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衆人離開喬家已經是日漸西斜,馬車還在衆侍衛的拱衛下停在村口,喬家衆人一路灑淚相送。
嫣兒和家人依依不捨的告別後,在蕙蘭的攙扶下登上馬車。卻有杏兒悄悄的拉着李泰的衣袖,臉紅紅的細聲說道:“你是好人,什麼時候再來我家,我讓二柱子哥哥帶咱們去河溝抓魚玩。”
杏兒天真的話語勾起李泰的笑意,略微彎腰,輕刮杏兒的鼻頭,笑道:“好,那就說定了,下次再來,一起去抓魚。”
天真的杏兒還不瞭解離別的愁苦,喬家衆人卻明瞭,這次的分別就是咫尺天涯的開始。即便是痛哭流涕,悲苦萬分也阻擋不了馬車的離開。趙志澤扮演着惡人,攪亂了喬家送別的場面,李泰在文宣的幫助下,跳上車轅。
馬車剛剛要啓動,身後的路上傳來一陣陣的喊聲“等等,等等。”
轉過身來,村口的小路上一個赤腳的男孩一邊揮舞手臂,一邊高喊着“等等。”片刻,漸漸看清了男孩的樣子,原來是二柱子在赤腳狂奔。很快,二柱子跑到馬車前面,侍衛在李泰的示意下將他帶到李泰身前。
二柱子看着馬車周圍威武的侍衛,吭哧半天,纔對李泰說:“謝謝你趕跑了劉賀,這個送你當個玩物吧。”說着從懷裡掏出了一隻半大的白兔子,捧到李泰眼前。
兔子雖然在野外常見,但對二柱子家裡來說也算是一頓難得的大餐。李泰剛想拒絕,車廂裡的墨蘭發出了一聲驚歎:“好可愛啊,殿下,我想要。”
“你什麼都想要。”李泰嘴裡雖然在訓斥,手中卻接過了小兔,伸手送進了車廂內,惹來墨蘭的連聲道謝。李泰的手剛剛要縮回,只感覺手中一沉,縮回來一看,手中有一隻鏤空魚尾銀釵,細觀察,是嫣兒經常帶在頭上的。李泰明白,這是嫣兒藉機向趙家表示感謝。
李泰略一思量,將銀釵塞到二柱子手中,說道:“這個算是買你兔子的錢,拿好了,交給你家人。”
二柱子剛要推辭,喬老心裡明白因果,對二柱子勸道:“貴人賞你,你就拿着吧,將來娶媳婦有這麼一件內宮的東西也是你是福分。”
二柱子聽喬老這樣一說,也明白手裡的銀釵是好東西,不再客氣,死死的攥在手中,對李泰道謝。
從趙家莊回長安還有十多裡的路,被二柱子這樣一耽誤,時間已經不再充裕,隨着趙志澤的一聲“出發”,即使嫣兒站在車轅處淚流滿面的注視親人,即使喬家衆人淚水不斷的灑落,也無法阻止馬車緩的緩啓動。
無論這次趙家莊之行如何,此時也算爲嫣兒的探親劃下了一個句號。
回程走的還是來時的那條土路,沒有任何減震措施的馬車難免顛簸,李泰不願呆在車廂裡,在趙志澤的縱容下,索性坐在車轅一邊,看着文宣駕車,穩重的文昊小心的護在李泰左右,以防馬車顛簸中發生意外。
車廂內嫣兒嚶嚶的低聲啼哭伴着蕙蘭的勸解聲,透過青色厚呢車簾穿出來,聽得李泰一陣陣心酸。
馬車一路行來,趙志澤還是那樣落後半個馬頭的跟隨在車旁,不時的看向李泰。簇擁在周圍的侍衛惹來路人的關注。
已經快到了晚飯時間,村間的小路上的路人基本都是扛着農具的百姓。差不多都是一樣的裝扮,粗布衣裳,赤着雙腳。一臉滄桑的帶着畏懼躲避着李泰的大隊人馬。待馬車走遠,或許還能招來幾句面帶羨慕的議論,而後又恢復平靜。
李泰衆人不過是他們身邊的過客,或許爲飯後的閒談添加一點談資,卻也很快歸於沉寂。
路邊是山野田地,幾聲蟲鳴給曠野平添幾點生趣,襯托着匆忙回家的農夫,一副忙碌中帶有期盼的田園風情。
馬車轉過小路,駛上寬闊的官道,黃土鋪就的官道上一道道淺淺的車轍,延伸到遠方。不斷的有奔馬或者疾馳的馬車順着車轍前行,偶爾幾聲馬嘶人喊,給官道添加上些許喧鬧
李泰的大隊人馬走到哪裡都能成爲人們焦點所在,高頭大馬,雄壯的護衛簇擁着一架並不起眼的青呢小車。任憑人們猜測車中人的身份。
一路行來,不論是路上匆匆而行的車馬,還是路邊身背行囊的旅人都不由的躲避一邊,不願招惹這富貴顯於外的一行人。
李泰沒有注意到這些,專心的觀察路邊的旅人,心生感觸。
同爲旅人,不同的是路邊的是唐朝的旅人,而李泰自己卻是時空旅人。唐朝的旅人知道目的地是何處,而李泰卻註定在這錯亂的空間內掙扎。似乎憑藉無限,又似乎無所依靠。
駕車的文宣注意到李泰的惆悵,悄悄的放緩了車速,李泰感覺到文宣的動作,點點頭向他表示謝意。
緊跟在車旁的趙志澤擡頭看看天色,暗自計算一下還來得及在宮門關閉之前趕回東宮,考慮到這是李泰第一次出宮,也就遂了李泰的意思,沒有出言催促。
即使再慢,只要肯走,路終究會有終點。一行人穿過明春門回到了長安城時已經是日暮時分。城內匆匆歸家的行人很多,侍衛護衛着馬車緩慢的跟隨着人流移動。
輕車簡從的李泰身邊沒有儀仗,百姓也就不知道這架小車中坐着一位皇子。
考慮到長安城內還沒有匪徒敢於肆無忌憚的生事,趙志澤打發走了大部分侍衛,僅帶四個侍衛護衛在馬車周圍,順着坊間的道路向皇城駛去。
爲防止擁擠中掉下車,李泰早已離開車轅,安心的坐在車廂內,透過車窗看着路旁各色各樣的人羣,欣賞着大唐市井間的風情。
馬車緩步在街道上行駛,連續轉過幾個彎,來到了平康坊,皇城那雄偉高大,美輪美奐的建築羣在眼前展開,李泰忽然生出一種回家的感覺,好似遊子看到了久違的母親一樣,親近,親切。
就在李泰心生感觸時,眼角的余光中發現,身穿墨紫色窄袖袍衫的長孫無忌在和一位中年人談笑生風的走進平康坊中的一家酒樓。
“舅舅。”李泰忍不住低喊一聲,低沉的聲音被車外的喧囂掩蓋,已走進酒樓的長孫無忌根本沒有察覺到遠處的李泰。
“跟在舅舅身邊的人是誰?”李泰忍不住嘟囔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