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統領。”跛子上前拱手,道:“我們又見面了。”
吳統領眼睛一亮,“跛子,什麼風把你刮來了,來辦差?”
“和朋友辦事路過新化。”跛子含笑,介紹杜九言,“這是我的好兄弟杜九言,這位是蔡卓如。”
吳統領頓時凝眉,嫌棄地看着杜九言,“你和這奸賊是兄弟?”
“吳統領,她是訟師。一切也是依法辦事,達成請訟人的訴求而已。她人很好,且一腔正氣。其中誤會,還請吳統領包含,自此化解了,大家也都是朋友。”
“她,一腔正氣?”吳統領哈哈大笑,又呸了口,“算了,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爲難她了,不過要是再有下次惹上我了,我一定不會輕易饒過。”
跛子拱手道謝,三個人進了城門。
“怎麼這麼老實,我以爲你會吵架呢?”跛子含笑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跛子哈哈大笑。
下午,杜九言去拜訪裘樟。
裘樟正靠在椅子上,收執卷宗似小雞啄米一樣的打着盹兒,杜九言咳嗽了一聲,湊上去道:“大人,夢中可夢見中我了?”
“哎呀!”裘樟嚇的一跳,捂着胸口,“你、杜九言?”
杜九言笑眯眯地道:“如假包換。”
“闖了一趟鎮遠府活着回來,了不起啊。”裘樟打量着杜九言,“如何,郭庭可幫上你的忙了?”
杜九言自取了茶盅倒茶喝,“幫上了。估計我走後他少說也得斷條腿或者胳膊了。”
“斷腿好啊,斷腿總比掉腦袋好。看來桂王也不是鐵石心腸。”裘樟鬆了口氣,“此番,你算是結交了郭大人,將來在西南這一代,沒人敢惹你了。”
杜九言揚眉,問道:“他不會被降職?”
“那你小看郭大人了,他雖是武官沒有師門,但是他歃血的好兄弟,卻是五軍都督府的左軍都督,很得聖上信賴。這事兒搞不好他還會受嘉獎。”
杜九言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那就恭喜他成功度過一劫了。”又衝着裘樟拱了拱,“想必,郭大人又會替你美言幾句,下一個地兒,大人您想去哪裡高就啊?”
“去,可不能亂說。”裘樟憋着笑,左右看看,湊在杜九言耳邊低聲道:“本官可能要回京了,至於平調還是升,就不知道了。”
杜九言哈哈一笑,“回京好啊,保不齊大人能在致仕前,弄個閣老做一做。”
“我,閣老?”裘樟擺着手,“我若能五品京官致仕,不死不殘不聲名狼藉,就算是菩薩保佑了。”
杜九言搖頭,“那等走的時候,我一定要去菩薩跟前爲大人您拜一拜,請菩薩保佑大人不死不慘不聲名狼藉,平平安安五品致仕,衣錦還鄉。”
裘樟用手裡的卷宗敲了一下杜九言的頭,“本官怎麼越看你越順眼呢。”
“大人覺得我不順眼,是大人的問題,現在你變的正常了,自然就順眼了。”杜九言道。
裘樟哈哈大笑。
“不過大人,回京後就您這官階,恐怕是要窮幾年了。”杜九言遺憾地道。
京官不如縣官這是誰都知道的,但是在京城容易結交同僚,升遷的機會更大。
各有好處,一般有後臺的,都是幾年外放撈點錢,然後打點回京,拿着錢和資歷一步一步升遷上爬。
但裘樟這種,明顯不行了,他年紀大了,回京後熬不了二十年了。
“胡說,本官清廉,兩袖清風爲國爲民。窮怕什麼,本官就怕不能爲國效力,爲君分憂!”裘樟一擡手,衝着天,豪氣干雲。
杜九言點頭。
“錢夠了,這輩子下輩子都花不完。”裘樟壓過來,聲音很輕,“所以,本官想做點實事了,在死前如果能做上一件流芳千古,爲人傳頌的大事,這輩子值得了。”
“大人英明!”杜九言拱手道:“大人,走前可千萬要安排好我的礦啊。別人會不會傳頌,但我和我兒子,會傳頌您的。”
裘樟呸了一聲,“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衙門裡裡外外都會照應的。至於吳統領那邊,本官走前一定將他弄下去,這樣就算新任知縣來了,你也不用怕。”
“大人一定如願得償,等將來我去京城,大人您可不要關門謝客,裝作不認識啊。”杜九言道。
裘樟想了想,“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混的好,本官自然就認識了。要是去京是因爲秋後處斬,本官必然會視而不見,只求不惹腥臊。”
“幸好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然我是要生氣的。”杜九言嘆氣。
裘樟哈哈大笑,覺得和杜九言真的是有說不完的話,打不完的嘴仗,“你這小子,早晚娶個厲害媳婦,天天管着你。”
“大人,我有兒子了。”杜九言笑着道:“再娶媳婦,我吃虧啊。”
裘樟無語。
晚上,杜九言和裘樟一起吃的晚飯,付錢的時候,杜九言沒掏,裘樟瞪着她,“你是晚輩,你付錢。”
“你是長輩,我敬重您。”
“付錢就是敬重。”
“敬重是意,與金銀俗物無關。”
“那你說,怎麼辦。本官沒帶錢。”
杜九言點了點頭,招手喊酒樓的夥計來,交代道:“這位是裘大人,你認識吧。這頓飯就記在裘大人的賬上!”
“是!”夥計應是而去。
裘樟哎呦哎呦的揉着額頭,“我這腦子壞了,來和你吃飯!”
“大人家資花不完,我助人爲樂,幫大人花用點。”杜九言道。
裘樟呸了一口。
兩人慢慢散步,杜九言送裘樟回去,裘樟有些捨不得,“老夫也不知何時走,走前還不能見到你,但若見不到就不和你說了,等到了京城安頓好,再給你寫信。”
“大人多保重,您給我寫信,我一定回。”杜九言道。
裘樟白了他一眼,“沒規矩,長輩書信豈有不回之理。”
“大人不是長輩。”
裘樟瞪眼。
“大人是好友!”杜九言拱手道:“忘年之交的好友。”
裘樟哈哈大笑,頷首道:“本官也祝杜先生一帆風順,逢案必勝。”
“換一個祝福吧,大人。”杜九言道:“必然的事,不要刻意說。”
裘樟啐了一口,搖搖晃晃地回家,家裡人出來扶着他,他走了幾步回頭衝着杜九言拱了拱手,道:“本官這輩子不算君子,唯利是圖來形容也不爲過。更不曾真心記得過誰的情。只認錢不認人。”
“但九言的好,本官記着。將來若再相遇,必當報答。”說着揮了揮手進了門。
杜九言輕笑,揮着手喊道:“大人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去京城,所以您要長命百歲來報恩才行。”
“去,去!”裘樟啪地關了門。
杜九言微醺着哼着小曲回了客棧,跛子在大堂內一邊喝酒一邊等他,蔡卓如靠着燈看書,看到他進來,兩個都投來目光。
“二位,這是在等我?”杜九言在桌邊坐下來,蔡卓如給他倒了杯茶,含笑道:“你沒回我們也睡不着。”
杜九言搶了跛子的杯子喝了半杯酒,拱手道:“今晚,真是受寵若驚。”
“怎麼?還有誰寵你了?”跛子問道。
杜九言眼睛骨碌碌一轉,已有醉態,“那太多了。我這人此生最大的缺點,就是太惹人喜愛尊敬了。”
“過猶不及,過猶不及懂吧。”杜九言遺憾地道:“被很多人喜歡,也是很煩惱啊。”
蔡卓如將茶盅塞在她手裡,跛子則將酒杯搶走了。
“你醉了,我扶你回去歇着吧。”蔡卓如起身,要去扶杜九言,可不等他碰着杜九言,跛子已經快他一步,將杜九言一扯,拽着手腕拖上樓去了。
蔡卓如看着空空的手,愣了一下。
這情況……似曾相識啊。上次銀手就是如此,護着杜九言就跟護着私財一樣,生怕被人碰着就能少着點什麼。
他感覺,怎麼這麼奇怪的。
“哎呀,你拖着我幹什麼。”杜九言拍了他手,“我只是高興而已,教訓了桂王,我慶祝一下。”
跛子嗯了一聲,道:“早點睡,明天不還要去礦山嗎。”
“嗯。時間不早了,正事要緊。”杜九言推門進去,啪嗒插了門栓倒頭就睡着了,跛子揉了揉額頭……他懷疑,杜九言自己,可能也忘記了她是女人的事了。
“跛子兄,早點休息。”蔡卓如目光復雜,含笑道。
跛子點了點頭。
一夜無話,第二日,三個人去了鹽山,銀手高興地飛了出來,一把抱住了杜九言,道:“九哥,你是不是想我了,特意來看我的?”
“是啊,特意來看你的。”
銀手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不在家,你們肯定都會很想我的。小蘿蔔想不想我啊,有沒有吵着說要來看我。”
“天天哭,說銀手叔怎麼不回來。我說你在掙錢,他就不哭了,說讓你多努力!”杜九言道。
銀手嘻嘻笑着,小聲道:“三天前我們和寶慶都司簽了一個大契約,要一百付馬蹄鐵,五百付戰刀,你纔給多少銀子?”
“多少?”杜九言眼睛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