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殿又一次被大隊人馬給圍上了,而這次除了濟王府和莘王府的府兵以外,還有汴京府的衙役以及蔡京從殿前司調來的數千禁軍;密密麻麻的軍士將保和殿圍成了一個鐵桶,一隻蚊子也休想飛進去。
“二位殿下,開始嗎?”蔡京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趙栩和趙值,就見二人同時點了點頭,當下他大手一揮,大搜查隨即展開。
此次府兵和禁軍只是負責外圍警戒,真正進到保和殿裡面進行搜查的只有汴京府的衙役,這也是雙方爲了防止對方的人暗中使壞所決定的。
相較於趙栩和趙值的一臉輕鬆,蔡京這邊的人卻明顯緊張了許多,明明放在唐小旺牀底下的就是貨真價實的《蕭翼賺蘭亭圖》,爲何一夜之間卻變成了一副假畫?如今趙栩、趙值非要拉着一大幫皇親和高官來此搜查,誰又知道這裡面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數?
然而有句話叫怕什麼來什麼,就在蔡京等人惴惴不安之際,忽然一個聲音傳來:“找到啦!”
順着那聲音望去,赫然是蔡鞗在保和殿的辦公地,蔡京等人的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而趙栩和趙值卻是一臉的興奮,拔腿就朝那邊跑了過去,蔡京等人也急忙跟了上來,一行人共同擠進了這間三十平米大小的屋子。
屋內站着幾個汴京府的衙役,在跪拜了各位王爺和大人之後,其中一名衙役上前一步,指着蔡鞗平時午休所用的躺椅道:“王爺、各位大人,請看。”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可以清楚的看到,躺椅已經被衙役們給搬開了,底部靠牆的地上放着一幅裹好的長卷;趙栩見狀急不可待地道:“趕緊打開來看看。”
兩名衙役走過去當衆拉開了長卷,屋內頓時響起一片驚愕之聲,因爲這長卷不是別的,正是失竊的《蕭翼賺蘭亭圖》。
在短暫的震驚過後,蔡京第一個跑到了《蕭翼賺蘭亭圖》的跟前,微微躬着身子仔細的查看了起來,而蔡攸、高俅等人也立馬圍攏過去;細看一番過後,幾乎人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的的確確是失竊的《蕭翼賺蘭亭圖》,而它居然好死不死的出現在了蔡鞗的辦公地裡,這下麻煩可大了。
就在這時,趙栩的聲音響了起來,只聽他怒不可遏地吼道:“好哇!本王說爲什麼蔡鞗這廝非要將唐小旺這麼個小太監置於死地,敢情是賊喊捉賊呀!哼哼,本王今兒可算是開了眼了。”
蔡京聞言趕緊轉過身來,急赤白臉地辯解道:“殿下,這一定是有歹人栽贓陷害。”
“蔡相這話恐怕說得有些偏薄吧。”趙值笑盈盈的走了過來,忽然把臉一板,正色道:“在唐小旺牀底下發現了贓物就是偷盜,在蔡鞗屋裡發現了贓物就是有人栽贓陷害,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不同人的身上爲何結論大相徑庭?諸位,誰能給本王解釋一下?”
“這……”蔡京的臉唰的一下就變白了;趙值這番話問得恰到好處,實在是讓他無言以對。
眼看蔡京吃癟,柯敬祿連忙跳了出來,朝趙值拱手道:“莘王殿下,唐小旺只是一個小小的太監,平日裡手頭應該非常拮据,它是完全有盜竊動機的;而蔡待制出身名門,家境殷實,《蕭翼賺蘭亭圖》雖然名貴,但是還不至於讓蔡待制看得上眼吧。”
沒想到話音剛落,站在斜對面的趙栩忽然撩起下襬,直接就是一個側踹踢了過來,柯敬祿猝不及防,當即捂着吃疼的屁股跳了起來;誰想趙栩還不罷休,忽然從身後一名府兵腰裡拔出了他的佩刀,殺氣騰騰的便朝柯敬祿衝了過來,要不是被趙值及時拉住,今兒恐怕非得出人命不可。
此時柯敬祿早已是嚇得臉青面黑,跌坐在地上一臉驚恐的望着手拿佩刀的趙栩,蔡京見狀不滿道:“殿下,你這是爲何?”
趙栩氣呼呼的迴應道:“蔡相,這廝剛纔的話你可都聽見了,他說《蕭翼賺蘭亭圖》雖然名貴,但是還不至於讓蔡鞗看得上眼,對吧?”
“柯訟師是這麼說的。“蔡京點了點頭。
趙栩當即重重的冷哼了一聲,正要說話,趙值忽然站了出來;他依舊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不緊不慢地對蔡京道:“蔡相,七哥剛纔這頓火是替你發的。”
蔡京聞言疑惑的看了趙值一眼,語氣中帶着些許怒意道:“老夫願聞其詳。”
趙值指了指柯敬祿,扭頭對蔡京道:“蔡相,你想想看,《蕭翼賺蘭亭圖》乃是父皇心愛之物,這廝居然敢說蔡鞗看不上眼,一個五品待制都看不上眼的東西身爲九五之尊的父皇卻視若珍寶,這豈非嘲笑父皇視物不明、水準不高麼?”
此話一出,柯敬祿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腦袋更是嗡的一下全炸了,他實在是沒想到自己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居然會被趙栩、趙值兩兄弟抓到這樣的痛腳;詆譭當今聖上,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呀!當下他急忙說道:“莘王殿下,小的絕無此意。”
趙值冷冷一笑,淡淡地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柯敬祿連忙辯解道:“小的只是想說蔡相府中奇珍異寶有的是,《蕭翼賺蘭亭圖》雖然珍貴無比,但蔡待制爲此便起盜竊之心實在是無法想象。”
“哦?是麼?”趙值似笑非笑的看了柯敬祿一眼,就看見這廝連連點頭稱是。
看本王玩死你,趙值指了指柯敬祿,對趙栩道:“七哥,你接着打。”
眼看趙栩惡狠狠的挽起了衣袖,柯敬祿和蔡京同時驚呼道:“爲何又要打?”
趙值故作氣憤,順着柯敬祿的話便對他道:“本王問你,蔡相一年的俸祿是多少?他們全家人的俸祿加在一起又有多少?你說蔡相府中奇珍異寶有的是,豈非是在暗示蔡相及其家眷貪墨錢財?如此污衊朝中重臣,還說不該打?”
“小的……”柯敬祿聞言立馬語塞,急得臉都白了;得,剛把污衊官家的話摘掉,眨眼的功夫又變成污衊當朝宰相了,一向嘴皮子利索無比的柯敬祿第一次有了一種被人拿話壓着打的無力感。
而蔡京也對柯敬祿今天的表現非常不滿,這廝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誤早已讓脾氣暴躁的他失去了耐心,當下蔡京大手一揮,高聲怒道:“滾!老夫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哎!柯敬祿長嘆一聲,垂頭喪氣的走出了門去,誰成想前腳剛踏出去,屁股上就重重的捱了一記飛踢,柯敬祿失去重心,往前急衝幾步,跟着轟的一聲在地上摔了個標準的狗吃屎。
再擡起頭來時,柯敬祿的額頭高高的腫了起來,鼻子嘴裡全是血,用手一摸,嘴裡掉出一顆帶血的門牙,那衰樣兒真可謂慘絕人寰;扭頭一看,趙栩正站在門口朝着自己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不用說,這一腳肯定是他踢出來的。
此刻柯敬祿心中真是悲憤交加,一口氣沒緩過來,當場暈過去了。
收拾完了柯敬祿,接下來就該是蔡鞗了;趙栩轉身回到屋內,就聽趙值對衆人道:“如今事情的真相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蔡鞗偷竊《蕭翼賺蘭亭圖》之後,意外發現了唐小旺住處有本王贈與其的《蕭翼賺蘭亭圖》的臨摹畫作,爲了轉移視線,他便故意尋釁將唐小旺打死,隨後又指出是唐小旺偷盜了《蕭翼賺蘭亭圖》,在死無對證之下試圖瞞天過海,掩人耳目;此等惡行真可謂罪大惡極,天理不容,不知諸位以爲本王的推論是否正確?”
“十二弟,你的推論肯定是錯的,蔡待制絕非這樣的人。”一直沒發言的趙樞這時站了出來。
趙值冷眼看了看趙樞,正要答話,一直跟趙樞看不對眼的趙栩已經跳了出來,指着他吼道:“你說不是就不是了?證據呢?眼下贓物還擺在這兒,你他孃的這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放肆!本王好歹也是你的皇兄,你怎麼說話的?”趙樞把手朝趙栩一指,一雙眼睛死死的瞪着他,表情顯得異常憤怒。
趙栩可不怕他,挽起衣袖便要衝過去,嘴裡叫罵道:“少拿皇兄的牌子壓老子,去你大爺的。”
關鍵時刻,又是趙值把趙栩給拉住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收拾蔡鞗,趙樞這個時候站出來明顯是想尋機把水攪渾以此拖延時間,可不能上他的當。
眼看自己的小伎倆被趙值識破,趙樞只得悻悻的站了回去,而趙值則扭頭對楊文貴說道:“楊大人,現在人贓俱獲,你應該知道怎麼辦了吧?”
楊文貴聞言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目光卻已經不自覺的望向了蔡京;趙栩、趙值他不敢得罪,可是蔡京一黨在朝中的勢力也讓他頗爲忌憚,敢殺蔡京的兒子,這官兒恐怕是當到頭了。
其實蔡京眼下也很是爲難,同意殺吧,那可是自己的親兒子,於心不忍吶!不同意殺吧,蔡鞗盜竊國寶、栽贓陷害、殺人奪命,不殺頭怎麼都說不過去,即便蔡京知道蔡鞗根本沒有偷過《蕭翼賺蘭亭圖》,可是東西從蔡鞗屋裡搜出來卻是不爭的事實,想反駁都不行;要是面對尋常百姓這些事兒也許還無所謂,可偏偏眼下有兩個王爺眼巴巴的盯着此事,這都不殺實在是難以服衆,怎麼辦呢?
眼看着蔡京遲遲不表態,趙值嘴上又催得急,楊文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實在是想不通這種破事兒怎麼讓自己給遇上了。
孃的,橫豎是個死,老子豁出去了;楊文貴把心一橫,扭頭對衙役們道:“來人,將蔡鞗打入死牢,明日午時三刻虎頭鍘問斬。”
聽聞此話,年輕氣盛的蔡橫當即把手朝楊文貴一指,厲聲道:“姓楊的,你敢!”
楊文貴嚇得一個哆嗦,腿下一軟就跪了下去,就在這時,一隻手沉穩有力的將他扶住了,擡頭一看,趙值正一臉微笑的望着自己。
“楊大人只管秉公斷案,有什麼事情本王替你擔着。”
“還有本王。”趙栩拍着自己的胸口也站了出來。
楊文貴只覺心頭一暖,輕聲拱手道:“多謝二位王爺。”
趙值和趙栩聞言相視一笑,他們相信這一仗已經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