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亥時剛過,童忠等人率軍出現在了風頭谷的入口,望着兩邊陡峭的山壁和黑洞洞的幽長谷道,再看看穀道兩側那密密麻麻的雜草,胡煦趕緊叫停了衆軍。
童忠見狀不解地問道:“爲何停下?”
胡煦把手朝谷內一指,道:“公公,咱們沿途所經之處皆是開闊地帶,唯有此地有一山谷,這谷中雜草叢生,兩側山勢陡峭又皆是亂石,萬一馬賊在此設伏,我等必難倖免;爲安全起見,依末將看咱們還是繞道去石榴坡吧。”
嚴廣隨聲附和道:“胡將軍所言甚是,此谷是個打伏擊的絕佳之地,萬一設有伏兵則吾等在劫難逃。”
童忠聞言默默的掃視了一下眼前的山谷,問道:“如果繞行該怎麼走?”
嚴廣拿出一張隨身地圖,在火把的照耀下一邊指給童忠看一邊道:“公公請看,從此地出發繞行南面或者北面均可到達石榴坡,只不過要耽擱一些時間罷了。”
“如此一來按時抵達石榴坡設伏恐怕時間就不夠了啊!”童忠揉着眉心想了想,忽然擡頭笑道:“無妨,咱們就從這兒過;此去石榴坡有幾條路可走,那些馬賊怎會猜到我等會從這裡經過。”
胡煦和嚴廣心頭一驚,同時呼道:“公公三思……”
童忠堅持己見,固執地道:“行了,雜家心裡有數,放心走吧。”
胡煦和嚴廣不敢跟童忠硬頂,加上也抱着幾分僥倖心理,於是招呼着衆軍進入了谷中。
“快快快,速速通過。”
“媽的,動作快點兒。”
一路上胡煦和嚴廣連連催促着將士們抓緊時間通過山谷,童忠雖然嘴上說得輕鬆,實則心裡也是沒底,因此他也是快馬加鞭,尋思着儘快通過這片危險地帶。
然而就在兩軍全部進入山谷,先頭部隊已經快要抵達山谷出口之際,唰唰唰……兩側的峭壁上霎時間舉起無數火把,跟着首尾谷口殺聲一片,山谷瞬間就被封死了。
“不好,有埋伏!”胡煦和嚴廣同時發出一聲驚呼,就聽見山頂上傳來一個雄渾的聲音:“放火箭。”
嗖嗖嗖嗖……無數的箭雨帶着火光飛下山谷,宛若天女散花一般,頃刻間便有數名士兵慘叫着中箭倒地;火箭很快便引燃了谷中的雜草,熊熊烈焰頓時竄起一丈多高,被大火引燃身體的士兵抱頭鼠竄,戰馬四下亂奔,一時之間被射死的、燒死的、踏死的士兵不計其數,整個谷底呼天搶地、鬼哭狼嚎、馬嘶啼鳴,活脫脫的一副人間煉獄。
但是攻擊並沒有就此結束,山頂上很快便傳來一聲聲隆隆的巨響,胡煦和嚴廣心頭大驚,拼命喊道:“注意落石!保護公公!”
話音剛落,巨大的石塊夾雜着塵土便如雨點一般從天而降,滾落之處立時人叫馬嘶,那淒厲的聲音讓谷底的兩軍心驚膽戰,哭喊聲、吼叫聲亂哄哄的響作一團。
落石過後,兩邊的馬賊早已橫刀立馬,隨着各頭領的一聲令下,馬賊們騎着快馬從兩端谷口奔殺進來,一路馬刀亂舞、左劈右砍,無情的收割着兩軍士兵的生命;而此時兩軍士兵大多已被嚇破了膽,面對着殺氣騰騰的馬賊,他們根本提不起絲毫勇氣進行反抗,任由馬刀在他們的頭上、脖子、身體、手臂砍過;馬賊所過之處一時間屍橫遍野,慘絕人寰。
“快,保護公公退出此谷。”胡煦大喝了一聲,一手拿着佩刀牽住繮繩,另一隻手則抓住了童忠所騎馬匹的繮繩,然後調轉馬頭朝剛纔進谷的方向猛衝,嚴廣也提着一杆長槍,帶着僥倖存活下來的千餘士兵緊隨其後,只要衝出山谷,外面就是廣袤的平原,逃出生天便大有希望。
報着求生的強烈慾望,最後這一千餘名士兵猛然間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當殺奔過來的馬賊和他們撞在一起的時候,再也無人退縮,人人都舉起了手中的兵器,與馬賊真刀*的戰在了一起,一場異常慘烈的搏殺便在山谷中上演開來。
胡煦拼命地揮舞着手中的佩刀,剛猛的一刀便將面前的一名馬賊攔腰劈成了兩半,那馬兒載着馬賊的半截屍體繼續一路朝前狂奔,跑出百米開外這才停下;嚴廣也拼命地將手中的長槍舞出了一朵朵槍花,所過之處立時有數名馬賊慘叫着跌下馬來;然而就在這拼命突圍的關鍵時刻,童忠卻忽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胡煦和嚴廣驚得同時轉過頭去,就見童忠的右邊肩頭血流如注,右臂早已經不翼而飛。
“公公!”胡煦大驚失色,可惜這一分神卻招致致命一擊,一名馬賊看準機會飛馬殺來,手中馬刀一揮,胡煦的腦袋頓時夾雜着噴濺的鮮血飛入了半空,然後就像皮球一樣滾落到了地上。
“胡將軍,啊!!!”嚴廣雙眼血紅,發出一聲響徹如雷的暴喝,舉槍便朝那馬賊殺來,沒想到後背一空,被一名跌落在地的馬賊高高躍起,狠狠一刀砍在了背上,嚴廣慘叫着便跌落下馬,正巧幾名馬賊趕到,驅馬狂奔便從他的身體上踏了過去,一絲尚存的嚴廣就這樣慘死在了奔騰的馬蹄之下,整個身體被踩得面目全非。
斷了一隻手的童忠哪裡見過這等血腥的場面,加上被閹割以後本就怎麼夾不住尿,當即褲襠一熱,在馬上失了禁;一名馬賊隨手一刀,徑直劈在了他的臉上,堂堂的大名府監軍太監就這樣窩囊的死翹翹了。
童忠三人的斃命對本就不旺的士氣起到了致命的影響,現在沒有一名士兵還敢奢望自己能夠逃出這裡,他們的軍心瞬間崩潰,絕望的看着馬賊的馬刀朝自己揮來,一場名符其實的大屠殺就這樣在山谷之中上演了。
山頂之上,肥熊拍着一個文弱書生的肩膀放聲大笑道:“讀書人就是聰明,咱們二當家不愧是諸葛再世,一招妙計便將官軍引到此地斬盡殺絕,真是痛快、痛快啊!哈哈哈哈……”
火光之下映襯出二當家的那張臉來,竟是幾日前出現在中軍大帳的楊柏林;他捋着山羊鬍冷冷的望着腳下的山谷,若有所思地道:“大哥,小弟發覺有些不對。”
肥熊聞言心頭一驚,連忙問道:“有何不對?”
楊柏林皺眉道:“小弟前日進入官軍營寨時曾經仔細端詳過,此番前來的官軍總數絕不少於一萬人,這底下的官軍怎麼看着有些少啊!”
“下面亂糟糟的,說不定是咱們沒看清呢。”
“也有這個可能。”
倆人正在山頂上說着話,卻不知道秦浪率領的虎賁、神衛、破虜三軍已經熄滅了火把,神不知鬼不覺的抵達了山腳,將他們死死的圍在了山上。
“大人,攻山吧。”馬彪、高翔還有曹元霸異口同聲的說道。
“攻個鳥啊!雖說咱們人數衆多,可畢竟是自下而上的打,地形上咱們要吃虧的。”
馬彪趕緊問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曹元霸,留五百兄弟給本官做預備隊,你立刻率領剩下的兩千人帶着三個軍的全部戰馬行至谷口一側,待到谷底戰鬥結束,馬賊鬆懈之時,立刻揮軍殺出;記住一個字,衝!可勁兒的給本官衝!殺多少馬賊不要緊,一口氣將這條山谷衝到底就是勝利,懂了嗎?”
“末將得令”曹元霸微微一拱手,招呼着士兵們便向谷口一側遁去。
秦浪繼續吩咐道:“馬將軍、高將軍,你二人各率本部兵馬在山腳守候,曹將軍一旦發起攻擊,馬賊必定下山來救,到時候就在山腳下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也給本官記住一個字,殺!刀槍棍棒弓箭隨便招呼,殺得越多功勞越大,明白嗎?”
“末將得令”馬彪和高翔微微一拱手,也招呼着本部兵馬進入了各自的戰鬥位置埋伏下來。
“我呢?我呢?”趙栩這時起了哄,非拉着秦浪要求加入戰鬥。
秦浪趕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瞪眼低聲道:“死胖子,你丫的小點兒聲,咱們這可是在打仗,你跟這兒咋咋呼呼的萬一暴露了咱們的行蹤,老子非跟你急眼不可,聽到了嗎?”
“唔……嗯、嗯……”趙栩說不出話來,只得拼命點頭。
秦浪輕輕拿開了自己的手,再次警告他道:“給哥們兒聽好了,老老實實在後面待着,你丫的要是再敢亂說亂動,老子立馬一刀捅死你。”
“你敢!”趙栩使勁兒一瞪眼。
“不信你試試?就在這附近老子隨便找個地方挖坑把你給埋了,保證一百年以內都不會有人找到你。”
趙栩聽得菊花一緊,噘嘴道:“知道你丫的手黑,算了,我不跟你計較。”
“滾滾滾,一邊兒玩去,老子現在沒工夫跟你貧嘴。”秦浪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吩咐劉四海看緊趙栩,然後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遠處的一側谷口。
山谷中的喊殺聲此刻已經漸漸的稀疏,直至最後歸於沉寂,看樣子天策、驍騎兩軍已經被這夥馬賊殺得渣都不剩一點兒了;又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谷口一側忽然殺聲四起,跟着馬蹄雷動,曹元霸指揮着兩千騎兵風馳電掣般朝山谷裡殺了進去,一路絲毫不做停留,完全貫徹了秦浪一衝到底的指示,一時間撞得谷底的馬賊是人仰馬翻,四散而逃。
“遭了!下面果然還有官軍;快,立刻下山增援兄弟們。”肥熊一聲令下,山頂兩側的馬賊紛紛拿起武器一路逛奔着朝山下跑來,望着那越來越近的星星火把,秦浪忍不住露出一抹譏笑;玩伏擊,哥們兒也會呀!都他媽跑快點兒,早死早投胎。
“殺…………!!!”
山頂上的馬賊剛剛跑到山腳,四周忽然火光一片,馬彪和高翔率領神衛軍和破虜軍從四面八方衝了過來,瞬間便將馬賊們團團圍住,緊接着便是一場硬碰硬的較量。
由於被官軍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馬賊陣腳不穩,加上人數和裝備皆無優勢,馬賊很快便敗相畢露;肥熊見狀氣得頭上青筋直冒,揮舞着手中的大斧左突右進,拼命斬殺着周圍的官軍;而那位被衆將領譏諷爲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楊柏林此時也手持一柄長劍,舞得是虎虎生風,幾乎每一招擊出便要奪走一名官軍的性命;秦浪見狀也不由得摸着下巴在心底尋思,今兒碰上倆硬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