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江逐流寫了一封書信,託人帶到洛陽,央王曾求親。崔老太爺知道女兒心思早就牽掛在江逐流身上,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江逐流對女兒的一腔柔情似乎渾不在意,所以事情一直拖在那裡。現在一聽通判王大人親自上門來替江逐流求親,哪裡還有不答應之理?
應允了女兒的婚事,崔老太爺又查了一下黃曆,兩個月後的三月初七,正是黃道吉日,最宜嫁娶,而且和江逐流、崔箏兩個人的生辰八字都不相剋,於是就把婚期定在三月初七。
婚期既然定下,崔箏由義妹變成了未婚妻,就沒有辦法再在江家住下去了。她只好搬回崔家在汴京的商號,等待着兩個月後,江逐流騎着高頭大馬,用八擡大轎來把她迎娶回去。
殿中丞是個閒職,沒有多少具體的事情,但是卻可以跟隨在皇帝左右。江逐流每日早朝的時候,最爲留意的就是前線的軍情消息。
一開始,錢惟演的報捷文書不斷,什麼臣今日小捷,斬敵三百;臣今日小勝,燒敵糧草五十車;臣今日大捷,破敵軍於葫蘆川;臣今日揮師前進五十里,佔党項要塞鳴沙……
與此同時,也不斷有細作把契丹人和党項人之間的戰況發回來。不可一世的契丹人遇到党項軍隊似乎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風,幾仗下來,契丹和党項軍隊之間互有勝敗,細細推較下來,似乎党項人的軍隊還略佔上風。於是西北戰線上党項軍隊和契丹軍隊就在那裡展開了一城一地的拉鋸戰,戰況頗爲慘烈。據細作說,契丹境內地棺材鋪所有的棺材都已賣空了,現在正日夜開工,趕製薄皮棺材,以埋葬從前線運回來的契丹將士的屍體。
一時間朝廷上下洋溢着一種樂觀的情緒,似乎大宋軍隊已經無堅不摧,無往不利。縱橫天下的契丹鐵騎不過勉強和党項人維持個不勝不敗的局面,而我大宋軍隊打的党項軍隊節節後退。幾乎無招架之力。
以呂夷簡爲首的太后黨人紛紛上書,誇讚樞密使錢惟演錢大人是大宋近幾十年難得一見地將才,試問出了錢樞密使外。誰還可以把党項人打成這樣?至於江逐流率領五千人消滅党項十萬大軍的奇蹟,他們卻好像選擇性忘卻了。誰讓江逐流率領的不是大宋地軍隊呢?更重要的是。誰讓江逐流不是太后黨中人呢?
晏殊、范仲淹等人雖然沒有像呂夷簡那些太后黨人那樣去上書對樞密使錢惟演地勝績進行吹捧,可是也對大宋和党項之間的戰事表示樂觀。畢竟這是大宋大遼聯合作戰,江逐流前期又消滅了党項十萬大軍。還把最善於打仗的西平王子李元昊給殺了。錢惟演率領大宋十萬精銳之師,不打勝仗才讓人覺得奇怪呢!
江逐流看着每天飛過來地捷報,心中就有種異樣的感覺,怎麼可能都是捷報呢?難道錢惟演一點小挫折都沒有遇到嗎?這不可能。
江逐流覺得,如果不是樞密使錢惟演故意粉飾戰果,把遇到的一些敗仗壓下來不報的話,那麼就是党項人在搞鬼,党項人一定在安排着什麼陰謀。
江逐流思前想後,把自己的擔憂先跟晏殊和范仲淹說了出來。兩個人聽後都不以爲然,認爲江逐流大驚小怪。党項乃化外野人。
粗鄙愚鈍,換句現代人的話講,就是大腦不發達。他們能搞什麼鬼?即使搞鬼,豈能騙得過我們大宋熟讀兵書韜略的將領?
江逐流聽後哭笑不得。晏殊和范仲淹都是文人,雖然讀過不少兵書,但是沒有實際領兵打仗的經驗,只會紙上談兵,所以把戰爭想得太簡單了。如果單單是讀過幾本兵書就會打仗的話,大宋有這麼多熟讀兵書戰策的大將又怎麼被契丹人打得節節敗退,最後被迫和簽單人簽了城下之盟呢?
可是江逐流沒有想過,在晏殊和范仲淹眼裡,江逐流不過也是一介文人,甚至連兵書都沒有好好讀過,出使一趟西平府,就能把党項人搞得天翻地覆,以五千回鶻殘兵在党項人地地盤上左衝右突,殲敵十萬,還讓李元昊把性命也送掉。當然這其中不排除有江逐流天資聰穎,善於製造和利用有利形勢來對付李元昊的党項大軍的因素,但是,晏殊和范仲淹也覺得,最主要地一個因素就是党項人傻,愚笨
化,所以纔會輕而易舉地上了江逐流的當,被江逐流甲。
晏殊和范仲淹等人是帝黨中人,還對江逐流地話不以爲然,那麼呂夷簡等太后黨人就更不用說了。假如江逐流向他們提出心中的疑惑,他們一定以爲江逐流是嫉妒樞密使錢惟演大人取得如此輝煌的勝績,所以想辦法在詆譭樞密使大人,以免樞密使大人取得更大的功勞之後,遮蓋了江逐流本人的光環。
無奈之下,江逐流入宮求見小皇帝趙禎,親口向他說出自己的擔憂。小皇帝趙禎也覺得江逐流有點小題大做了。但是相比起其他人,小皇帝趙禎還是比較信任江逐流的,於是他就帶着江逐流去面見劉太后。
現在朝廷大權還掌握在劉太后手中,小皇帝趙禎雖然可以封賞江逐流一個從五品閒散官職,但是真涉及到軍隊調動,政事安排,還是需要劉太后做出定奪。
劉太后聽了江逐流的上奏,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作爲一個女人,劉太后雖然天生對權力鬥爭有種超乎常人的精明,但是論起軍事才能方面,卻幾乎沒有什麼定見。她覺得江逐流講得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又感覺到好像完全不是江逐流說的這麼一回事。既然劉太后也拿不定主意,於是就把文武百官召集在一起,讓江逐流把他的看法講述出來。
在太后黨文武大臣嘲笑的目光裡、在帝黨官員同情的眼神裡,江逐流把他的擔心說了出來。果不其然,他立刻遭到了太后黨中文武大臣瘋狂的攻訐。而帝黨官員雖然出面替江逐流辯解,但是明顯能聽出來底氣不足,言不由衷。
劉太后本來就沒有什麼定見,這時候看這麼多大臣都在批駁江逐流的看法,說他是影響前方將士的士氣、擾亂朝廷征討党項的決心、爲達到某種卑鄙的個人目的而不惜蠱惑聖聽,用意險惡,其心可誅!而江逐流同黨中人,多數都閉口不言,少數出來爲江逐流說話的,也明顯的是爲江逐流圓場。
劉太后不由得勃然大怒,厲聲呵斥江逐流道:“江舟,聽到文武大臣的聲音了嗎?哀家念在你出使党項立了些許功勞的份上,這次就不責罰於你。下次你再敢說出這影響士氣,擾亂軍心,詆譭錢樞密使大人的話語,哀家定不饒你!”
“太后,臣所說句句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金玉良言,請太后三思啊!”江逐流大聲懇求着,他目光投向小皇帝趙禎,希望能得到他的援助。
小皇帝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江舟,你還不退下?休要再觸怒朕找母后!”
江逐流本是打算爲朝廷排憂解難,卻沒有想到落了個這樣的下場。他鬱悶的退出朝堂,怒氣衝衝地回到家裡。
正好狄青過來看望他,見江逐流臉色奇差,連忙問道:“大哥,你臉色怎麼如此難看?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江逐流就把事情經過給狄青講了一邊,末了說道:“賢弟,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滿朝文武中就沒有一個認同我的想法的嗎?錢惟演一個捷報接着一個捷報,近一個月來竟然沒有遇到任何麻煩,連一次小敗都沒有,這怎麼可能啊?難道說党項軍隊都是一堆酒囊飯袋嗎?賢弟,你告訴大哥,你是如何看待這種情況的?”
狄青低頭沉思了一下,說道:“大哥,我覺得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不是錢樞密使謊報軍情的話,那麼一定是党項軍隊在使用詐術。”
“賢弟,你不是在安慰過,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吧?”江逐流苦笑着說道。
狄青正色說道:“大哥,小弟真的是這麼想的,絕對不是故意討好大哥。”
說也奇怪,接下來的兩天時間內,朝廷再也沒有接到錢惟演任何戰報。
到了第三天,依舊沒有前線的戰報。議論完朝事,小皇帝趙禎正準備讓退朝的時候,忽然間有太監稟告,說樞密使派人送來戰報。
“召他上來!”趙禎吩咐道。
一個汗流浹背的信使跪倒在地上氣喘吁吁地稟道:“啓稟皇上,我大宋軍隊中了党項人的埋伏,十萬大軍只剩下不足兩萬,錢惟演大人被困鳴沙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