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幹猶自對吐蕃不太氣順,李無雙可是他孫輩的老大,是他是掌上明珠。
如今被一個蠻夷小子給盯了上,一向心眼兒不大的他怎麼可能當做無事發生。
相應地,他又往安西都護府方面加派了一些人手,又讓人賞賜了一番入京朝賀還未離去的吐谷渾可汗、河源郡王諾曷鉢。
自從貞觀九年,大唐派出全明星陣容——段志玄、李靖、侯君集、李道宗、李大亮、契苾何力等人一齊出擊,滅掉不服管教的吐谷渾後,李世民便冊封當時的可汗之子伏順爲吐谷渾可汗、西平郡王,從此吐谷渾便成爲了大唐的藩屬國。
老李也自有其意義所在,就是爲了用吐谷渾以制衡吐蕃。
你看,爲了制衡突厥,大唐扶持了薛延陀;爲了制衡吐蕃,大唐又扶持了吐谷渾;爲了制衡高句麗,大唐又扶持了新羅;而爲了對付薛延陀,大唐又扶持了回紇。
帶英離岸平衡手點了個贊。
吐谷渾作爲大唐遏制吐蕃的釘子,其戰略意義不可謂不深重。
歷史上的吐蕃也是在滅掉吐谷渾之後,纔敢和大唐正面起衝突。
所以李承幹想對吐蕃有什麼想法,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扶持吐谷渾,讓他們來限制吐蕃的發展。
吐谷渾倒也沒想到新帝登基,竟然會對吐谷渾青眼有加。
諾曷鉢感激涕零,發誓永世要爲大唐效力。
這話倒也不是假話,畢竟吐蕃和吐谷渾乃是不死不休的仇敵,若是大唐不管他的話,那必然會被吐蕃所吞併。
只要不傻,都能看出來這一點。
吐蕃人沒有達到目的,也只能悻悻地離開長安,回邏些去覆命。
二月初,程處弼再次率領船隊啓航,準備前往南方諸國。
這一次他的船隊規模再度擴張,並且帶上了五千餘人的士兵,以及一部分自願前往南方開拓的唐人。
李象的意思是,先在南方的羣島和半島上佔據一處據點,作爲大唐的飛地,而後再慢慢進行擴張,直到把那一片土地全部納入到大唐的懷抱當中。
二月中旬,李恪也離開長安,帶着浩浩蕩蕩的人馬,前往安西都護府以西,和波斯交界的地方,建立漢國。
皇子出京,而且是外封的諸侯王,送別的排場自然是不能小。
李承幹這個皇帝親自帶着文武百官,在長安城外進行送別。
“三弟,一路保重。”李承幹手捧一杯酒,遞給了李恪。
李恪恭恭敬敬地行禮,起身接過那碗酒一飲而盡。
“若有什麼需要,儘管來信。”李承幹頷首道。
“大兄放心,小弟省得。”李恪重重地點頭。
在李承幹之後,便是李泰等人,都捧着碗,紛紛上前送別李恪。
尤其是越王李貞,他被李承幹特地從封地給叫了回來。
一方面是因爲李貞平時受過李恪的照顧,另一方面則是因爲李貞當初也算是好好學過習的,和李愔這種不學無術的人不一樣。
但問題來了,別看人家李愔不學無術,但是人家乾的事兒可比學過術的人要牛批得多。
在得知李恪被封爲諸侯王以後,李貞的心思自然也活躍了起來。
的確如李承幹所想,李貞的肚子裡是真的有點東西。
這樣的人,若是有一個機會,必然不會自甘平凡。
在送別李恪之後,李承幹便喚上李貞,一齊回到了立政殿。
本來是想帶上老七紀王李慎的,但是李慎這傢伙根本就不想當諸侯王,就是一混吃等死的貨。
所以李承幹也不打算提點他,安心培養老八李貞就是。
“阿耶,三弟走了。”李承幹回到立政殿後,先和李世民做報告。
李世民頭也沒擡,只是嗯了一聲。
“孩兒還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李承幹試探性地說道:“老八前幾日和我聊過,對於老三的外封,他也十分感興趣。”
“是麼,老八?”李世民看向李貞。
李貞重重地點頭:“是的阿耶,孩兒不願意做親王,在大唐混吃等死,孩兒願意做諸侯王,爲我大唐鎮守國門,開疆拓土!”
聽到李貞的這番話,李世民欣慰地笑了。
“不愧是朕的兒子,這份志氣不錯。”老李沉吟一番後再次問道:“那你想去哪裡?”
“孩兒想去三哥邊上。”李貞沉聲說道:“正所謂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個時候,正是需要兄弟間互幫互助的緊要時刻。”
“能不避危險,迎難而上,這一點朕很滿意。”李世民對李貞表示肯定,而後說道:“不過封諸侯王的事情,暫時也只是試驗階段,還要看老三到底能不能在西域站穩腳跟。”
“若是他站不穩的話,那就說明這個政策不適合;若是他能夠站穩腳跟,到時再把你封出去也不遲。”
“朕知道你想要爲大唐開疆拓土的急切心思,”李世民再次說道:“不過你也要體諒朝廷的難處,這一次將老三封到西域,朝廷上下可是花了不少錢。”
“孩兒明白。”李貞沉聲應道,他也沒打算現在就能被朝廷歘地一下封到西域。
“讓朕感到欣慰的是,朕的兒子當中,至少也還有你和老三老六一樣的漢子。”李世民不無感慨地說道,同時目光又看向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李治:“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啊……”
“看您這話說的。”李承幹扯扯嘴皮子,“稚奴性子軟些也不是壞事,難不成阿耶還指望兒子們個個如狼似虎,讓稚奴在門口射我一箭?”
聽到這話,李世民一下就紅溫了。
他指着大門,怒氣衝衝地說道:“你給朕滾出去!”
李承幹當即便腳底抹油,溜出了立政殿,順路還扯上了李泰和李治。
這人當了皇帝他就是不一樣,當太子的時候就敢翻他爹的黑歷史,說當初在秦王府被隱太子建成和巢剌王元吉欺負的時候只能抱着太穆皇后的牌位哭訴;現如今當了皇帝,就敢直接和他爹提玄武門了。
對於大兄如此用力維護自己,李治表示十分感動。
“大兄果然愛我,竟然直刺阿耶。”
“呵。”李承幹拍拍李治的肩膀:“你我可是親兄弟,我這個做大兄的自然要坐在你的身邊——再說我說的話也沒問題,難不成讓你性格如狼似虎,再攪擾得咱們兄弟永無寧日嗎?”
“大兄所言甚是。”李治忙不迭地頷首,生怕自己點頭不夠快。
但是他又有些遲疑地問道:“只是……其實阿耶說的也有點兒對,要不……我也學三兄,去外面就藩當個諸侯王?”
誰料到聽到這話,李承幹當即便把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子扳到面對面,面色嚴肅,語氣十分認真。
“稚奴,那是你應該考慮的事情嗎?”
“啊?”李治疑惑地啊了一聲。
“大兄說的對,這的確不是你應該考慮的事情。”李泰在邊上笑着說道:“咱們倆都不適合出去開拓進取,一是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
“沒有這方面的能力。”李治語速飛快地接話說道。
李泰深吸一口氣。
“不接話能把你憋死?”
“能憋瘋。”李治低聲嘀咕着,結果被李泰掐住臉一頓亂扯,一張臉就彷彿麪糰一樣,被李泰一雙胖手搓扁揉圓的。
經過這麼一打岔,李治也熄滅掉了強行去當一波諸侯王的想法。
他的確不是這塊材料,就不去……象兒那話怎麼說來的?哦對,年少萬兜鍪,合肥十萬送人頭。
就是嘛,在長安待着不香嗎?非得去西域擠什麼熱乎鬧?
李治現在完全是躺平的狀態,還是什麼都不要想比較好。
他的幸福閾值比較低,只要有樂子就超級容易滿足。
聽說最近還勾搭上了一個叫武順的小寡婦,兩個人眉來眼去戀姦情熱的……
這要是到了西域,可就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溫柔武順陪着他了。
眼看着到了三月份,宋國公府上也傳來了蕭瑀病危的消息。
託孫思邈的福,原本應該在貞觀二十一年病逝的蕭皇后,一直挺到了去年年底。
然而蕭老頭自幼和姐姐相依爲命,這姐姐過世了,他眼看着也日漸憔悴。
在聽說蕭瑀病危之後,李象馬不停蹄地帶着老婆孩子,趕到了宋國公府上。
宋國公府上下一片愁雲慘淡,畢竟去年剛剛經歷蕭皇后的喪事,而今眼看着孫思邈給蕭瑀下達了藥石難醫的病危通知書,府中上下也都知道,老蕭這是大限到了。
看到李象之後,蕭銳雖說是滿面愁容,可依舊是帶着闔府上下給李象見禮。
而後,蕭銳便帶着李象來到蕭瑀的房間。
眼看着老蕭躺在牀上,看起來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李象的眼淚唰地一下就落了下來。
“老師,老師?”他湊上前。
誰知聽到他這話,蕭瑀一下就睜開了眼睛。
“哭甚,給老夫哭喪呢?”蕭瑀怒氣衝衝地問道。
李象哽了一下,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老蕭竟然和老魏一個熊樣。
“老夫今年已經八十五歲,正所謂人生七十古來稀,活到八十已經屬於難能可貴,這明明是喜食,你哭個甚?”蕭瑀甚至還有力氣衝着李象翻白眼。
“這不是氣氛烘托到了嗎?”李象撓着頭說道。
“哎喲,合着你小子就是因爲氣氛烘托到了才掉淚?”蕭瑀一下就從牀上骨碌坐起身,怒氣衝衝地問道:“難道就不是因爲你和老夫之間的師生情誼?”
“多少也有點吧。”李象張張嘴,被蕭瑀這麼一怒斥,他感覺悲傷的氣氛都沒了。
這老蕭……看起來不像是病危的樣子,反倒是看着還有幾年活頭。
“您還是趕快躺下吧,”李象眼看着蕭瑀在深呼吸,連忙勸說道:“別我沒來的時候您還能多挺幾天,我一來您這就……”
“就怎麼?”蕭瑀狐疑地問道。
“沒什麼,您躺下咱說話。”李象哄着蕭瑀躺下來,而後回頭說道:“阿姐,豆豆,來和宋公見禮。”
裴雪青抱着李無雙,走上前和蕭瑀見禮。
你別說,蕭瑀也沒表現出惶恐的樣子,倒是大大方方地受了李象老婆孩子的見禮。
畢竟老蕭輩分奇高,還是李象的老師,於情於理都可以受着。
“你這女兒,倒是看着愈發靈秀。”蕭瑀躺在牀上感慨地說道:“這時間過得也是真快,她剛出生的時候,彷彿還是昨天呢。”
“誰說不是。”李象也在點頭。
蕭瑀又瞅瞅李象,笑着說道:“老夫倒也算比魏玄成那老兒強得多,他死的時候,你還只是郡王,現在的你,已經成了太子了。”
“這也要和魏師分個高下嗎?”李象虎軀一震,這老頭怎麼這麼多奇怪的勝負欲?
“只是感慨。”蕭瑀面上露出滿足的神情:“而今今上也已然登基,所以老夫也不像玄成,沒什麼交代給你的話。”
“老師就不擔心我嗎?”李象感覺有點受傷,怎麼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關心我那阿耶呢?
到底誰纔是你們的親傳徒弟啊!
不知道的,還以爲拜你倆爲師的是我阿耶呢。
“你?”蕭瑀瞪了一眼李象:“恐怕日後民間口耳相傳,你就是整個歷史上地位最穩固的太子。”
“這話也不盡然,萬一我阿耶哪天想不開呢?”李象攤攤手。
蕭瑀沒說話,只是盯着李象,哼了一聲。
那你爹還真是有點想不開……
“那,老師真的沒有要交代的事情嗎?”李象試探地問道。
“沒有。”蕭瑀把頭轉回去,盯着天花板。
“行,那老師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宋國公府。”李象和蕭瑀下保證。
蕭瑀再次轉過頭,盯着李象看了半天,直到把李象看得心裡有點發毛,纔開口說道:“這句話,你大可以等到給老夫上墳的時候再說,現在說,老夫總覺得有些古怪。”
李象:……
兩人就這樣坐着,沉默了半晌後,蕭瑀再次開口。
“能成爲你的老師,老夫死也沒有任何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