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肯定是不能今天去,畢竟一路上舟車勞頓。
雖說李世民是個馬上皇帝,可也不能這麼造不是?
這一次隨同李世民來的,除了朝中重臣以外,還有個徐惠。
看着沒比自己大幾歲的小奶奶,李象眼皮子直跳。
好傢伙,你可真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啊,老李。
和徐惠同時期入宮的,還有一個武媚娘。
只不過李世民並不是很喜歡武媚娘這個人,臨幸兩次後就覺得索然無味了。
這事兒李象倒是聽說過,不過他極其反感武媚娘這個人,所以也樂見其成。
倒不是因爲武媚娘篡奪李家江山,而是上輩子只是因爲在網上說了兩句武媚娘做過的事情,就被集美扣上了一個惡臭郭楠的帽子。
——你怎麼黑武媚娘了?
——我只是把她做過的事情說了一遍。
都說一粉頂十黑,多少有點這個意思了。
爲了挖阿武的黑料去對線,李象當初也真是沒少下功夫,越看越覺得反胃。
這一點,李象也是真隨老李,心眼兒是真小,尤其記仇。
老李當然不知道李象心中所想,要是知道的話,寵愛孫子的老李怕不是當場就給武媚娘來個消消樂。
李象其實也挺意外的,徐惠要說長相,真沒那麼出彩,甚至比上了年紀的楊妃還遜色一籌。
只是李世民喜歡徐惠,也不是因爲她的顏值,多少是因爲徐惠很類長孫皇后。
什麼替身文學……
“今天吃什麼?”李世民笑着問道。
一路之上,他可是期待了很久。
“阿翁您瞧好就是。”李象給了他一個神秘的眼神。
還沒等李世民做出回覆,李泰和李治就神神秘秘地湊上前,和李世民說趕海的事情。
“當真這麼有趣?”李世民眼前一亮。
“當真!”李泰忙不迭地點頭。
“好,那我明天早上就和你們一起去趕海。”李世民當即便拍板決定下來第二天的行動。
李象:……
不是說明天下鄉考察嗎!
不過……也對,舟車勞頓是要多休息休息。
晚飯的時候,李世民對那盤子幹炸小黃花魚讚不絕口,甚至破天荒地喝了兩杯葡萄釀。
一大盆蒜蓉生蠔,老李沒怎麼吃,全進了蕭瑀和長孫無忌的肚子。
“宋公,您老這麼大歲數了,不太適合吃這個吧?”長孫無忌仰在椅子上,一手扶着肚子。
蕭瑀看都不看他,只是哼哼一聲,繼續和黃花魚奮戰。
吃飯的時候,李漱還神神秘秘地湊到李世民的身邊,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什麼,還指指裴雪青和馮盈盈。
李世民擡起頭,稍稍打量一番二女後,滿意地點頭。
真吾孫媳也!
不過……不急,等到打完高句麗回來,再問問象兒的意思。
第二天天還剛矇矇亮的時候,李象便感覺身上一輕,一股涼風灌了過來。
“呃?”他一睜眼,就看到了李泰和李治,兩位叔叔正壞笑地看着他。
“二叔,幺叔,你們這是?”他打着哈欠問道。
李泰一把給他拽了起來:“還睡覺,不是說好今天去趕海的嗎?”
“不是,哥們。”李象弓着身子,含混不清地睜開一隻眼睛:“這才幾點啊?”
“什麼幾點?”李泰和李治對視一眼,沒聽清李象說什麼的同時,也沒理解他說話的意思。
這年頭還是說時辰,沒有幾點幾點的說法。
“不是,什麼時辰啊現在……”李象打着哈欠:“天還沒亮呢……”
“你阿翁都起牀了,就等着你一起去趕海呢!”李泰說着,和李治一起,把李象架了起來。
李象被兩個叔叔拖着,放到正堂的椅子上坐好。
他剛想說話,就感到一陣睏意襲來。
“你先在這等等哈。”李泰拍拍李象的肩膀,又警告道:“不許回去啊!”
“我知道了。”李象說着,打了個哈欠,低頭就睡。
兩人也沒管他,而是溜到了李世民的房間。
昨天舟車勞頓,所以李世民是單獨睡的,並沒有讓人侍寢。
二人敲敲門,王德便在裡面問道:“誰?”
“我,魏王,晉王。”李泰說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王德便打開門,低聲說道:“二位大王,大家正在睡覺。”
“我知道,昨天我阿耶還讓我喊他呢。”李泰說道。
“是嗎?”王德有些猶疑。
“我們倆會騙你嗎?”李治連忙說道。
既然李治都這麼說了,王德也不好阻攔,讓開身子讓他們倆走了進去。
躡手躡腳地走到李世民的牀邊,李泰伸手推推李世民。
李世民仍舊在打呼嚕,帝王引擎如雷霆震響。
“阿耶。”李泰呼喚道。
老李依舊不爲所動,還是睡得深沉。
“耶耶,起牀了。”李治又喚道。
李世民還是睡得香甜。
眼見着怎麼叫都叫不醒,李泰心一橫:“耶耶,竇建德來下戰書了!”
聽到這話,李世民骨碌一下坐起身。
“秦瓊,尉遲……”
剛喊了一半,李世民便發現環境有些不對。
再一看,是李泰那張胖臉。
呼……
他呼出一口氣,還以爲在武牢關呢。
“伱們兩個,這麼早來找我做什麼?”老李面色不善地看着兩個好大兒。“呃,昨天不是說一起趕海嗎?象兒都起牀了,就在外面等着您呢阿耶。”李泰連忙說道。
“象兒?”李世民掀開被,骨碌一下坐起身往地上趿拉鞋:“看我這記性,竟然把今天趕海的事兒給忘得一乾二淨。”
李泰和李治對視一眼,盡皆露出計劃通的表情。
他們倆這屬於是空手套白狼了,先是和李象說李世民已經起來了,然後再去和李世民說李象已經起來了。
等到三人走到正堂的時候,李象仰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李泰過去推推他,李象哽了兩聲,睜開迷茫的雙眼。
“走吧,還等什麼呢?”李泰和李治把他架起來就往外走。
到了海邊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起來。
第一次來到海邊,李世民倒也沒急着去和李泰一起挖沙子,而是看向水天一線的交界處,心潮和海潮一同澎湃。
“這就是大海,阿翁,很壯麗吧?”李象站在他的身邊。
李世民吹着海風,衣袂飄飄。
人看到大海,是會興起無數種感慨的。
李世民也是一樣,看着面前的大海,腦海中也在回憶着當年的種種。
從十七歲的時候雁門救駕,到二十一歲滅西秦,再到武牢關大戰一戰擒雙王,而後到玄武門之變……
彷彿從前的種種,就如同是在昨天發生的一樣。
人已近半百,還未曾爲兒孫打造出太平盛世,便已早生華髮。
半晌後,似是感慨,似是嘆息地感懷道:“如此江山,豈不讓人留戀?”
“看您說的阿翁,您得活一百歲呢。”李象笑嘻嘻地說道:“還有五十多年,現在感慨些什麼?”
“是啊,還要看象兒結婚,象兒有孩子。”李世民笑着伸手揉揉李象的腦袋:“還得看你兒子娶親,兒子生兒子。”
沒等李象說什麼,李世民衝着海潮便吼了一嗓子。
“還是海邊好啊,讓人心曠神怡。”李世民笑着說道:“只是吹吹風,就覺得神清氣爽。”
“那可不。”李象捧哏兒道。
李泰和李治在倆人後面一個勁兒地撇嘴,也不去管這祖孫倆,自顧自去挖沙子了。
見兩個兒子都跑去挖東西,李世民也拎着鏟子和小桶,開始滿地尋找好東西。
李泰和李治二人喜歡挖能吃的東西,而李世民則專挑貝殼撿。
爺爺的少女心啊……
李象感覺有點不忍直視。
“怪不得木玄虛有言‘雲錦散文於沙汭之際,綾羅被光於螺蚌之節’。”李世民拎着小桶,笑呵呵地說道:“這裡面的貝殼,還真是美麗。”
“阿翁喜歡就好……”李象擠出一副笑容。
上午回去的時候,李泰和李治各自撿了一桶食物,李世民則裝了一桶精心洗過的海螺和貝殼。
“阿翁。”李象拿着一隻大海螺,放在耳朵邊上對着李世民說道:“把耳朵貼在海螺上,會有大海的聲音哦。”
“是嗎?”李世民也拿起一隻大海螺,有樣學樣地放在耳朵邊上,半晌後笑着說道:“果然如此。”
他已經琢磨好了,這些好看的海螺,回去之後就當禮物送給留守長安和洛陽的臣子們。
至於跟着來到海邊的……想要自己撿去!
當然,來到登州也不能光玩兒,李世民拎着小桶回來的時候,發現蕭瑀和長孫無忌都用非常魏徵的眼神看着他。
嗯,下次再出去趕海,還是要帶上幾位愛卿的。
好在蕭瑀和長孫無忌也只是瞅他,並沒有上前來進諫,這才讓李世民鬆下一口氣。
吃過早飯之後,李世民便叫李象帶着他出去,看一看這登州的盛況。
出去自然得換一身衣服,二人都穿着便裝,領着一羣玄甲軍,走出了登州都督府。
第一站,自然是碼頭。
現如今登州的百姓都看膩歪了,看一次兩次漁船滿載而歸,或許還是新鮮事兒,看多了可就會吐了。
更何況誰有閒工夫出來看人家漁船?不好好在下摘魚腸子,不好好在家曬鹽,跑出來閒逛是吧?
碼頭也從原本的人山人海,變成了只有都督府的工作人員,以及歸來的船隻。
恰好李世民和李象過去的時候,有兩艘船進了港。
“嚯。”李世民走近一些的時候,看到了那兩艘船上滿滿的魚獲,感慨地說道:“裝得如此之滿,怕不是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爲了能多裝一些,他們也是拼了。”李象笑着說道。
“這船誰設計的?”李世民忽然問道:“閻立德?”
“的確是他設計的,不過裝成這樣和他也沒關係,就算把船弄得再大,這漁船照樣也會被他們裝成這個樣子。”李象說道。
李世民點頭,看着那收穫滿滿的漁船,也替那羣漁民們高興。
“這碼頭上的人,都是你招的?”李世民再次問道。
李象頷首道:“對,都督府的臨時工,稱量的人一天一百文錢,記賬的人多二十文,他們就負責在這裡清點魚獲。孫兒向他們許諾,幹滿一年,就可以正式轉正,進入都督府,掛一個從九品下的官身。”
“你啊。”李世民伸手,笑着點點李象。
“阿翁可別小瞧這個活計,每天入港的船隻,少說得有十多艘,一艘一艘地去清點,實在是一項體力活。”李象解釋道:“更何況若是他們出海,賺的錢可比在碼頭幹活多多了,若不是許一個官身,誰會給咱賣命?還不如出海打魚呢。”
“你做的對。”李世民頷首表示肯定。
“這船一次就能捕撈三千多斤的魚,回去之後自己處理一番,曬一曬後做成鹹魚,都督府負責統一收購。”李象笑着說道。
“價格呢?”李世民問道。
李象回答道:“統一按照五文一斤的價格,不會多也不會少。”
李世民皺着眉問道:“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鹹魚在內地銷售的價格,已經到了二十文到三十文一斤吧?登州都督府收購鹹魚爲何如此便宜?莫不是在與民爭利?”
李象沒有回答,而是問道:“阿翁可還記得,平日裡長安城的糧價幾何?”
“三文一斗。”李世民如是回答。
“那豐收季節呢?”李象再次問道。
“二文一斗,甚至更低。”李世民答道。
“這便是了,如今捕撈海魚的人不知凡幾,每日入港的漁船,魚獲算下來何止十萬斤。”李象對李世民說道:“這就如同長安的糧價是一個道理。”
李世民恍然道:“如此,我便明白了。”
他還在心裡算了一下,每天至少進港十萬斤,那麼在海邊這魚……怎麼看都不像是能賣上一文一斤的樣子。
而這邊有鹽田他也是知道的,守着鹽田,鹽價自然也便宜,所以都督府收購鹹魚這個價錢,倒也算是合理。
“在路上還有運輸成本,若是讓百姓們自己做鹹魚發賣,甚至到不了百餘里外的萊州。”李象繼續說道:“或者讓商人們自由在登州收購,那價格就更低了。商人逐利您也知道,他們之前來登州收購鹹魚,甚至打出了兩文一斤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