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兒子率軍數次突襲宋軍的戰果,韓慶和還是比較滿意的。
雖然說韓常伏擊得手,重創的是郭藥師所領的漢軍,不能算是宋軍的精銳主力,但打擊了郭藥師的人馬,在韓慶和的心中更覺得出了一口惡氣。郭藥師連番在金與宋之間倒戈,這讓韓慶和與韓常都非常不屑,他們也經常用“三姓家奴”來暗指郭藥師。
能狠狠打擊一下這個沒有氣節的“三姓家奴”,韓慶和覺得很解氣。韓常在伏擊得手後回城報告說幾乎全殲了郭藥師部,韓慶和是非常高興,馬上重獎了韓常,並向全軍通報了此況,以鼓士氣。
初戰的勝利讓邢州城的守軍士氣高漲,宋軍在邢州城下集結時候韓常再攻的失守也沒讓士氣受損。
不過韓慶和與韓常父子卻是知道,這仗一定會打的非常艱苦。野戰他們沒辦法討到便宜,那隻能在宋軍攻城時候給予對方以大的殺傷,他們能依仗的也只有邢州這座堅城。
韓慶和與韓常都知道,他們基本不要期望有援軍抵達,因爲這個時候,金軍主力都在國內休整,連續的征戰下來讓女真主力損失慘重,不進行時間充足的休整及補充新生力量是極難再戰。幾次戰役下來損失的戰馬數量非常可觀,武器的丟失數量也很龐大。這種情況下,各州城的兵力都是捉襟見肘,任何一州城受到攻擊都是不要奢望得到友軍的支持的,他們只能憑自身的力量死戰到底。
如果能守邢州城數月,那是有可能得到金軍主力的支援。原本韓慶和對守這麼長時間還是挺有信心,畢竟在他心目中,宋軍的戰力還是低下的,即使在上次南侵時候遭到王晨所部的重創也依然這麼認爲。但相州和磁州、洺州的相繼陷落,宋軍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這三州佔領,讓韓慶和的信心動搖了。他在邢州的兵力雖然比磁州和相州要多。但多出的一萬兵力並不能說明什麼,與攻城的宋軍相比,數量上依然處於絕對劣勢。
韓常率軍攻擊郭藥師部得手後再攻曲端部卻遭到頑強抵抗,宋軍抵達城下再出擊又無果,這讓韓慶和憂心忡忡,但他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只有死戰到底一條路了。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這是韓慶和下的死命令。爲了以示決心,他親自在宋軍主攻的南門方向防守,令其子韓常鎮守宋軍另一可能重點攻擊的東門方向。韓常及其部下很多人見識到過宋軍炸藥我攻擊。不過那是在衝殺的時候,情況不可能看的很真切的。今天,他們終於補上這一“遺憾”。
在韓慶和與其他金軍軍士的注目中,宋軍推至邢州城南門外約兩百餘步的距離停了下來,有條不紊地擺開陣勢,韓慶和緊張地注視着。
這個距離是在城頭上守軍的弓箭射程之外。韓慶和雖然是漢人,但卻是遼地的漢人,他麾下的軍士也是基本如此,而邢州是死戰而得。沒可能繳獲到宋軍原本裝備的神臂弓及各種強弩,也就沒可能在兩百餘步的距離殺傷宋軍。韓慶和自忖臂力過人,但弓箭能射出最遠的距離也只在一百五十步左右。
宋軍在兩百餘步的距離停了下來,城頭上的守軍是無可奈何。韓慶和並不知道宋軍中裝備的“沒良心炮”的射程有幾何。但他看到宋軍在陣前忙碌的時候,心裡有不妙的感覺起來。待宋軍陣前連續冒出幾團巨大的黑煙時候,他心裡有恐懼的感覺起來。
雖然已經當衆試驗了“霹靂火球”的威力,但那是自欺欺人的行爲。韓慶和自己也知道,宋軍投入戰場上使用的火器威力比他試驗的“霹靂火球”更大,宋軍在兩百餘步的距離發射炸藥。那肯定說明在這種距離炸藥是能打到城頭上。上次與宋軍交手時候的慘狀他還沒忘記,但他卻不知道如何應對。也就在韓慶和短暫的驚愕中,已經有數十個黑乎乎的東西飛速往城頭方向飛來。城頭上的守軍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飛來,上次作戰時候根本沒人去注意炸藥是怎麼飛來,那時候每一個人都忙着衝鋒、廝殺,許多眼睛不錯的人,擡頭眼愕然地看着越飛越近的那些小黑點。
炸藥包落下的速度很快,第一個炸藥包在還未落到城牆上的時候就炸開,一團巨大的黑煙中,火光四濺,強烈的衝擊波將爆炸點下面的軍士掀倒了一片,炸藥包裡面裝填的那些鐵質片塊隨着爆炸的衝擊波四處亂飛,被打中的軍士馬上受到重創。一名倒黴的軍士被飛速而來的鐵片擊中頭部,當場倒地身亡,紅白之物流了一地。在其他軍士還來不及驚慌間,接連而來的炸藥包連續地在城上炸響。到處是黑煙瀰漫,到處是殘肢斷壁。
大部的炸藥包在被髮射到城頭上時,都在落地時候或者落地後稍一會爆炸,落地後爆炸的威力是非常驚人,爆炸點附近的金軍軍士基本全被炸倒,不死即重傷,炸藥包裡面裝填的那些鐵質雜物殺傷力非常驚人。一些湊巧在落到一人左右高度而爆炸的炸藥包,殺傷力更是可怕。
戰前韓慶和的加油鼓勁所激起的高昂士氣在百來個炸藥包接連的爆炸聲中幾乎蕩然無存,城頭上原本嚴陣以待的軍士競相逃命,抱頭鼠竄,拼命想找個安全點的地方,以躲避接連而落地炸藥。
但完全被黑煙籠罩的城頭,很難看清方向,人又多,亂成了一窩粥。
站在城門樓上看到此況的韓慶和心急如焚,一再嚴令軍士,不得慌亂,要防止宋軍隨後的登城,他此裡已經明白爲何相州、磁州會這麼快就被宋軍攻佔,敢情宋軍就是在炸藥轟擊後馬上登城,趁城頭上的守軍一團亂的時候攻上城頭的。現在城頭上一團亂,相信宋軍也是知道,那接下來,宋軍的登城行動將馬上開始。城頭上沒有組織起抵抗,宋軍的攻城將會非常順利,城破將是頃刻間的事。因此他不顧還有炸藥包落地,親自帶着親兵衝下城門樓,命令軍士們不要慌亂,要防止宋軍的登城。他的幾百親兵被命令站在城門樓兩側通往城下的甬道上,阻擊潰兵逃跑。
韓慶和的手段還是有一點效果的,隨着他的親兵連續斬殺了幾十名想逃到城下出的軍士,落到城頭上的炸藥包也開始稀疏,軍士們的慌亂程度也稍緩了一點,但依然有數量不少的軍士抱着頭在那裡亂逃,一些人因爲逃下城牆的路被阻,直接從城牆上往下跳。
韓慶和繼續命令軍士鎮定,都回到城牆上去,防止宋軍的趁亂登城。此時已經聽到了城下宋軍的喊殺聲及奔跑聲由遠而近傳來,透出不斷升騰的濃煙,可以看到宋軍攻城人馬正潮水般衝過來。韓慶和不顧一切的拔出戰刀,喝令身邊的軍士,跟他一道上城牆殺敵。
形勢的變化會瞬間變成這樣,是韓慶和在戰前做夢都沒想到過的。
不過他的惡夢並沒就此結束,就在他命令軍士登臨城牆殺敵的時候,一個炸藥包飛快地往他的身邊落下來。韓慶和並沒注意到這情況,他身邊的親兵也沒看到。濃煙太大,誰的視線都不會清楚,而且大部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城外去。直到炸藥包落地後,才被一名韓慶和的貼身親兵看到。此時炸藥包還在“嘶嘶”燃燒。兩名親兵還算機靈,一下子將韓慶和撲倒在地。
也就在三個一起倒地的瞬間,炸藥包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因爲落點太近,直接撕裂了兩名親兵的身體,被壓在下面的韓慶和,只覺得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從腿部、腹部傳來,馬上失去了知覺。
韓慶和的親兵也炸倒了一大片,在爆炸過後,那些倖存的親兵馬上撲過來救援,手忙腳亂地將血流不止的韓慶和從兩具被嚇的慘不忍睹的身體下面拉下來,並一個勁地呼喚。韓慶和傷勢很重,但性命還沒丟,親兵們趕緊背起他,往城下跑去。
主帥受重傷,城頭上的軍士更是亂成一團,剛剛準備上城垛處抵抗的軍士,也都亂了套,許多人扔下武器逃跑。但仍然有一些軍士在各自主官的帶領下,撲到城頭準備迎戰,畢竟韓慶和被炸傷的情況並不是所有人都看到的。而這個時候,城頭下衝殺而來的宋軍軍士已經將雲梯先後支到城牆下,許多軍士完全不理會城頭上有沒有人,開始爭先登城。
黑煙雖然還在城頭上飄蕩,但視線已經比剛纔清晰多了,城頭上的守軍看到宋軍大規模登城,有人搭弓引箭,朝下射擊,也有人將準備好的滾石檑木扔下來,更有把雲梯推倒。不過就在此時,又一陣地動山搖發生,巨大的爆炸聲從城門洞方向傳來,彷彿世界末日一樣,整個大地都在顫動,城頭的上守軍都有被嚇的掉下城牆去的。巨大的黑煙從城門洞方向升起來,這是宋軍軍士積中堆放在南門正門城門處的百多個炸藥包爆炸的結果。
南門正門被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