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狗兒的,憑你也配?
科舉的改制,得到了朝中絕大多數人的贊同。
那倒不是因爲他們有多進步,而是因爲他們的子孫自有另一條叫做恩蔭的道路去走。
開玩笑,我爹跟着天可汗陛下玄武門過招子的時候,就把我這輩子的苦都吃了!
這其實也沒多大毛病,畢竟這是封建社會,你總不能不讓人恩蔭後代吧?
所謂恩蔭,是指由於封建制度下,祖輩、父輩的地位而使得子孫後輩在入學、入仕等方面享受特殊待遇,稱之爲“恩蔭”。
當然了,唐朝的這個恩蔭和宋代以後的恩蔭又不太一樣。
不得不承認的是,恩蔭制度是一種落後的封閉的選任官員的制度,因爲恩蔭選任官員的依據不是才能,而是其父兄或家族的政治地位,是血統關係。
雖然在恩蔭制度下也產生過一些有作爲的官吏,譬如蘇武、霍光等人,然而就其大多數而言,基本上都是碌碌無能之輩。
恩蔭制度違背社會應該由合格人才擔任管理者的公理,敗壞吏治,在當時就受到具有正義感的士大夫的批評,但是,因爲它維護了地主官僚的特權和既得利益,所以一直保留下來。
然而這世界上很難說有絕對公平的政治制度,從古到今,無論內外,權力的傳播方式都和艾滋病差不多——喏,母嬰、血液或者性。
直到散朝的時候,李泰都覺得腦子裡嗡嗡的,有些不太真實。
不是,怎麼就答應下來了?
按照劇本,不應該是你李思摩怒斥我一下,然後嚴詞拒絕我這個方案嗎?
怎麼你就突然之間表示全盤接受了?
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走着走着,李泰就感覺自己好像溜進了東宮。
再一細瞅,發現一左一右竟然是李承乾和李治,身後還跟着李小象。
“大兄,稚奴?”李泰恍然驚覺。
“你這青雀,不顯山不露水,竟然玩這麼大?”李承乾笑呵呵地說道:“爲了你今天這麼支棱,爲兄說什麼也要留你在東宮,咱們哥仨兒好好喝兩盅!”
“啊?”李泰又露出標準的貓貓驚訝。
“二兄真厲害。”李治豎起大拇指:“這樣苛刻的條件,竟然還能逼得李思摩接受,當真是我大唐第一王!”
大唐第一王?
李泰聽到這記馬屁,第一時間是飄飄然。
無他,這可是他小老弟給出的評價啊……
隨後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等等,這話裡好像還有話啊!
這樣苛刻的條件,逼得李思摩接受?
娘了個茄子的,這是把我說成逼迫李思摩的壞人了?
“稚奴,你小子……”
這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承幹給岔開。
“哎呀,稚奴說的果真沒錯,青雀爲了我大唐的實惠,不惜犧牲自己的顏面,也要做這個壞人,當真可敬,走,大兄去敬伱一杯——”
“我不是,我沒有!”李泰欲哭無淚。
“你是,你有。”李治也在邊上捧哏,明顯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
李泰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遲早被這一個大哥一個老弟給架死。
“這都是象兒……”
他話說了一半,就被李象給堵了回去。
“二叔今天實在是太有氣概了!比阿翁還有魄力!”
本來想把鍋甩給李象的李泰聽到這句話後,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心神。
“你說什麼?哎呀,不不不,我怎麼能有阿耶有魄力。”李泰一副謙虛的神情,但看樣子十分自滿。
“不用說,沒別的。”李象伸出大拇指:“就衝着您敢站出來說,而阿翁只敢縮在你後面這一塊兒,您絕對比阿翁精神多了!”
“對!很有精神!”李承乾和李治對視一眼,齊聲附和。
“哎嗨嗨。”李泰一笑,對於家人們的認可,也表示了由衷的開心。
四人一路回到東宮,爲了表示對李泰的‘敬仰’,李承幹甚至讓廚房把那條牛肉拿出來做。
今天不吃別的,咱哥仨就吃牛肉!
一聽說吃牛肉,李泰更把之前那件事給忘到了波斯去。
什麼都不如牛肉親啊!
“幹!”四人端着酒杯,高高興興地飲着葡萄釀。
李承幹高興在李泰攬了這麼一個他沒法做,又必須有一個人去做的活計,李泰高興在大哥、三弟還有大侄兒的認可,李象則高興在終於有人對李思摩提了這麼個條件。
至於李治?他只是單純覺得大家一起開心,他也很開心。
環境是會改變一個人的,上有大哥二哥壓着的李治,根本就不尋思什麼其他事兒,滿腦子就是開心一天是一天。
至於老銀幣?那其實也不是天生的,也需要兼顧歷史的進程。
李世民派王德去魏王府傳召李泰,結果卻傳召了個空。
他本來想叫李泰進宮,好好聊一聊的,然而卻被告知魏王一直沒有回王府。
左右打聽之下,才被侍衛告知魏王正在東宮,和太子、太孫還有晉王飲酒作樂。
聽說三個好大兒竟然這麼開心,老李也來了興致。
等他來到東宮的時候,正好看到李泰手裡拿着一條牛肋骨,正往李治嘴裡塞肉吃。
“稚奴,多吃一點,多吃一點,你看你現在還是這麼瘦……”
“吃不下了二哥。”李治嗚嗚地求饒。
李承乾和李象坐在一旁,樂嘻嘻地看着二人的互動。
看到好幺兒這樣被欺負,李世民哆哆嗦嗦地喊道:“影響極其惡劣!”
聽到聲音,李泰還有點朦朧地問道:“誰啊,多管閒事!”
結果一擡頭,就看到李世民那張漆黑的臉膛。
“阿耶!”李泰當即便放開李治,還把那罪證藏到身後,呲着牙看向李世民,不住地搖頭。
李世民哼了一聲,走到四人面前。
“見過阿耶(阿翁)。”幾人連忙行禮。
“有好吃的,竟然不叫朕?”李世民掃了他們幾人一眼,擡腳踢了李象一下。
李象會意,反正他也吃飽了,於是便起身給老李讓了一個座位出來。
李世民滿意地拍拍李象的肩膀,坐在凳子上,伸手就抓過來一塊牛肋排。
“這東西,要怎麼吃?”
“直接啃就是了。”李象笑着說道,“這可是刷了蜂蜜的……”
話音未落,老李張嘴就咬在那肋排上。
“不錯。”李世民如是評價道。
對於唐人來說,肉多才是美味。
四人陪着老李繼續喝酒,本來以爲他是來找什麼麻煩的,可沒想到,老李只是來單純吃飯的。
一直到了日落時分,李世民才滿意地離去。
走的時候還不忘記囑咐李象,明天還想吃這個。
李象撇撇嘴,就你這三高,吃個一頓兩頓的就得啦,還想着吃下一頓呢?
東宮這邊是快樂,李思摩可就不是很快樂了。
回到懷化郡王府後,李思摩面對的可是突厥各部的族長了。
“思摩叔,內附的事情,談的怎麼樣了?”他的族侄阿史那弘恩急切地問道。
這名字,還是當年義成公主給他取的。
阿史那弘恩也是一個不小的部族族長,在突厥內部,也是很有話語權的。
關於突厥內附的事情,不止是李思摩的意思,更是突厥上下經過討論之後決定的事情。
突厥不是大可汗的一言堂,李思摩一個人說了並不算。
更何況本身李思摩在突厥的時候,就因爲長相不像突厥更像胡人而被排擠。
當然了,李象至今仍然分不清胡人和突厥人到底有什麼不同,不是特麼突厥人就包括在胡人當中嗎?
但這話並不是李象隨便定義的,這是當年突厥可汗下的定義。
李思摩瞥了一眼阿史那弘恩,搖頭說道:“天可汗陛下對於突厥內附,倒是沒有明確表態,朝臣當中,衆臣也對內附一事表示拒絕。”
“這……難道我們還要在定襄苦哈哈地過日子嗎?”阿史那弘恩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瞪着李思摩。
那意思分明就是要把鍋給甩在李思摩的身上,分明是你李思摩不中用,連累我等族人要去吃苦。
“是啊,思摩。”族老阿史那篤祿也在說:“你是不是話說得不太對,引起大唐朝廷的反感了?”
這年頭,突厥人是不敢去罵唐朝的。
畢竟突厥已經被大唐征服,誰敢說大唐一個不字,難道是嫌頡利可汗當年舞跳得不夠熱力四射嗎?
既然這氣不敢衝着大唐,那自然就是衝着李思摩去了。
“我哪兒敢啊,族叔。”李思摩開始叫屈:“我對天可汗陛下的敬仰,誰敢質疑?”
“那大唐爲何又是不願呢……”阿史那弘恩嘆氣道。
“若真是如此,今年冬天可又是難過的一年。”阿史那古賀也隨之嘆氣。
一時之間,屋內嘆氣聲此起彼伏。
看到衆人都在沮喪,李思摩知道時機到了。
他對衆人說道:“其實,事情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哦?”一聽說有轉機,衆人立刻不再嘆氣,而是熱切地看向李思摩。
“還不快快說來!”阿史那篤祿連忙說道。
“魏王倒是提了一個建議,只是怕族人們不願啊……”李思摩裝模作樣地說道。
“你直說便是,只要是能內附,就算條件苛刻一些,又能如何?”衆人紛紛說道:“大唐乃是天朝上國,必不會爲難我們。”
李思摩只好說道:“在大朝會之上,魏王提出若是突厥人能夠去掉國號,放棄在草原上的身份,徹底歸附大唐,打散入內地進行耕作生活,便可以接受突厥內附。”
聽了這話,屋內先是一靜。
而後便爆發起了劇烈的爭吵聲。
“什麼?!”衆人紛紛嚷嚷道:“這怎麼能行?魏王這一招分明是斷我突厥根基!”
“是啊,誰說不是。”阿史那篤祿說道:“我突厥自古以來,便是以遊牧爲生,豈能放棄遊牧,而轉向耕作呢?這斷然不行。”
阿史那弘恩忽然道:“我看啊,這分明就是族叔你貪圖中原富貴,和大唐朝廷設下的一個局!”
聽到這話,李思摩是真不願意了。
他媽的,你這小子說話也沒個把門的,我李思摩是這樣的人?
我倒是想設這樣的局,可人家也得帶我纔是啊!
我想這樣≠我這樣做了。
“你放屁!”李思摩怒聲道:“我李思摩鐵骨錚錚的漢子,怎會爲了富貴而出賣族人!”
“瞧瞧,恁孃的,還說你和大唐不是一路人?”阿史那弘恩一拍桌子:“孃的,你連自己的姓氏都不要了,現在都自稱李思摩?還說你和大唐沒勾結到一起?!”
“阿史那弘恩!”李思摩怒了:“你不要太放肆!我再怎麼說,也是突厥的大可汗!”
誰料阿史那弘恩年輕氣盛,根本不尿這一壺。
他一拍桌子,指着李思摩大罵道:“狗兒的,憑你也配?你不過是天可汗的一條狗!”
“混賬!那你又是誰的狗!”李思摩也不甘示弱,罵了回去。
聽到這話,阿史那弘恩冷笑一聲:“那也比你搖脣鼓舌,對着天可汗搖尾巴強!”
“你有種,你是條漢子!”李思摩一腳踹翻一條凳子:“可你也不看看你這副德行,到頭來不還是想請求內附而不得?不還是要在定襄苦哈哈過日子,凡事都要看大唐的臉色?”
“哇呀呀呀!”阿史那弘恩有些破防了。
李思摩乘勝追擊:“就你?你想給天可汗當狗,還當不上呢!”
“能給天可汗陛下當狗,那是最大的榮幸!不像某些野狗汪汪亂叫,連誰是自己的主人都不知道!”
“李思摩!你欺我太甚!”
阿史那弘恩一聲暴喝,一個魚躍便衝向李思摩。
李思摩當然也不是蓋的,你別看他打薛延陀不行,但打阿史那弘恩這個後輩還是手拿把攥的。
阿史那弘恩雖說是年輕,但畢竟是疏於戰陣,經驗不足,沒幾個回合便被李思摩掀翻在地,按在地上錘了幾個拳頭。
被紮紮實實捶了幾拳之後,阿史那弘恩便老實了下來,躺在地上不斷喘着粗氣,像是一條死狗一樣。
李思摩拍拍阿史那弘恩的臉,啐了一口道:“媽了個巴子的,我打不了薛延陀,還打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