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對口相聲
因爲南中的國都遠在昆川,南中王此番也屬客居於此,所以招待蘇遊的筵席便設在大理城最大的酒樓雲來樓上。
一番排場之下,蘇遊隨着南中王到達雲來樓時,也差不多到了午時,酒宴便在韶樂聲中正式拉開了帷幕。
蘇遊帶着蘇雲帆王伯當張龍趙虎幾個,一一進入席間,衆人分賓主、按品階就坐。
伴着優美的大理舞蹈,雙方頻頻舉杯,同時恭祝兩國國主萬壽無疆,又祝賀兩國百姓平安祥和.......
雙方你來我往,倒進口中的酒就跟水似的,一個時辰不到,大理這邊的官員就一個個東倒西歪的了。蘇遊等幾個大隋的漢子,早就吃下了蘇雲帆準備好的解酒藥,儘管他們以少對多,卻一直佔據着絕對優勢。
單從酒量上對比,南中的男人也遠遠不是大隋漢子的對手,當然,這也有投機取巧的成分在其中作祟。
酒喝得差不多時,蘇遊便對南中王說道,“王上,此次我大隋皇帝遣臣等前來,一是向王上致意誠摯的問候。二是想.......”
蘇遊話音未落,一直深藏不露沉默不語的鎮西將軍爨國昭便向蘇遊拱了拱手道,“上使一路遠來,車馬勞頓,今日只管吃酒耍樂,明日再與我王商談國事吧!”
南中王再一次被自己的臣子代表了,但他也只是微微一笑,真不知這是他的大度,還是過於沒心沒肺。
蘇遊無奈之下,又想着這會大家都快醉了,就算談及正事又當如何?一覺醒來記不記得還說不準呢?有了這念頭,剛纔被爨國昭打斷的憤怒便慢慢平息了下來。
又喝了一會,蘇遊看着南中這邊的官員也不剩下幾個清醒的了,便見好就收,站了起來與南中王告辭而去。
南中王倒是個實誠的,當即派出最好的護衛把他們護送回驛館。
到了驛館之後,蘇遊才知南中的禮部早就爲他安排好了房間,而碧雲公主更是周到地把來雁北和圖蘭朵送到了住處。
與來雁北交談了幾句之後,蘇遊才知道原來南中王和碧雲公主也都住在這驛館之中,他們下榻的地方,不過隔着一兩個小院罷了。
借了南中王姐妹的光,此時驛館內外竟是三步一崗五步一營,安全上的考慮完全可以放寬心懷了,不過蘇遊身在異.地,憂患意識還是有的,所以此時也並不敢對自己的安全問題掉以輕心。
在圖蘭朵的侍候下,蘇遊終於算是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從浴室中出來後,天早就黑了下來,此時蘇遊白天喝的酒開始發作起來,他便如死豬一般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午後。
酒醒之後,便是頭痛和肚餓,蘇遊起來洗漱之後,便喝了些的瘦肉粥,這些粥還是長孫無垢特意做出來的,蘇遊這也算是沾了蘇雲帆的光。
父子兩個邊吃邊閒談時,便聽說有南中國的內宦求見,手上帶了請柬,竟是南中王請蘇遊移步到他下榻的院子說話。
呂笙接過了內宦帶來的請柬,檢查無誤後,這才轉交給蘇遊。
蘇遊命他稍等,又洗漱一番之後,這才帶着王伯當等十餘個護衛轉到了南中王下榻的院子中,隨着那引路的內宦到得外書房時,便見南中王此時已是換了一身大隋的衣冠。
大隋的衣冠正是這個時代最時尚最漂亮的衣服,突厥的啓民可汗當初就三番四次地向楊廣上書,要求改穿大隋的衣冠,楊廣出於以夷制夷的戰略考慮,始終不允。
但蘇遊總算是知道,大隋附庸國的王室或是大臣家中,往往都備有大隋的衣服,這大概也是他們暗暗對大隋的一種嚮往吧?
蘇遊與南中王見過禮後,便聽南中王很孩子氣地說道,“大隋的衣裝真是好看,小王真恨不得天天都穿着。”
這話的意思,與突厥啓民可汗上書請求改裝易服一般露骨,蘇遊自能聽懂他的意思,當即賠笑道,“王上要是喜歡,下官倒可以奏請我皇陛下,賜王上幾身衣冠。”
南中王聽了蘇遊之語,目光也變得熱切起來,信誓旦旦地說道,“這正是小王期盼多年的啊,其實又何止是我?這也是幾代先王共同的期盼啊。”
蘇遊聽了他的表白,一時倒有些疑惑起來,不由想到,“南中國的王室這麼親隋?還是說這只是一種假象?就想小說中寫的韋小寶去探望平西王吳三桂一樣,這天高皇帝遠的王爺一邊哭着喊着對朝廷忠心,一邊卻在準備着戰馬弓刀......”
儘管如此,蘇遊還哈哈一笑,“這有何難?之前朝廷不瞭解南中,以爲如今的南中還與幾百年前一般未開民智。但眼見爲實,下官和同僚都能爲王上證明,南中是心向華夏的禮儀之邦,我皇陛下定不會讓王上失望的。”
“可是此事非我一人能做主啊。”南中王嘆了口氣,緩緩地爲蘇遊倒了一杯茶。
蘇遊自然知道他想說的是鎮西王爨國昭以及大相國段如珪,可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他雖然也知南中王的難處,誰又敢肯定這不只是表面現象?
再者說了,如果蘇遊在爨國昭和段如珪身後非議他們,倒顯得不厚道了,這斷非大國使者所能做出來的事情。
“上使此來的目地,小王也能猜到幾分,應該是衝着半年前發生在兩國邊境的那起動亂來的吧?如果我說發生動亂之前一無所知,如果我說那起動亂是他們兩個別有用心的人故意製造出來以借大隋的刀達到殺我的目的,你信嗎?”
蘇遊倒真沒想過南中王竟然如此坦白,他原本還以爲關於動亂的解釋需要自己一番溝通才能真正達到雙方互相妥協的,說起來楊廣的要求也不高,只要看到大隋與南中能夠暫時和平就可以了。
顯然,楊廣有秋後算賬的考慮在內,但蘇遊絕對沒想到南中王竟是如此輕而易舉地說清了真相,難道他們南中的三方勢力真的已達到了刺刀見紅的地步?
南中王這可是紅果果的賣國求榮啊!
蘇遊正待說話,卻聽書房門被推開了,隨後便是一個內侍小跑着進來稟報道,“住上,大相國和鎮西將軍到了。”
“請他們進來罷!”聽着他們突然到來,南中王滿臉憤憤,第一次在蘇遊面前表現出了他對那兩人的討厭。
吩咐完內侍出去以後,他又無奈地對蘇遊說道,“小王拿這兩個老貨實在是毫無辦法,他們總覺着上國要謀奪下國什麼似的;還請上使將大隋的要求,仔細分說於他們。”
蘇遊一時也不知該是點頭,還是該搖頭了,他仔細觀察着南中王的表情,竟然沒發現他有一絲的不自然;如果這都是他們早就設計好的圈套讓自己跳的話,那這南中王到後世的奧斯卡去拿個影帝完全沒問題。
蘇遊裝作全神貫注地把精神用在茶杯上,心無旁騖地聞起了茶香。
不一會便聽到一個爽朗的聲音響了起來,“終歸是歲數大了,腿腳也不靈便,倒讓主上和上使久等了。”
說話之人正是大相國段如珪,他邊說邊向南中王與蘇遊微笑着行禮,鎮西將軍爨國昭也向他們拱手做禮,只是不發一言。
“不晚不晚,上使也纔剛剛到,兩位請就坐。”南中王親熱地伸手向他們指了指蘇遊對面的席面,蘇遊也與他們點了點頭。
南中王坐了上首,兩人則與蘇遊相對而坐。
坐定之後,南中王先是命人上了茶,待衆人的席面上都有了半杯茶後,他便轉頭緩緩地對兩人說道,“上使方纔已經道明瞭來意,主要還是針對半年前在邊境發生的那起騷亂,你們怎麼看?”
蘇遊一聽南中王開口,便知南中王的鬥爭經驗太少,他怎麼一開口就把主動權交給別人?難道他是政治白癡不成?
大相國段如珪聽了南中王的疑惑,故作沉思一番,捋着鬍子說道,“回王上,關於這次惡性.事件,臣下也曾派人給予了關注,事情發展的起因和經過也就不多說了,臣下似乎記得那位帶領亂民與大隋發生衝突的頭領,名叫爨希。到底是不是這個名字老臣也不太記得了,鎮西將軍,你有沒有印象?”
爨國昭點了點頭,附和着說道,“我對這個名字似乎也有些印象,但具體什麼情況倒還要回去翻翻卷宗。”
“爨這個姓很特別的,在南中來說,既是最大的姓,又是王室;既有白人,也有黑人.....”段如珪緩緩地說道。
“問題就在這裡,到底我也不知這爨希是不是我的人,如果他竟然從西邊跑到大隋的國境上鬧亂子,我查到以後,定斬不饒!”爨國昭當即恨恨地說道,但他的話中不無撇清自己的意思。
衆所周知,東爨多爲黑人,西爨多爲白人,而發生惡性.事件的地方正好是南中的東方。
這麼說起來,這個爨希是白人的可能性不大,剩下的解釋只有一個,——爨希是南中王的族人。
兩人如同說對口相聲一般,一起把矛頭指向了南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