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曹元霸等人,秦浪正準備坐下休息一會兒,趙栩已經哼着小曲兒回來了;一看他那眉飛色舞的樣子秦浪就知道,這小子今兒看雜耍是看高興了。
“姐夫,今兒你不去看那雜耍可太可惜了,我跟你說,人家表演那活兒簡直是絕了,我……”
“滾滾滾,老子沒興趣聽你丫的說這些。”秦浪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正說得口沫橫飛的趙栩,坐下來一邊端起茶杯一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趙栩見狀傻傻的摸着圓滾滾的肥腦袋,撅嘴道:“我又哪兒惹着你了?一回來就衝我發火。”
秦浪冷笑道:“哥們兒倒是想給你好臉色,可是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兒老子這心裡就氣不打一處來。”
趙栩茫然道:“我怎麼了我?”
“你怎麼了?”秦浪嗖的一下站起身來,走到他跟前指着他道:“我問你,你到大名府是來幹嘛的?”
“當宣諭使啊!”
“我看你他孃的當個雜耍使還差不多。”秦浪氣呼呼的罵了一句,跟着說道:“眼下北境官場錯綜複雜,那些當官兒的表面上對咱倆恭恭敬敬,背地裡指不定出什麼幺蛾子呢;你丫的倒好,就知道吃喝玩樂,一點兒不操心自己該乾的事兒,真要如此你跑這兒來幹嘛呀?回汴京多舒坦。”
“行行行,你甭說了,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趙栩苦着臉慘兮兮的望着秦浪,表情別提有多委屈了。
秦浪一看他這苦逼樣兒頓時火氣也消了一大半,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咱哥兒倆一個王爺、一個駙馬,看似風光,大權在握,可是到了這兒卻跟個孤家寡人沒什麼區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拉攏人心,建立自己的勢力和威望,整天想着玩兒,遲早得把自個兒給玩死,你明白了?”
“嗯。”趙栩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正色道:“姐夫,我知道你說得對,也知道你是爲了咱哥兒倆好,你就放心吧,以後我都聽你的,保證不瞎搞了。”
“瞧瞧,這不是挺好的嘛。”秦浪轉怒爲喜,把住趙栩的肩膀肅穆道:“眼下你管民、我掌軍,咱們得攜起手來收攏民心和軍心,只要北境的人心向着咱們,那咱們就可以無往不利,底下那羣當官兒的隨便怎麼出幺蛾子咱們都不用怕了。”
“那咱們應該如何收攏民心和軍心呢?”
“軍心的事兒你暫時不用操心,有哥們兒盯着呢,民心倒是可以爭取一下。”
“如何爭取?”
“下基層啊!多聽聽老百姓的意見和訴求,瞭解一下民間疾苦,踏踏實實爲老百姓辦幾件事兒,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用不了多久你就出名了。”
“具體怎麼做?”
“微服私訪。”
“這個我喜歡。”趙栩一聽就激動了,拍着手掌直樂呵,笑嘻嘻地道:“咱們抓幾個貪官,殺幾個奸賊,再幫幾個老百姓伸冤昭雪,何其快哉。”
“沒錯,就是這樣。”秦浪微笑着點了點頭。
“你怎麼不說快哉你姐呢?”
“我爲什麼要說?”
“每次我一說快哉你不都這麼說的嘛。”
“我倒是想快哉你姐,可惜她不在啊!”秦浪幽幽一嘆,愁眉苦臉的走了出去;明明成了親,卻要夫妻分隔兩地,天天晚上素瞌睡睡着,快哉個鳥啊!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以後,秦浪、趙栩、白修三人各自換了一套便服就出去微服私訪去了;同行的還有韓泰和曹元霸,至於虎賁軍的訓練只能暫時交由副將殷玉來負責了。
一行五人坐上一輛外表很普通的馬車,韓泰臨時當起了車伕,駕着馬車飛馳着離開了大名府城,一路向西而去。
趙栩對於這次出行顯得特別興奮,一路上不停地趴在車窗上看風景,嘴裡還吃着零嘴兒,就跟旅遊一樣。
望着眼前這個大孩子,秦浪不由暗暗苦笑,這小子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白修似乎看出了秦浪心中所想,湊過來低聲說道:“駙馬爺,濟王殿下還年輕,需要慢慢磨礪,不用着急的。”
秦浪回頭看了白修一眼,悵然道:“我怕時間不等人啊!”
白修咋了眨眼,道:“老奴沒聽明白,還望駙馬爺明示。”
金軍的鐵蹄就要南下了,如今的大宋又有幾人能看得明白?秦浪不禁苦笑了一下,默默的沒再出聲;白修一看他有心事,也不敢多問,老老實實的坐回了原位。
一路無話,走走停停幾天以後,馬車進入了相州。
趙楷給的四人名單裡最末一位就是相州知府韓浩,對於這個人秦浪其實有所瞭解;因爲韓氏家族乃是相州第一大名門望族,不但有多位族人在宋朝歷代皇帝手底下做官,其中還有幾位族人與老趙家有聯姻關係,例如宋神宗的三女兒就嫁給了韓氏家族,算得上是貨真價實的皇親國戚。
現任相州知府韓浩據說非常勤政愛民,更是一位氣節忠貞的偉男子,金軍進攻相州時曾經死戰不降,最後壯烈殉國;史書對其的記載是:率衆死守,城陷,力戰死;短短几個字,卻不能不讓人心生敬佩,秦浪很搞不明白,這樣一位史書中的英雄人物爲何會投靠鄆王趙楷呢?
正尋思着,韓泰忽然喊了一嗓子:“咱們到湯陰縣了。”
秦浪聞言心頭猛然一震,湯陰縣,這尼瑪不是岳飛的老家麼?而且按照時間來推算,現在岳飛正辭別軍營回鄉在老家給他爹守孝呢;麻痹的,這回撿到寶了。
“快快快,咱們去永和鄉孝悌裡。”秦浪連聲催促。
車上幾人同時望向了他,趙栩眨着眼睛問道:“那地方是幹嘛的?”
“嗨呀!哥們兒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趕緊去就是了。”
一看秦浪催得急,韓泰當即快馬加鞭,一邊趕車一邊問路,總算是在天黑前趕到了永和鄉孝悌裡。
一下車趙栩和白修就吐了,沒辦法,馬車跑得太快,加上這年頭的官道也不怎麼平,顛簸大半天誰也受不了,就連常年騎馬的曹元霸和韓泰臉色都有點兒難看了。
秦浪也舒服不到哪兒去,不過好歹忍住了沒吐,五個人在馬車旁足足休息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才朝着孝悌裡而去。
由於昨日剛下過雨,進村兒的道路異常泥濘,趙栩在白修和韓泰的攙扶下踮着腳尖艱難行走,一邊走一邊抱怨道:“姐夫,好端端的你把咱們帶到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幹啥呀?瞧瞧這地兒路爛的,哥們兒都沒地方下腳了。”
“你少他孃的廢話,我警告你,今兒咱們可是去見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你小子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兒,要是惹得人家不高興,老子非抽你丫的不可。”
趙栩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道:“就這種破地方有啥大人物啊!切!”
曹元霸聞言道:“殿下這話不盡然,昔日諸葛孔明不也是隱匿在這等窮鄉僻壤之地麼。”
“也是啊!”趙栩傻笑着點了點頭,終於沒再抱怨了。
好不容易進了村兒,秦浪看到一位髮鬚皆白的老人迎面走來,於是上前拱手道:“這位老伯,可知岳飛嶽鵬舉家住哪裡嗎?”
老人警惕的看了一眼秦浪和他身後的趙栩等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秦浪恭敬答道:“在下是嶽兄的軍中故友,路過此地特來拜訪,這幾位都是在下的家人。”
“是這樣啊!”老人和藹一笑,指着不遠處一間破舊的茅草屋說道:“鵬舉家就住那裡,你們自去便是。”
“多謝。”秦浪再次拱手,然後帶着趙栩等人來到了岳飛家門前。
低矮的茅草屋,破舊的泥牆,此情此前彷彿在哪兒見過;對了,自個兒剛到宋朝時不就是面對着這副光景麼,看樣子飛哥目前也混得不咋地啊!
秦浪正在感嘆,忽然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兒出現在了岳飛家的門口;這孩子一張臉髒兮兮的,也許是因爲穿得少,鼻子還不停的冒着泡,小臉兒凍得通紅,虎頭虎腦的樣子很是可愛;一看門口站着幾個陌生人,他便奶聲奶氣的問道:“你們找誰呀?”
秦浪笑呵呵的走了過去,撫摸着他的小腦袋問道:“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兒把一根髒兮兮的手指含在嘴裡,答道:“我叫嶽應祥。”
秦浪一聽頓時大喜,應祥是岳雲的表字,想不到眼前這個小屁孩兒居然就是著名的抗金英雄岳雲;當下秦浪一把就將小岳雲抱了起來,結果嚇得小傢伙哇哇大叫,一個男人迅速就從屋內衝了出來,然後二話不說,一記擒拿手就使了過來,速度之快完全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危險臨近,秦浪本能的在心頭默唸了一聲停,再擡頭時,一隻大手已經出現在了離自個兒喉頭不足幾釐米的位置,當真是好險吶。
秦浪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這才抱着小岳雲往後急退了幾米,定睛一看,只見剛剛襲擊自己的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書生,此人長得倒還算白淨,不過卻是一隻眼睛大一隻眼睛小,看着有些怪異;身上穿着一件劣質的粗布衣服,很是單薄。
莫非這就是岳飛?不對啊!秦浪微微皺起了眉,眼前這人跟自己想象中的岳飛差距太大了;前世秦浪曾經到過杭州,親眼見到過西子湖畔嶽王廟的岳飛塑像,其身軀魁梧,着黃金甲,披紫蟒袍,腰橫玉帶,一手撫劍而坐,威風凜凜,相貌堂堂,特別是那雙眼睛,炯炯有神,每每令人望之而產生敬意;眼前這個大小眼明顯有違岳飛的英雄形象。
恢復時間,書生帶着慣性往前一抓,卻發現自己的手居然撲了空,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懷抱小岳雲的秦浪,表情異常震驚,他實在是想不到天底下居然還有人的身手能快到這個地步。
此時小岳雲還在哇哇大哭,秦浪見狀趕緊哄他道:“應祥乖,不哭了好不好?叔叔給你好吃的。”說罷伸出一隻手找趙栩要了幾顆桂花豆,小傢伙拿到吃的立馬就破涕爲笑了。
書生看到秦浪並無惡意,心裡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他道:“在下岳飛,敢問閣下是什麼人?”
(PS:岳飛的相貌並非本人杜撰,北京故宮的西南角有座南薰殿,在清代,歷代帝王像就存在南薰殿裡;那裡存的歷代帝王像除去上古三代的帝王是後人憑意想繪製的,其餘的大都是歷代畫師爲帝王畫的寫真像;清末有個叫何剛德的人,曾任吏部司務廳掌印,他曾利用公務之便,參觀過存在南薰殿配殿的歷代帝王像;何剛德發現這裡還有一些歷代名人像,其中就有岳飛像;令他驚詫的是,岳飛畫像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是一位威武雄健的武將,而卻像是一位文質彬彬的少年書生;何剛德爲岳飛題詩說:“威名赫赫震朱仙,誰信風流少年。”另外明代郎瑛的《七修類稿》上記載:岳飛有個綽號名叫“大小眼將軍。”據說,紹興議和以後,金國派人送皇太后和宋徽宗的靈柩回國,皇太后是宋高宗的生母韋賢妃,在途中,皇太后曾問:“大小眼將軍如何?”隨從回答:“岳飛已死。”皇太后爲此嘆息了很久;這位皇太后是個正派人,她曾派人慰問抗金名將韓世忠,對岳飛也很有好感,因此從她稱呼岳飛的綽號來看,岳飛的眼睛一隻大一隻小是很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