折磨,更是污衊微臣勾結番邦一事,秦相需給微臣一個交代!”
不等秦檜開口,趙構就已經搶先說道:“秦愛卿,雖說此事秦天德做的魯莽,有所過失,但根源卻在於那王次翁所查不實,使得愛卿受其所累,更是使得你叔侄二人險些反目,此人不可不咎。”
“官家……”
秦檜才待開口,趙構一擺手攔住了他的話頭,看向秦天德:“秦卿家,依你之意該如何處置此人?”
“臣要他死!”
粗鄙!趙構皺了皺眉,卻是說道:“此人朕就交由你處置好了,不過你除了明日在朝堂上當衆想秦愛卿賠罪外,還有則一吉日,大張旗鼓上門向秦愛卿賠罪,賠付白銀五萬兩,可有問題?”
“臣遵命,官家英明,微臣心服口服!”秦天德口中說的好聽,心中卻是鄙夷連連。他想要藉此除掉秦檜的狗頭軍師王次翁不假,可是趙構同樣存有此心。
想當初韋太后隨宋徽宗棺槨南歸,路途中曾向金使借了不少錢銀,王次翁爲奉迎扈從禮儀使,卻以未得秦檜之命,堅持不肯代爲償還,害的雙方在邊境處僵持了三日之久。
韋太后返回後,將此事哭訴與趙構,趙構勃然大怒,打算誅殺王次翁,卻被秦檜所阻,只得將其罷黜。
可以趙構因爲此事惱透了王次翁,而王次翁卻因此事被秦檜格外信任,只是再難步入仕途罷了。
這件事情秦天德也知道,所以看似是他一力主張要殺王次翁,還不如說是趙構藉機泄恨,當然秦天德也想要將其剷除。
如此一來,今日之事就有了替罪羔羊,能夠得到圓滿的解決,殿前司副都指揮使也就不會落在万俟卨手中了。
“秦愛卿,朕的決斷你可滿意?”
秦檜自然也清楚趙構與王次翁的恩怨,只好拱手答道:“官家聖斷,老臣並無異議。”
“好,既然如此,此事就此擱罷,以後不得再提,”一下子解決了心頭牽掛的兩件難事,趙構的心情大好,臉上浮現出笑容,“你二人皆爲我大宋棟樑,還望今後能夠爲我大宋的將來攜手一致,共同努力!”
這件事情就這麼結束了,趙構得到的好處最大,既除掉了王次翁,又使得朝中形成了二秦對立的局面,處於超然地位的他,話語權大增。
秦檜失了自己的軍師王次翁,但秦天德朝堂上下兩次公然賠罪,也算得了面子,更何況還保住了殿前司,勉強算是得大於失;而秦天德心滿意足的除掉了秦檜智囊,又討好了趙構,所謂的賠罪他倒是不在乎,相較於面子,他更在乎裡子這種實際的東西,所以對於他來說,他可謂是收穫頗豐。
唯一的例外卻是万俟卨,本以爲通過支持秦天德可以得到殿前司副都指揮使,結果不但兩手空空,還因此徹底得罪了秦檜,可謂一無所獲。
果然弱小就要捱打啊,連勺湯羹都分不到!離開御書房後,万俟卨心中憤憤,同時按下決定,必須儘快發展自身勢力,絕對不願再聽到“老子行三”這類不把他放到眼中的狂妄之言。
秦檜還是頗受趙構信任,要不然趙構也不會將秦檜一人留了下來,確實讓他跟秦天德離去,無論如何要想取代秦檜,眼下必須交好這個“行三”的秦天德!
想到這裡,他快走兩步,趕上了秦天德:“秦大人你……”
“世叔,剛纔在御書房中,小侄參劾秦相,你爲何不附言相隨呢!”秦天德停住腳步,猛地回頭怒視道,也打斷了万俟卨的話。
万俟卨錯愕了一下。他原本是想質問秦天德爲何害自己白白錯過了殿前司副都指揮使一職,可是聽到秦天德的抱怨,忽然明白爲何離開御書房後,秦天德一臉不滿快步而行,根本不理會自己了。
“不是當時老夫不肯附言,而是當時事發過於突然,老夫根本沒想到過你會參劾秦相,所以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万俟卨解釋道。
秦天德沒有立刻開口,而是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万俟卨許久,最後冰冷的說道:“果真如此麼?還是說你本根就是一個牆頭草,在秦相和本官之間來回搖擺,妄圖尋得最大利益?”
万俟卨有些發懵,沒想到秦天德居然敢跟自己如此說話,腦中再度浮現出秦天德對於整個大宋朝堂中朝臣的排名,心中不僅大恨。
這秦天德跟秦檜果然是親戚,都沒有將他放在眼中,只是將自己看做一條狗一般,要看他們二人臉色行事!
給了万俟卨一定時間思考後,秦天德再次繃着臉說道:“万俟大人,莫要忘了你這左相之位是如何得來的。如今你已經得罪了秦檜,你應當知道若沒有本官的庇護,你會落得何種下場,以秦相的手段,他會輕易放過你麼?
就算你現在再去抱秦相的大腿,你以爲他還會信任你麼?最多與你虛與委蛇,等到扳倒本官後,下一個要除掉的就是你!
而本官則不同。你也應當看面白官家如今的用意,就是想要本官崛起,在朝堂上抗衡秦檜。只不過我圍觀時間太短,根基尚淺,所以我選擇了你,也獲得了官家的默許。
只有我內你外,如此纔可以跟秦相抗衡,纔可以使得官家重掌朝權,遇事就可像今日這般將我與秦相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從而展現天子威望。
本官不似秦相那般強勢,沒有那麼多時間來重新選擇外廷的幫手,所以還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不過若是你今後再敢像今日這般做個牆頭草,隨風搖擺,本官不在乎多花費些時間,將你連根拔起,換個幫手!”
這一席話秦天德說的極不客氣,万俟卨雖聽得心中惱火,臉頰直跳,就連鬍鬚也不住顫抖,但卻不能不承認秦天德所言非虛。只看剛纔在御書房內趙構對其的態度,就能明白秦天德所謂的“老子行三”不是無稽之談。
“老夫明白了,今後必定配合秦大人,全心全力對抗秦相,不知下一步秦大人有何吩咐?”形式不如人,万俟卨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裡咽,心中發誓早晚要將着可惡的秦家叔侄一併剷除,於是試探的問道。
秦天德轉過身,背對着万俟卨,臉上露出了招牌式笑容,一閃而過,而後繼續用嚴肅的口吻說道:“下一步該怎麼做還用本官教你麼?”
万俟卨看到秦天德居然背對自己,氣的肺都要炸了,好在他早就練就出隱忍的功夫,沒有任何表露,再次試探道:“老夫明白了,這就準備對付他,不知該從哪一方面下手呢?”
“笨!”秦天德驟然轉過身來,罵了一句,“誰說本官讓你對付秦相了?難道你到今日還看不明白,本官可以跟秦相死掐,但官家絕不會讓我二人中任何一人倒臺麼?官家要的只是平衡,朝堂上的平衡,而不是某一人獨大,這麼打一把年紀了,還看不明白麼!”
被一個比自己兒子還要小的人如此訓斥,万俟卨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一時間沒有控制住脾氣,聲音大了些:“那不知秦大人到底有何吩咐!”
秦天德也明白自己將万俟卨逼的太狠了,輕輕拍了拍万俟卨的肩頭,臉上露出歉意的笑容:“世叔見諒,實在是今日小侄有些激動了。今日小侄已經跟秦相徹底鬧翻,以後在沒有任何圜轉的餘地,所以心中有些急躁,言談之間也多有冒犯,還望世叔多多包涵。”
万俟卨心中這才稍微舒坦一些,不過他卻不是那麼容易哄騙的,同樣笑了笑,說道:“老夫明白,只衝着秦大人還肯稱呼老夫一生世叔,老夫就必定爲賢侄牢牢把控外廷,決不讓秦相如願。只是不知道賢侄下一步有何打算,老夫又該如何配合,免得將來有事老夫這邊出了岔子。”
“很簡單,儘快在朝中擴張你的實力,如此一來你我二人才能夠與秦相的對抗中不會總是落在下風。”
“老夫明白了,賢侄大可放心,定然不會叫賢侄失望。”
放心好了,老夫絕對會以你想象不到的速度擴張勢力,到那時有你叔侄二人的好看!看着秦天德離去的背影,万俟卨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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