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與烏延蒲沙虎惡鬥了小半個時辰,兩人皆已大汗淋漓,這時候烏延蒲沙虎看到夜體力不支,腳下不穩,露出了一個破綻,手中斧柄虛晃一戳,看似是要將對手絆倒,然則身形猛地扭轉,另一側的斧頭朝着夜的肩頭斜着劈了下去。
。。
寒光閃過,一聲悶哼,一抹血光,還有一聲慘叫。
悶哼是屬於一身黑衣的夜的,而一抹血光和一聲慘叫都屬於烏延蒲沙虎。
最後的一剎那,夜生生用左臂擋住了烏延蒲沙虎掄來的大斧斧柄,發出了一聲悶哼。手中的三尺青鋒在對手右腳踹至自己胸口之前,先行插入了對方的胸口,也導致對手身子踉蹌,右腳最終只踹到了他的肋部,倒飛了出去,同時帶出了手中的利劍,揚起了一抹血光。
烏延蒲沙虎的斧柄砸碎了夜的左肩,右腳也踹斷了夜的三根肋骨,不過他卻沒有躲過夜手中的利劍。
“你使詐。。。”
這是烏延蒲沙虎離開世間所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因爲之前夜手中的利劍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他的咽喉,可是最後一刻,當他身子後仰,右腳踹出的時候,那個可惡的使詐南人,卻將劍插入了他的胸口,而且一切都是那麼自然,明顯是早就設計好的。
當夜垂着左臂,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後,全場寂然,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五場比武,宋人無一死亡,金人三死,其中不乏小樑王這樣的權貴,而最終的結果卻是,雙方兩聲兩負一平,打平了!
這個結局,是那個宋人使節秦天德一早就設計好的麼?不少人心中暗暗揣測。
完顏亮壽宴,金人輸了會令完顏亮大失顏面,可宋人輸了,來年歲貢翻倍,秦天德回國也不好交代,唯有這樣的結局,纔是最合理的。
可是秦天德真的那麼有把握,他手下的出場的第一人和第五人,一定會勝麼?
“傷勢如何?”秦天德快步敢入場中,關心的看着右肩下垂的極其自然,甚至在自由擺動的夜。
夜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同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完顏亮。
秦天德明白夜的眼神表達出來的意思,知道是自己開口的時候了:“恭喜陛下,如今五場比武,金宋雙方最終打平,這預示着宋金將來必定會和平相處,世世代代睦鄰友好!”
“打平了麼?朕可不這麼看!”完顏亮的臉,幾乎陰沉的能夠滴出水來,“五場比武,朕的大金,失去了三位猛士,可你們宋人居然無一人傷亡,這能算是打平了麼!”
完顏亮下面的話,不用說出來秦天德都能猜到,絕對是想繼續比下去,什麼時候比到他那五名侍衛全部被殺,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弄不好,完顏亮幹調集燕京城中的兵馬對宋人使節團進行屠殺。
秦天德絕不能讓完顏亮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因此連忙說道:“陛下之意,在下明白了,在下願意賠償陛下一員猛將!”
“賠償?你們南人孱弱。。。你們南人身份低賤,怎能與我大金子民相提並論!”完顏亮原本是想說宋人孱弱不堪一擊,根本比不上金人,可是剛纔的比武雙方打平了,他還折損了三名勇士,這讓他沒法再說宋人孱弱。
“他原本就是金人,只不過機緣巧合被再下收到麾下而已,在下原將他獻給陛下,護衛陛下安全!”
“他在哪兒?”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是說他?”完顏亮一愣,“秦天德,你莫非在戲耍朕麼!從頭到腳,他哪裡像個金人!”
夜忍着肩頭傳來的劇痛,瞪了眼秦天德,然後單膝跪地,以金人禮節向完顏亮行禮:“陛下,小人的確就是,金人。”
“你是金人?不要以爲你懂得我們女真族的行禮方式就能冒充金人!”完顏亮心中的怒火已經快要爆發了。
“陛下,小民的確不是女真人,但我大金幅員遼闊,治下萬里,各族人更是數不勝數。小人雖是漢人,但身在大金治下,怎會不是金人?”
聽到夜這麼一說,尤其是最後一句,完顏亮頓時來了興趣,心中的怒火也暫時被壓下了。
他對金國統治下的大部分民族一向不信任,而且施以殘酷手段統治,不久前浮出水面的祈丹教,更是讓他對如何安頓契丹、漢族等趕到頭疼。
殘暴的本性,並不能掩蓋其自身的才能,他也知道一味的採用高壓政策來震懾他族人未必是良藥,但卻是短期內最有效的方式,可眼下有一漢人,居然當着衆人之面,公然說出金人治下所有民族都是金人的話,這就不能不令他感興趣了。
“若你真是金人,那爲何會投在宋使手下,還殺我大金勇士!秦天德,你來說個清楚!”
這個問題,范成大也很想弄清楚,他還想弄清楚這個叫做夜的黑衣人,究竟是秦天德從哪兒找來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那樣的話來,着實令大宋蒙羞,給漢家兒郎丟臉!
“他本是譙縣縣令辛贊自幼收養的養子,習得一身武藝保護辛贊及其家人的安全。在下路經譙縣,入住縣衙,深夜有小廝在酒水中下藥,企圖謀害臣並且污衊辛贊與臣勾結,密謀引宋攻伐,結果在下僥倖逃過一死,不過辛贊卻死在了小廝手中。
他爲了替辛贊報仇,懇求在下帶他入京面見陛下,當面申訴血冤,祈求陛下替他主持公道,而臣已要求他有所回報,作爲帶他面見陛下的回報,這不,回報落到了今日的比武上。”
說完換,看到夜還沒有任何反應,秦天德又咳湊了一聲,對方這才明白過來。
“陛下,如今大金境內諸多縣郡,官員中漢人所佔比例不菲,可卻無不心中惴惴,擔心有人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又或者假傳聖旨,說自己密謀反叛。
小人義父對大金忠心耿耿,擔任縣令一來,無時無刻不恪盡職守,可因爲不肯巴結朝中權貴,不肯成爲權貴走狗,就遭到權貴陷害。
那權貴買通府中小廝,在宋人使節團路經縣城的時候,謀害了小人義父,還想栽贓,說是小人義父私通宋使意欲圖謀不軌!
此等最該千刀萬剮之賊,若是不除,如何能讓金國境內所有漢人心安?如何能讓金國境內所有漢人官員歸心?如何能讓金國境內所有漢人對陛下忠心耿耿?
小人如今不惜折損一臂,也要面見陛下,就是爲了揭破此人的歹毒,求陛下爲小人義父主持公道!”
夜這一番話,說的字字鏗鏘,句句帶血,自己更是早已淚流滿面,彷彿真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完顏亮是否相信還不好說,不過兩旁的金人權貴卻有一些已經相信了,等到夜的話音落下,一些人就已經義憤填膺的紛紛開口。
“陛下,那人必須要找尋出來,將其斬殺,否則對我大金必有後患!”
“陛下,那人哪怕是女真人,也決不能放過!”
“陛下,你要主持公道,咱們女真人最講究直來直往,最痛恨的就是那種喜好歪門邪道的卑鄙小人,以臣看,那人必定是漢人!”
。。。。。。
一小部分人的開口,終於引發了大量金人的憤怒,紛紛咒罵夜口中所說的權貴,因爲在他們看來,夜不惜自斷一臂,也要替主人伸冤報仇,這不似有假,而且夜的這種性格,他們也比較欣賞。
關建仁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危險,因爲辛平幕後的指使者,正是他,更重要的是,他剛纔似乎看到秦天德對他意味深長的眨了眨眼睛!
不論夜的話是真是假,如今對於完顏亮來說都是一個騎虎的局面。他猜得到夜口中的權貴指的是關建仁,因爲是他讓關建仁在暗中監視那些有可疑的漢人官員的。
在祈丹教浮出水面,一批契丹將領牽扯在內,包括爲他登基立下汗馬功勞的蕭裕都是死在了這些契丹人之手,還是死在了皇宮門外,這讓完顏亮心中產生了嚴重的危機感。
關建仁夠卑鄙夠無恥,他很清楚,不過關建仁的確是把好刀,從來沒有辜負過他的希望,所以他沒有把關建仁歸納與狗這一類。
但如今金國官員以及各部落頭領紛紛開口,要求嚴懲那個權貴,這就不能不令他三思了。
“你口中所指的權貴,究竟是何人!”
“就是他!”夜用完好的右臂猛地指向關建仁,頓時高臺左右兩側的咒罵聲變得更加響亮了,甚至超過了比武期間的咒罵聲。
看來這把刀還真得罪了不少人啊!完顏亮心中暗歎一聲,不過依舊不想就這麼捨棄這把自己用着極爲順手的刀,於是看向關建仁:“真的是你麼?”
關建仁也是心思機敏之人,他徹底投向完顏亮,甘心成爲其手中的利刃,不惜開罪所有人,就是因爲他看中完顏亮的年輕,看中完顏亮的無上權威,看中完顏亮能夠帶給他的無邊榮耀和財富。
反正他的年紀比完顏亮大出了十好幾歲,只要他老實聽話,辦事牢靠,完顏亮就不會捨棄他,等到完顏亮死的時候,他指不定都已經死多少年了!
聽出了完顏亮言語中依舊對自己有所偏袒,關建仁連忙站出來矢口否認:“陛下聖明,絕非是臣,這是他對臣的誣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