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趙構一拍龍案,“你有如此忠心,又能夠獻上如此計策,如何當不起朕的良臣?秦天德上前聽封,朕欽點你爲本屆春闈的狀元郎,官授。。。。。。”
“官家,老臣有話要說。”敢在這種時候打斷趙構話頭的就只有秦檜了。
在集英殿上一直扮演石佛的秦檜終於開口了,只是他這一開口,委實嚇了秦天德一跳。
“老臣以爲,舉賢不避親,秦天德能夠爲官家解決錢銀之憂,理應重賞。不過他畢竟不通文墨,如果按照常例封賞,恐怕不妥。”
宋朝歷屆的一甲前三名,也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狀元榜眼和探花,授官都是有規矩的。
狀元官授承事郎,職除上郡籤判,爲正八品;榜眼官授承奉郎,職除中郡籤判,爲從八品上;探花官授承務郎,職除下郡籤判,爲從八品下。
也就是說即便秦天德被欽點了狀元,也不可能實現他的願望,成爲七品的知縣,所以他纔會早早的就去找秦檜商量。
趙構對秦檜的態度是有目共睹的,他看清說話的是秦檜後,臉上的一絲不快瞬間消失:“不知秦愛卿有何高見?”
秦檜恭恭敬敬的一拱手:“官家,秦天德雖然是老臣本家侄兒,但爲了我大宋着想,老臣不敢偏私。老臣以爲官家能夠不拘一格欽點其爲狀元,應當是看中了他能夠爲官家解決戶部都沒法解決的難題。
而秦天德又在此方面比較擅長,爲了能夠保證人盡其才,不讓其辜負官家的信任,老臣認爲官家可以派他執掌泉州船舶司。”
秦檜說完這番話,規規矩矩的退了回去,秦天德心中卻是波瀾起伏,抱怨起來。
不帶這麼玩的,咱們之前商量好的不是這樣的啊!泉州雖然被譽爲“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之一,而且甚是繁華,可是那裡距離臨安太遠了,更重要的是我的計劃就徹底大亂了啊!難不成是這個老傢伙看出什麼來了?
秦天德心中的抱怨已經變成了疑慮,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秦檜此舉的真正含義,而讓他明白的卻是趙鼎。
“官家萬萬不可啊!”看到趙構要贊同秦檜的提議,趙鼎再次急了,“泉州船舶司極爲緊要,每日事務繁重,秦天德乃是新科狀元,不懂政事,恐怕會辜負了官家的厚望啊!”
趙構已經欽點秦天德狀元之名,這是無法改變的,所以趙鼎只能退而求其次,在秦天德的官職上做些手腳。
而他的反對,一是因爲反對而反對,也就是說凡是秦檜提議的,他必定要反對;另一方面是因爲害怕。
泉州船舶司本來就執掌商家出海經商的命脈,每年給朝廷上繳的稅賦佔據了總稅賦的一大部分,要是讓秦天德執掌,那不就等於把大宋的錢袋子放到了秦檜的手裡,讓他隨意的予求予取?
趙構對趙鼎的話還是比較認可的。雖然在歷史上有不少人說他是昏君,可那只是說他重用秦檜,殺害岳飛,解除衆多抗金名將的兵權而已。
能夠當上皇帝的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物。所以趙構雖然不願意拒絕秦檜的提議,但他還是看着秦天德問道:“秦天德,此事有你而起,那就由你來解決吧。依照常例,狀元官授承事郎,爲正八品,你覺得你適合什麼職位?”
都是人精啊!秦天德心中頗是感慨。趙構這話看似對他極爲器重,實際上是在給秦檜面子,因爲話中已經否定了秦檜的提議。
同時這話聽起來好像是他秦天德想要什麼官職都行是的,但是他敢要個一品大員試試?不說一片了,就算是三品四品五品,恐怕都難以如願。
這根本就是趙構給秦天德畫了一張鍋蓋大的餅子,但手中卻亮明瞭一個巴掌大小的餅子,尤其是趙構那句“正八品”,一切不言而喻。
秦天德皺起了眉頭,假裝在思考,目光卻偷偷的落到了秦檜的身上。只見秦檜看似無意的輕點了一下頭,秦天德頓時眉頭展開,說道:“回稟官家,草民不求高官厚祿,只願替官家分憂。
泉州船舶司之職事關重大,草民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望,只希望能夠執掌一地,替官家治理地方,以報官家破格提拔之恩!”
“知縣?”趙構心中輕鬆不少。雖說知府、知州、經略使什麼的也都算是執掌一地,不過趙構看得出秦天德沒有那麼大的野心,自然就判定秦天德只想當一個七品的縣令。
雖然這已經有違常理,而且官位從正八品一躍變成了正七品,不過這還是趙構能夠接受的。
趙鼎心中也是輕鬆。對於他來說,只要秦天德不留在臨安,那麼就不用擔心要同時面對秦檜和秦天德叔侄兩人。
沒錯,經過秦天德剛纔的應對答話,尤其是對趙構的溜鬚拍馬,趙鼎已經將秦天德視爲第二個秦檜。在他心中,秦天德跟秦檜一樣,一樣的不知廉恥,一樣的狡詐多端,唯一差的就是時間和火候!
“好,既然你有此份心思,朕自當滿足你的忠心!”說着話趙構看向了吏部尚書,“如今有哪些縣有空缺啊?”
吏部尚書是秦檜的人,趙構對此也清楚,他這麼問就是讓吏部尚書給秦天德安排一個較爲發達的郡縣,也算再次給了秦檜一個面子。
哪知道吏部尚書還沒來及開口,秦天德搶先開口道:“稟官家,微臣原位淮陰縣縣令!”
“淮陰縣?”這一下滿朝文武除了秦檜外,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趙鼎在內,都弄不懂秦天德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按照剛剛簽訂的《紹興和議》,宋金兩國以淮水中流爲界,將淮陰縣淮河以北的地方(吳城鎮、金城鎮)都割給了金人。
現在的淮陰縣不僅縣域縮小,更是與金國接壤,隨時可能面對撕毀和議的金國鐵騎!所以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縣令已經換了三任,但凡有點辦法的都不願意去那裡。
“爲什麼卿家要選擇淮陰縣?卿家可知曉那裡與北方的金國接壤?”
“回稟官家,微臣知道,正應爲知道,微臣才更願意知縣淮陰!自去年我大宋與金國簽訂停戰和議之後,一直有些小人在議論官家懼怕北方金國,議論家叔勾結金國陷害忠良,更有甚者污衊家叔暗中勾結金國,出賣我大宋。
臣秦天德大字不識一筐,但卻有一顆報國忠心,臣願知縣淮陰,讓天下人明白,官家只是爲了我大宋黎民着想才罷兵議和,家叔是對官家一片忠心,才簽署和議,絕對沒有出賣大宋之心!
臣秦天德爲人魯莽,除了剛剛的獻計外無法替官家排憂,但願以自己的一腔熱血,證明官家和家叔的爲天下黎民着想的公心。
如果金國真的撕毀和議,出兵攻打我大宋,微臣願以單薄的身軀阻擋金國鐵騎。他們要想馬踏淮河南岸,那就要先踏平了微臣的屍骨!”
“好!若非卿家有此提議,朕還真想不到卿家居然有此忠心!”趙構再次用力的拍打着身前的龍案,神情激動,頜下的鬍鬚起伏不定。
他是怕死,是懼怕北方的金國,是想當一個太平皇帝,但這不代表他不好名!世人皆好名聲,何況他還是一個要被載入史冊的皇帝,秦天德的這番話完全說道他的心裡了。
他哪裡知道,作爲一個歷史專業的畢業生,秦天德對趙構的心態實在是太瞭解了,包括將來趙構對秦檜產生的忌憚之心,都是一清二楚,要不然也不會句句都將他和秦檜相提並論,爲的就是加速他心中的那顆幼苗。
“官家,微臣有本啓奏!”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再次在集英殿內響起。秦天德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又是趙鼎!
“左相又有何事?”趙構對趙鼎不識趣的插話相當的不滿,連“愛卿”都不稱呼了,直接以官名替代。
淮陰的確是一個燙手的山芋,隨時都要面對淮河對岸的金國鐵騎,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有生命危險,這一點趙鼎也清楚。
可正是因爲如此,他才更要反對秦天德知縣淮陰。自從秦檜南歸,登上相位後所作的一切都讓很多主戰派懷疑秦檜暗中勾結金國。
如果讓秦天德知縣淮陰,萬一戰事一起,不要說秦天德會像說的那樣誓死抵抗,說不定金兵未至就已經打開了縣城大門,投降了金國。
這是趙鼎最顧忌的事情,但卻說不出口,只能繼續拿秦天德此次春闈之事來做文章:“官家,微臣要參秦天德欺君之罪!”
怎麼又說我有欺君之罪?剛纔的事情不是都揭過去了麼,怎麼又繞回來了?秦天德心中納悶,就連趙構也有些糊塗。
趙鼎雙手抱拳,繼續說道:“秦天德剛纔滿口忠君愛國,實際上心中只有右相秦大人,根本沒有官家,此乃欺君大罪!此次省試時的答案就是最好的證明!”
“當朝秦相爺是我叔父!”這幾個狗爬一般的字樣再次出現在趙構的腦海中。
遭了!秦天德暗叫一聲,偷眼向着秦檜看去,只看見秦檜嘴角抽動了兩下,連忙說道:“回稟官家,微臣冤枉,只要官家看了微臣殿試時的考卷就知道微臣心中對官家的一片忠心了!”
很快秦天德殿試時的考卷就到了趙構的手裡,趙構先是皺了皺眉,然後很快就變得眉開眼笑,最後龍目一瞪,對着趙鼎說道:“卿也看一看吧!”
趙鼎心中納悶,從宦官手中接過考卷後,入目一列醜到不仔細看都認不出的字樣,也皺了皺眉,不過等他看清了那些字後,頓時長大了嘴,再也閉不上了。
只見上面赫然寫着——
恭祝我皇仙福永享,壽與天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