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死一般的寂靜!
整個殿裡,一片死寂,針落可聞。
李旦、太平公主、武三思、武承嗣、張昌宗、張說,以及李成器他們個個張大了嘴巴,瞪圓了眼睛,石化了。
要不是他們的胸膛在急劇起伏,一定把他們當作雕像了。
張昌宗是武則天的心上人,誰敢對他如此說話?誰敢讓他“滾”?
“咕咕!”張昌宗喉頭髮出一陣怪異的聲響,一臉的驚詫與不信的神色。
武則天對他有多寵信,他非常清楚,誰敢得罪他?就是武三思和武承嗣這兩個很得武則天信任的侄子,也得拍他的馬屁,討好他,給他牽馬墜蹬。
李隆基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喝斥他不說,還把一個“滾”字送給他了,他那感覺不是震驚,而是荒謬。
沒錯,就是荒謬,荒謬透頂。
張昌宗只覺這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爲荒謬的事兒了。
太平公主把張昌宗引薦給武則天,對於此事是最清楚不過了,張昌宗很得武則天的信任,要不然的話,武則天也不會賜宴了。李隆基竟然如此頂撞張昌宗,那就是把天捅漏了,即使以太平公主的心智與膽識,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就連太平公主都覺是這事兒很荒謬,李旦、武三思和武承嗣、李成器他們自是不用說了,他們那感覺如同看見老母豬上樹似的。
“你說甚?你說甚?”張昌宗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一蹦老高,指着李隆基叫嚷,一臉的不信之色。
這事兒太過荒謬,他明明聽得清清楚楚,就是不相信,想要確認。
“我說,你是甚狗東西。”李隆基臉色陰冷。
“狗東西?”張昌宗的臉孔扭曲了,眼睛發綠了,呼呼直喘粗氣。
李隆基不僅重複了適才的話,還多了一個“狗”字,這侮辱更甚三分,由不得他不怒。
此時此刻,張昌宗只覺氣衝頂門,胸膛都快炸了。
“好!好!好!”張昌宗怒極而笑,道:“我這就去見陛下,讓陛下給我評評理。”
他很得武則天的寵信,要是對武則天說道說道,武則天肯定會幫他,他理直氣壯,大步一邁,就要去告狀了。
“對!理應告訴陛下!”武三思和武承嗣也反應過來了,巴不得把這事兒整大,把李旦拉下水。
“春……”李旦上前一步,攔住張昌宗,臉色蒼白,就要說軟話。
“讓開。”張昌寒臉色陰冷,右手一推,把李旦推開。
李旦無奈,向太平公主一打眼色,這是在向太平公主求助。
張昌宗就是通過太平公主見到武則天的,她說話應該有用。
然而,太平公主眉頭緊擰着,無奈的攤了攤雙手。
她最是清楚,武則天是何等寵信張昌宗了,她說話也未必管用。
“完了,完了。”李旦把太平公主無奈的神色看在眼裡,只覺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
“走!見陛下!我正好請陛下評評理。”然而,讓人想不到的是,李隆基率先一步,搶到頭裡去了,道:“父王,我們這就去見陛下。”
“你見陛下?你是作死!”武三思和武承嗣失笑出聲。
李隆基侮辱張昌宗這個武則天的心上人,武則天能放過他嗎?即使李隆基是武則天的孫兒,很得武則天信任,也不會放過他的。
這是有前車之鑑的。
武則天的第一個面首薛懷義,很得武則天寵信,作威作福,弄得不少人家破人亡,武則天也不問他的罪。
而且,薛懷義更是一把火把耗資千萬的明堂給燒了,朝中洶洶,羣臣上奏,要求處死薛懷義,武則天仍是不聞不問。
李隆基是很得武則天的信任,對武則天的脾性,可是,李隆基比得了耗資千萬的明堂?
李隆基要是去見武則天的話,那就是自尋死路。
“哎。”太平公主輕嘆一聲,這個李隆基雖然機靈,畢竟年幼,沒甚見識。
“陛下讓你前來赴宴,不是讓你作威作福。”李隆基冷冷的道:“你不讓父王坐首席,這事兒走遍天下,我也有理。我就不信,陛下會信你的。”
“……”氣勢洶洶的張昌宗嘴巴張得老大,半天說不出話來了。
這事的起因,就是因爲張昌宗作威作福,不讓李旦坐首席,這事兒走遍天下,李隆基也佔理,張昌宗會無理的。
萬事不過一個理字,張昌宗不佔理,他的底氣就不足了。
“春官大人放心,此事我們會爲您作證,是李隆基的不是。”武三思和對武承嗣對視一眼,微微點頭,衝張昌宗齊聲道來。
這是把事兒整大,把李旦拉下水的良機,他們當然不會錯失,要扇風點火。
“你們……”李旦眼睛一瞪,指着兩人,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兩個蠢貨。”李隆基卻是眼睛一翻,衝武三思和武承嗣沉聲喝道。
“甚麼?甚麼?”武三思和武承嗣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似的,一蹦老高,指着李隆基,一臉的不爽。
“三郎沒說錯,你們兩個還真是蠢貨。”太平公主終於開口說話了,道:“陛下這次賜宴,是要我們和和氣氣,而不是鬧事。這事真要鬧到陛下那裡了,先不論對錯,陛下都會不喜,到時,哼!”
太平公主一聲冷哼,如同炸雷似的,武三思和武承嗣一個激靈,嘴巴張了張,想要說話,卻終是沒有說出來。
太平公主對武則天的心思太瞭解了,比起武三思和武承嗣還要了解,她如此說話,那肯定不會假的,武三思和武承嗣雖然一心想要把這事兒整大,卻也沒這膽。
張昌宗遲疑了,眼珠亂轉,臉色變幻。
“走啊。”李隆基上前一拉張昌宗,道:“走。我們去陛下那評評理。”
“放開我。”張昌宗使勁一甩,掙脫出來,後退幾步,來到座位前,一屁股坐了下來。
“這……”李旦、李成器、壽昌公信他們一臉的驚訝之色,一臉的難以置信。
適才,張昌宗口口聲聲,要向武則天告狀,這才屁大一會兒功夫,他就軟了,不去了。要不是他們親眼看見,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走啊!”李隆基卻是不放過張昌宗,走到張昌宗面前,道:“你不是叫得那麼兇麼?你不是很有理麼?你不是很得寵麼?”
聽着李隆基的嘲諷之聲,張昌宗的臉都綠了,冷哼一聲,把臉扭到一邊去。
“去不去?”
“不去的是孫子!”
“你真是孫子!”
“好一個龜孫!”
李隆基居高臨下,一副俯視之態,指點着張昌宗叫嚷,口水亂濺。
張昌宗爲什麼會有這番變化?
這事得從武則天這次賜宴的用意說起。武則天這次賜宴,就是讓張昌宗和她的兒子、女子、孫子、孫女,以及侄兒侄女見見面了,通通聲氣。
這就好比一個有兒有女的寡居女人,好不容易找了一箇中意的男人,她把兒女和男人召到一起,吃個飯,見個面,希望大家和和氣氣,相處愉快。
要是男人把女人的兒女不放在眼裡,又打又罵的,你說女人會高興嗎?
這事兒真要鬧到武則天那裡去了,武則天肯定會很不高興,最可能的處置之法,就是先不論對錯,各打五十大板再說。
其結果是誰都沒撈到好處。
更別說,現在的張昌宗纔得到武則天的寵信,其根基未穩固,還沒有什麼勢力,他不能沒有顧忌。
李隆基就是號準了張昌宗的脈,口口聲聲要去見武則天,他是有底氣的。至少,這事兒他不會輸。
“皇嗣,請入座。”張說見李隆基搞定了這事,大爲讚賞,衝李旦道。
“入座?好好好。”李旦還在渾渾噩噩,在張說的引導下,機械的入座了。
武三思和武承嗣眼神一黯,這首席他們終究沒能坐上。
不過,二人馬上就盯上了次席。不能坐站席,坐次席也不錯。
然而,李隆基開口了,道:“這次席非姑姑莫屬。”
“楚王說得對,公主請入坐。”張說深知李隆基的用意,那是在噁心武三思和武承嗣二人,他打從心裡贊成。
這次席還非太平公主莫屬,她也沒有謙讓就坐了下來。
在張說的安排下,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沒過多久,酒宴就擺上了。
張說先是說了一通例行話,說這是武則天的恩典之類,然後就開席了。
張昌宗今兒沒討到便宜,不停喝悶酒。武三思和武承嗣抓住機會,向他敬酒。張昌宗心裡不爽,借酒澆愁了,酒到杯乾,不知不覺中喝多了。
“李旦,我是你爹,你快叫爹。”張昌宗大着舌頭,拍着李旦的肩膀,滿嘴酒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