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張說恍然大悟,右手重重拍在額頭上,滿臉喜色,扯起嗓子叫嚷:“明白了!我明白了!”
張說一向沉穩,如此失態的事情陳玄禮他們還沒有遇到過,張說必然是想到了不得的事情了,無不是大爲好奇,齊聲問道:“你明白了甚?”
“楚王,高明!高明!”張說卻是如同沒有聽見他們的問話似的,右手大拇指一豎,衝李隆基讚不絕口。
“嗯。張說不愧策論天下第一,這麼快就明白了。”李隆基點點頭,大爲欣慰。
李隆基才提點了一點點,張說就明白了,這份才智不用說,非常了得。
“你們咋打啞謎了呢?”張小飛一雙大眼瞪得跟銅鈴似的,恨不得從李隆基他們嘴裡摳出答案。
“張說,你快說。”陳玄禮催促道。
“張說,你給他們說說吧。”李隆基衝張說道。
“遵命。”張說領命,衝陳玄禮他們道:“突厥生長在馬背上,可以在馬背上過一生,來去如風,今日在這裡,明日在那裡,很多人就誤以爲突厥沒有糧道,那不對。突厥有糧道。”
“突厥有糧道?”陳玄禮依然不太相信。
“好吧,就算你說得在理,那突厥的糧道在哪兒呢?”薛直也不信。
“楚王已經說過了,是個人就得知就得喝,突厥也一樣。”張說聲調轉高,道:“我問你們:突厥出征,會帶着馬奶子、肉乾,能支撐十天半月。一旦馬奶子喝光了,肉乾吃光了,他們如何補給?”
“這還用問麼?要是在邊關上,突厥可以搶掠,在大漠上自然是回到營地了。”張小飛打過突厥,對突厥的情況很熟悉。想也沒有想搶着道。
“着啊。”張說雙手輕擊,點點頭,道:“如今這一戰,是在大漠中進行,突厥不可能去邊關擄掠,只有回到營地去。我們進入大漠十幾二十天了,你們見着有哪支突厥帶着老弱的?”
這一戰與以往任何一戰都不同。突厥要想以弱勝強,唯有采取遊斗的策略。要想遊鬥,就必須發揮出突厥的速度快、機動性強的優勢,不可能帶上老弱。
雖然突厥的老弱也能騎馬,也能開弓放箭,但和丁壯比起來。仍是有着不小的差距。要是帶上老弱的話,就會拖累突厥的行軍速度。
“沒有。”衆人齊聲道。
“沒有就對了。”張說右手重重一揮,道:“突厥的老弱在營地,其營地必然在水草之地。”
右手一揮,異常振奮:“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張說,你這話咋這麼繞呢?”張小飛摸着額頭,有些憨憨的問道。
動腦筋。不是他所長,張說這話對他來說着實有些繞。
“不繞了,非常明白了。”陳玄禮右手緊握成拳,狠狠一揮,眼中精光閃閃。
“沒錯!非常明白了。”薛直、李寬、蘇凡和裴孝恪他們已經明白過來了,個個一臉的喜色,很是振奮。
對張小飛這員猛將,李隆基異常欣賞。爲他解釋,道:“張小飛,你想啊,突厥的營地在水草地,我們就可以順着水草地找到突厥的營地,對突厥的營地發起進攻,那會是甚樣?”
“啪!”張小飛右手重重拍在額頭上。一臉的恍然,一臉的歡喜,幾乎是唱出來的,道:“我們可以衝進突厥營地。殺了突厥的老弱牛羊,突厥就無法補給,相當於斷了突厥的糧道。到那時,嘿嘿!”
說到後來,他發出一陣陰森的笑容,很是恐怖。
“沒錯!”衆人齊齊點頭。
突厥不在水草地過久停留,躲到別處去了,這令唐軍無可奈何。但是,並非沒有對付的辦法,要想對付突厥,可以向突厥的營地下手。
突厥的營地必然在水草地,這不用說的。
因爲突厥實行的是部落制,小的部數有數十上百人,再大些就有幾百人上千人,再大的就有幾千上萬人,最大的部落有幾萬人。
而且,突厥是遊牧民族,要養牛羊駿馬,這就需要草場,還要有水源。
大型部落有幾萬人,牧養的牛羊駿馬得以百萬計。如此之多的牲畜,需要的水草地不用說,會很大很大。
是以,不管突厥軍隊如何躲,其營地卻是無法躲的,只要找到水草地就能找到突厥營地,就能把突厥的老弱和牛羊駿馬殺掉。沒有了營地,突厥軍隊就無法補給,那對突厥來說,將是災難性的。
“突厥的營地很好找了。”這次,張小飛的腦子特別靈光,笑得很是歡暢,道:“我們找了這麼多地方,都沒有發現突厥的營地,必然是在我們沒有找到的地方。我們在南方,那麼,突厥的營地在北方。”
“高!”動腦筋對張小飛來說有些困難,他難得有如此機靈的表現,衆人齊齊豎大拇指。
“找到突厥營地後,我們殺了突厥,還可以放一把火把水草地燒了。”張說出主意道。
“沒錯。”突厥離不了水草地,要是把水草地燒了,這對突厥來說那後果太嚴重了。
“光燒還不行,我們還得……”李隆基臉色陰森,頗有些猙獰,把想法一說。
“……”張說他們個個臉色大變,嘴巴張得老大,一臉的震驚,打量着李隆基,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狠!狠!太狠了!”
“我見過很多狠辣的計策,就沒見過如此狠辣的計策!”陳玄禮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感慨無已。
“這是絕戶計。”張說依然是一臉的震驚之色。
“沒錯!就是絕戶計。”李隆基點點頭,道:“此計一行,我們必勝無疑。”
“楚王,這事得稟報大帥,讓大帥通告全軍,一體實行。”陳玄禮提醒一句。
“沒錯。”李隆基點頭。
“出發!去北方!”李隆基一聲令下,唐軍立時出動,朝北方撲去。
大漠之上,王孝傑騎在駿馬上。一臉的苦惱。
唐休璟駐馬王孝傑身側,眉頭緊擰着。
“唐休璟,你有好辦法麼?”王孝傑狠狠一甩頭,道:“我王孝傑縱橫沙場一生,打過很多硬仗惡仗,就沒有打過如此詭異的仗。默啜真是可惡,竟然躲起來不與我們作戰。”
“我與突厥打了一輩子。也沒有遇到如此難打的仗。”唐休璟搖搖頭,道:“以往,突厥總是不要命的撲上來,不愁沒有突厥可打,只愁沒有力氣打。如今倒好,突厥躲起來了。不與我們打,我們空有力氣,卻是無處使呀。”
唐休璟與突厥打了一輩子,深知突厥的打法,就從來沒有遇到今年這樣的大戰,突厥不與唐軍打,只管利用大漠的空曠與唐軍周旋。一副要把唐軍拖累拖疲拖垮的樣兒。
“楚王一計,要我們盯着水草地,固然是妙策,我們也打了好幾仗,收穫不錯。可默啜一改變策略,突厥不在水草地停留,我們就難以施展了。”王孝傑很是苦惱,道:“一定要想個辦法。逼默啜與我們打。實在不行,我就調集大軍,強攻黑沙城。”
“大帥,先等等吧。”唐休璟沉吟一陣,道:“黑沙城對於突厥來說固然重要,卻未必不能捨卻。要是我們調集大軍強攻黑沙城的話,默啜很可能放棄黑沙城。我們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座空城,於大局無益。”
唐軍現在最緊要的就是幹掉突厥的主力,而不是爭一城一地的得失。若是唐軍主力要進攻黑沙城的話,默啜難擋唐軍鋒芒。必然是放棄黑沙城。
自從突闕反叛之後,就把黑沙城定爲“南牙”所在地,默啜當上可汗後,他的牙帳一直留在黑沙城,因而黑沙城在突厥心目中來說,具有很重要的地位。
但是,還沒有重要到背水一戰的地步,放棄黑沙城是必然的。
“稟大帥,楚王的軍報。”就在這時,親信策馬而來,向王孝傑稟報。
“哦。拿來。”王孝傑右手一伸,親信忙把軍報遞上。
王孝傑接在手裡,三兩下打開,一瞧之下,眼睛猛的瞪圓了,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王孝傑手一抖,軍報差點掉在地上了。
“大帥,發生何事了?楚王戰敗了?”唐休璟心頭一沉,臉色大變,急忙問道。
“楚王戰敗?虧你想得出來。”王孝傑眼中精光一閃,很沒好氣。
“楚王沒戰敗,那你爲何如此震驚?”唐休璟不解了。
王孝傑如此震驚,要不是李隆基打了敗仗,還能是甚?
“楚王不僅沒有戰敗,反而想到了一條對付默啜的計策。”王孝傑眉頭一挑,臉上的憂慮一掃而空,大爲歡喜,道:“此計一出,突厥必敗無疑!”
“不會吧?”唐休璟更加難以置信了,道:“既有如此妙計,那你爲何震驚?”
“因爲這是一條陰狠毒辣的絕戶計!”王孝傑撫着額頭,道:“我打了一輩子的仗,見慣了生死,甚麼狠毒的計謀沒見過?就是沒見過如此可怕的絕戶計。”
“當真?”唐休璟忙道:“我瞧瞧。”
王孝傑把軍報遞給唐休璟,唐休璟接過話,定睛一瞧,失聲驚呼,道:“好狠的計策!”
手一抖,軍報差點掉在地上,彷彿這不是軍報,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似的。
“絕戶計!真是絕戶計!狠辣惡毒的絕戶計!”唐休璟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着軍報,一臉的震驚之色,道:“此計一出,突厥將會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突厥的傷亡將會遠遠超過當年的黑山之戰!”
“哈哈!”
王孝傑仰首大笑,聲振長空,道:“突厥屠我百姓,擄我財貨,罪惡如山,就是要如此狠毒的絕戶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