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外十里處有一個八柱重檐的攢尖寶頂涼亭,名曰送客亭,離開汴京的人基本上都在此地與前來送別的親友話別;此時此刻,送客亭裡的石桌上擺了一壺清茶以及幾個茶杯,秦浪、趙栩、趙值三人圍坐其間,共同話着離別之情。
白修現在雖然貴爲北境總監軍,可是在秦浪和趙栩、趙值哥兒倆面前卻是絲毫不敢擺架子,因此他便老老實實的待在馬車上沒有下來。
“姐夫,你和七哥此去北境,小弟卻要一個人前往成都府路,說實在的,我這心裡心沒底啊!”趙值端着茶杯,一副心事凝重的樣子。
秦浪見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到了成都府路你的當務之急就是將兵權牢牢的抓在手裡,只要手上有兵,你就是當地的土皇帝,誰不聽話就滅誰。”
趙值幽幽一嘆,道:“話是這麼說,可成都府路的官員和將領從上到下都是自成體系,根本就是鐵板一塊,小弟想將兵權收在手裡談何容易。”
趙栩插嘴道:“這有何難,父皇讓你總攬西南一應軍政要務,還賜給你臨機專斷之權,誰敢不聽招呼拉出去一刀砍了便是,殺幾個刺兒頭立馬搞定。”
“死胖子,少跟這兒出餿主意,那地方山高皇帝遠,若是真把人家給逼急了,小心到時候挨砍的會變成十二弟。”秦浪對着趙栩翻了個白眼,扭頭對趙值道:“其實你也無須擔心,我已經調派了一個老熟人前往成都府路協助於你;此人姓鐵,名震山,雖然其現在乃是區區一介文官,不過以前他可是大名府的一員虎將,帶兵打仗極有經驗,相信有他相助,老弟可以很快掌控局面;另外楊文貴不日也即將調任成都府路,這人已經完全投靠了咱們,你可放心用之。”
“如此甚好。趙值大喜過望,臉上總算是有了些許笑容。
秦浪繼續道:“掌控住成都府路的兵權以後,你要切記如下兩條;第一,按月足額發放軍餉,多關心一下基層將士們的生活,另外還可以抓幾個喝兵血的傢伙拿來立威,如此一來將士們必定對你感恩戴德,以後他們也就只聽你一個人的話了。”
“小弟記住了,第二條是什麼?”
“至於這第二條便是休養生息,發展民生,減輕賦稅和徭役;成都府路沃野千里,土地肥沃,你要多鼓勵當地官府和百姓興修水利、發展農桑、廣開商路,將此地建成我大宋一處堅實的後勤基地。”
“姐夫放心,小弟知道該怎麼做了。”
“很好,我相信你會做出一番成績來的。”秦浪舉杯和趙值碰了一下,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趙栩也端起杯子和趙值喝了一杯;擡頭看了看天兒,秦浪微笑着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就此別過吧。”
趙值聞言站起身來,拱手道:“小弟恭送姐夫和七哥。”
秦浪點了點頭,帶着趙栩走出了送客亭,正要走上馬車,忽然就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妹婿慢走,爲兄送你來了。”
扭頭一看,頭上裹着紗布的趙楷正從馬車上跳下來,在兩名僕役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朝這邊走來。
秦浪趕緊迎上前去一把扶住了他,道:“兄長有傷在身還來相送,真是折煞小弟了。”
“我必須得來。”趙楷輕輕喘了兩口粗氣,指着他道:“妹婿好生過分,要走了也不打聲招呼,瞧不起爲兄是不是?”
秦浪呵呵一笑,道:“哪裡,只不過兄長傷勢未愈,小弟實在不敢叨擾。”
“咱們兄弟倆哪有叨擾一說,又不是外人,你這話爲兄可不願意聽。”
“是是是,小弟知道錯了,兄長勿怪。”
“這就對了嘛。”趙楷面帶微笑,扭頭對身後的一名僕役道:“拿過來。”
那僕役端着一個黑色的方盒子走上前來,趙楷接過以後
將它交到了秦浪手裡,道:“區區臨別饋贈,聊表寸心,還望妹婿萬勿推辭。”
跟趙楷秦浪可不會客氣,這傢伙擺明了就是要籠絡自己,不要白不要。
“既然兄長如此說,那小弟就卻之不恭了。”秦浪笑眯眯的接過了盒子,剛一入手,心中猛然一動;我靠,這盒子尼瑪是沉香木打造的,狗日的真捨得下血本兒啊!
又跟趙楷寒暄了幾句,趙楷興高采烈的坐上馬車回城去了;前腳剛走,秦浪立刻蹲了下來把盒子放在地上,趙栩和趙值也立馬圍上前來,打開一看,三個人頓時呆住了。
“這他孃的是什麼?”秦浪驚聲喊道。
趙栩將盒子裡的東西拿了出來,罵道:“靠,怎麼是個信封?嗯?等等,裡面有東西。”
莫非是銀票?秦浪砰然心動,一把就將那信封奪了過來,急匆匆的撕開信封一看,頓時大失所望;銀票沒有,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封信而已。
你大爺的,哥們兒跟你很熟啊!沒事兒寫什麼信,送點兒銀子多實在的;秦浪在心裡狠狠的鄙視了趙楷一把,但是當他把這封信讀完以後,整個人卻是驚呆了。
原來這是一封手諭,上面羅列了幾個北境官員和將領的名字,趙楷要他們見到這封手諭以後對秦浪惟命是從。
官員和將領的名字不多,也就四個人,但個個在北境都屬於位高權重的實權人物;他們分別是河東路制置使周士攀,河北西路經略使耿直,河間府府尹蔣慶以及相州知府韓浩;秦浪沒想到趙楷在北境居然還有如此雄厚的實力,看樣子這丫的爲了爭奪太子之位在朝中和地方都拉攏了不少人,自己以前還真是小看他了。
辭別了趙值,秦浪和趙栩坐上馬車,帶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向着大名府的方向而去。
由於大名府離着汴京並不遠,因此一行人走走停停,沿途順道看了看風景,直到一週以後這才慢吞吞的抵達了大名府。
大名府城外二十里,只見彩旗飄飄,鑼鼓喧天,腰鼓婉轉,人山人海,一派喜慶熱鬧的景象,早已接到消息的北境各路、府、州、縣的軍政長官齊聚於此,共同迎接趙栩、秦浪還有白修的到來。
一路上秦浪已經把北境所有五品以上軍政官員的簡歷看了一遍,因此前來歡迎的文臣武將他心裡大致都有一個譜。
爲首三人皆穿着紫色官袍,中間一人乃是河北東路制置使傅恆;此人是崇寧三年的金科狀元,據說學識相當淵博,一手錦繡文章更是寫得波瀾老成、出類拔萃,在北境的文人中有着很大的影響力。
站在傅恆左邊的是河北西路制置使徐有道,此人過去曾是京官兒,還擔任過龍神衛的團練使,算得上是能文能武的雙料官員。
傅恆右邊這位是河東路制置使周士攀,也就是趙楷在信中提到的四人之一;這是個大胖子,噸位估計跟趙栩有得一比;此人出身富豪之家,家境十分殷實,是大觀元年頭甲第六名的進士;不過坊間傳聞這位周大人其實是個胸無點墨的蠢材,他考的那進士完全是花錢買來的,其後屢次升遷也都是靠着銀子開路;當然這只是道聽途說而已,一切還有待今後證實。
三人率領前來歡迎的衆人叩拜趙栩之後,又齊齊拱手向秦浪和白修道好;少時,傅恆笑道:“欣聞濟王殿下、駙馬爺還有白公公統領北境軍政要務,下官和同僚們真是喜不自勝,百姓們更是翹首以盼,相信在三位的帶領下,我們北境三路一定會安定和繁榮。”
秦浪拱手笑道:“往後還得仰仗傅大人和諸位鼎力支持纔是。”
衆人齊呼:“一定、一定。”
秦浪正笑得燦爛,就看見曹元霸、朱毅、馬彪、高翔還有夏侯衛五人全身穿戴盔甲,撥開人羣欣喜若狂的朝自己奔跑了過來;秦浪連忙快步迎上前去,大笑道:“諸位都來啦!哈哈哈哈……”
五人來到跟前單膝跪地,齊聲抱拳高喊:“末將參見駙馬爺。”
若是平時秦浪肯定不會讓他們行此大禮,不過今兒這場合有點兒特殊,北境三路的軍政首長和一衆文臣武將都在這兒,若是自己表現得太過隨意難免招人詬病,因此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揹着手拿着官架子點了點頭,裝腔作勢地道:“諸位免禮,本官重回大名,還有諸多公務需要處理,容後咱們再聚,如何?”
“謹遵駙馬爺吩咐。”五人齊齊拱手。
這時趙栩出言道:“哎呀!這都過了午時了,本王這肚子早就餓得呱呱叫了,趕緊進城吃飯纔是正事兒。”
傅恆聞言當即笑道:“今日一醉閣已被我等包下,酒宴早已備齊,就請殿下、駙馬爺還有白公公入城用餐吧。”
“這就對了嘛,快快快,趕緊走。”趙栩大喜,忙不迭的就回到了馬車上;秦浪望着他那急吼吼的樣子不由苦笑搖頭,這廝不會是天蓬元帥下凡吧,咋儘想着吃呢。
一行人進到大名府城,然後直奔一醉閣;樓下大廳是四品以下官員坐的,而二樓雅間則是坐的四品以上官員,可謂涇渭分明。
趙栩、秦浪還有白修自然是坐二樓最大的一個包間,作陪的除了北境三路的制置使以外,還有三個手握重兵的經略使。
說到這三名經略使,就不得不提一下北宋末年宋軍的基本情況;當時整個北方的禁軍包括首都汴京在內達到了空前規模的一百九十萬人,其總共分爲三個部分,京營禁軍一百三十萬,西軍三十萬,河北軍三十萬;京營禁軍基本上駐紮在汴京以及附近的京東東路和京東西路,專司拱衛首都;西軍則駐紮在秦鳳路和永興軍路,負責大宋西北方面的防禦,主要擔負着對西夏的作戰;而河北軍也就是所謂的北境邊軍,其駐紮的便是此番由趙栩、秦浪以及白修統領的河北東路、河北西路以及河東路,主要的作戰目標就是遼國。
望着眼前三位河北軍的頭頭,秦浪端着酒杯想了許多;這三人肯定不可能全部招攬麾下,拉攏誰?打擊誰?這確實是一個相當棘手的問題,自己若想全面執掌北境邊軍,關鍵就在這三人身上,因此下一步的重點便是如何把軍權牢牢的握在手裡;遼國快撐不住了,金軍一兩年內勢必南下,北境邊軍派系林立,又是整個宋軍中出了名的戰鬥力差,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