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拉住了小白熊,望着那北狼天星山上囂張跋扈的道觀,不禁暗暗搖頭。
北狼天星山曾是北落荒原兇狼肆虐之地,大唐初年西寧軍民大戰兇狼,此處曾埋骨萬具,這所謂的崑崙支脈,北門道宗卻建在這麼一座凶氣繚繞的山上,據說是爲了鎮壓亡魂,但看起來卻更像是借這凶兆之勢的意思。
碧桃望着那北門觀的七座連環道觀就如巨劍倒插在北狼山上,正是按着北斗七星的方位佈局,在七座連環道觀之上,北狼山峰頂端,代表北極紫薇大星的方位上,矗立着一座青色建築。她不明白李道玄爲何疾馳而來,卻在目標前停下了。忙問道:“公子,咱們不上去?”
李道玄苦笑一聲:“這麼着急上去送死麼?”
碧桃咬着嘴脣輕聲道:“那你能不救這個師父麼,咱們可以逃啊。”
李道玄抱着她跳下了白熊,走到山路之旁的一處隱蔽之地,將碧桃放下後,盤腿坐起默默補充靈力,淡淡說道:“有些時候,就算是去送死的事,也是要去做的。”
山下陰風嗚咽,天色已黑,今夜無月無星,只有陰雲遮天。碧桃聞言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似乎感受到了一種蕭殺悲壯之氣。
她這些日子來暗暗跟着李道玄,其中一些情勢也大概瞭解,強忍內心不安,微笑道:“公子也別說的如此悲壯,我想那位儒宗的於別駕還有你的好兄弟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李道玄面色如常,其實這些事情他在路上早就想過很多遍,這次崑崙山抓住了自己煉製蓮生的大逆行爲,以道宗首領的氣勢,無論是在道義上還是實力上,都已經是穩贏不輸的局面。
修士們的解決方法靠的還是自身實力,李藥師酈水兩位兄弟卻不是修士界的人,若是爲了幫自己惹怒了崑崙山,那更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場面。
至於於惜竹這位儒宗大豪,李道玄只求他不第一個動手對付自己就謝天謝地了。
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反而是那附身在酈水身上的陰九幽老怪,但這是最後一招,只能用在最關鍵的時候。
他將這形勢想得通透,靈力也恢復滿了,便緩緩站起身來,望着那似乎下定決心一臉平淡的碧桃,忽然笑道:“碧桃,公子我已經想了一招妙計,可以解這死局,你來我給你說一下。”
碧桃精神一振,湊過身來,雙眸如星望着他。
李道玄不動聲色的伸手攬住她的腰,低聲道:“等會兒我先衝上去,你只需要……”他暗暗送出靈力在手上,遊動到碧桃柔軟的腰肢上。
碧桃皺眉問道:“公子,碧桃需要做什麼?你說啊。”
李道玄發動了控制她體內蠱蟲的靈力,運轉子午端陽蠱,口中淡然道:“你只需要快點逃走就好了!”
碧桃聞言雙眉一挑,頓時發覺了他發動的靈力,心中明白過來,但想反抗時已然來不及了。
李道玄送出的靈力牽制了她的丹海,激活了那些遊動的蠱蟲。他下定了決心,決意解除對碧桃的蠱蟲控制,以自身冥力慢慢溶解了那些活動的蠱蟲。
碧桃感受着自身丹海的變化,雙眸熱淚滾滾而下,口中哀求道:“公子,不要這樣對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死。”
李道玄默不作聲,一邊消融蠱蟲一邊緩緩注入靈液,慢慢存在到碧桃的丹海里,搖頭笑道:“碧桃啊碧桃,你應該是個聰明的女子,我李道玄只有對不住你,從未對你真正好過,你又何必對我這樣好。”
碧桃雙目緩緩閉上,只喃喃道:“你,你不明白,我,我已經……”她那一直隱藏的幾乎就要衝口而出的秘密,還是硬生生的吞了下去。身子一軟,放棄了抵抗。
李道玄正在流轉靈力,見她放鬆了丹海的控制,心中稍稍安心,卻忽然在碧桃體內小腹處感受到了一塊奇異的軟團之物,隱隱跳動着。
此時他已經將蠱蟲全部消融,靈力也注入的滿滿的,稍微查探了碧桃體內這塊軟肉,並無異常之處,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便放出一團木纏根,用五元道法將碧桃暫時捆住,收起了靈力,最後低聲道:“碧桃,這木纏根不消兩個時辰就自動解除了,到時不管我成敗如何,都是大局已定,你若還念着一場情分,就去樂都的杏花樓,找我相思姐姐,只要你能保護好她,道玄就是真死了,也感念你的恩德。”
碧桃被他道法制住,丹海再無子午端陽蠱,而且靈液充足。她喘了一口氣,瘋狂的搖着頭,大聲喊道:“李道玄,你,你什麼都不知道,我決不能讓你去送死,決不能!”
李道玄低頭親了她一下,再在她身邊畫了一個簡單的木藤守護道法,便毅然轉身,對白熊招呼一聲:“小熊兒,走罷!”
一人一熊,就這樣飄然上了北狼七星山。
碧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傷,放聲大哭起來:“李道玄,你這個傻子,我,我已經懷上了你的孩子啊,你若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只是她這番話,那個男子卻聽不到了,他已經登到了北狼山腰。
山腰處拐了一個彎,一座以天然山石削刻而成的北門立碑矗立如門,上書北門觀三個大字。字字如劍,但又有一種逍遙姿態,自得妙中真意。
李道玄手掌撫在那石碑之上,一股巨大的防禦靈力鼓動在石碑上,整個石碑被他的靈力觸動,發出嗡的一聲,石碑頂部一道劍形靈力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爆出七團靈力,分別落到了七座連環道觀裡。
整個北門道觀瞬時點燃了道火蓮燈,照得七座道觀仙霧縈繞。
李道玄冷哼一聲,拍拍身邊白熊的腦袋:“小熊兒,你怕不怕?”
白熊嘶吼一聲,雙爪立起,猶如人形,卻將一泡熊尿噴到了那靈元滾動的石碑上。
李道玄忍不住仰天大笑,跨步向前,直奔七星道觀。
這北門觀石碑乃是整個北門道觀的防禦基石,一道靈力和北斗七星方位的各所道觀隱隱呼應。
當年在此開觀立道的崑崙北辰子卻是經歷奇特,他在崑崙入道前,曾去過九州大陸最爲神秘的一個地方:連山星宮。有緣讀過星宮秘法《連山歸藏經》,所以纔將這七星斗拱紫微的天之勢布得如此完美。
而除此之外,這位北辰子道長竭盡全力,暗暗佈下了一層防禦陣法,這北門道觀建在北狼兇山之上,那山中所埋的萬骨幽魂被他以絕大道力度化,便結在那山腰處的石碑上。
這石碑便與北方紫微遙遙呼應,形成七殺南斗的暗局。
紫微北斗,七殺南鬥,陰陽呼應,便形成了這雲州第一觀的氣勢。
此刻七殺南鬥陣已經被暗中激活,李道玄一進入大陣範圍之內,便覺得心煩氣躁,他心中警醒,默運清心水元靈力,稍微好了一些,但那白熊卻被殺局激發了冥氣,眼珠變得血紅一片,爪子上的銀光變作了灰白一團氣息,猛然熊身一動,已經化作了一頭冥神兇獸,直撲入那正中的“天權”方位的道觀。
李道玄想到等會兒可能的一場苦戰,此刻也不再浪費靈力,身子以百獸行的狼突式起步,飄搖鶴行緊緊隨着白熊。
天權方位的道觀兩門大開,兩個道士撲了出來,還未說話,就被穿身而過的白熊雙爪劃中。
這兩個道士修爲不高,齊齊大喝一聲,手中各挺起了一柄木劍,與小白熊的雙爪各自交了一招。
木劍上靈元流動,他們用的卻是崑崙正傳的妙真派劍法,只聽嗤啦一聲,兩柄木劍自中分開,卻被小白熊跟着雙爪一拍,木劍折成兩段。
那右首的道士大喝一聲:“可是妙華宗的道兄麼,咱們仙子正在紫微觀裡等着你呢,我們……哎喲……”
這道士說話時腳下鬆動,被小白熊趁機暗算,帶着冥力氣息的爪子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插入了道士的大腿上,再狠狠拔了出來。話還沒說完,就慘叫出聲。
左邊的道士喊了一聲,師弟莫慌,我來對付這畜生,挺動木劍,用上了妙真劍道中的“心齋守一”式。
可惜他修爲太淺,這招高妙的“心齋守一”劍式還未展開,就被白熊利爪劃過了手臂,痛得甩出了木劍。
李道玄已經堪堪趕到,聽到道士的話,心知對方這是先禮後兵的套路,忙呼住了白熊,伸手接住了木劍,倒轉回去,塞到了那正捂着手臂的道士手中,腳下不停,右手一團水元靈力送出,裹住了那大腿被插出血洞的道士傷口。
要知道白熊當日吞吃了冥魚,這番成長後,現在的利爪上隱含着一股冥力氣息,虧他出手及時,消融了兩個道士傷口的冥力,要不然這兩個黃土境五重未滿的道士恐怕就要當場身死了。
饒是如此,那兩個道士瘸着腿,捂着手臂,怒罵不止,但懼於白熊的兇猛,又感受到李道玄的修爲,只得含恨在前領路,招呼李道玄跟上。
李道玄拍拍不安騷動的魔化白熊,跟着兩個道士緩緩向着山頂的紫微觀走去。卻在走動之時,暗暗在掌心凝聚一團木系桃花劫,悄悄放了出去。
在李道玄所學的木元道法篇中,“桃花劫”在實戰中效果甚微,但這招不需耗費多少靈力,而且施展時無聲無息,施展後短時間卻察覺不出來。這是五元道法中很少見的,類似五毒教放散瘟疫的狠毒招數。
這招最爲奇妙的是每個修煉之人放出的桃花劫各有不同,必須施放之人的靈力才能解除桃花瘟疫。這也是當時爲何李道玄會懷疑當年西羌部族的瘟疫乃是蓮生所爲的原因。
李道玄一邊跟着兩個道士走,一邊緩緩放着桃花劫。
那兩個道士見他速度越來越慢,頻頻回頭查探,卻沒看出什麼問題來,想來是那位瓊華仙子自覺穩操勝局,竟然只派了這兩個低級道士迎客,卻給了李道玄放毒的機會。
小白熊不時抽動鼻子,它是天生靈獸,對這桃花劫十分敏感。李道玄一路佈置桃花瘟疫,心中卻一點兒底兒也沒有,他突然運轉桃花劫,純粹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爲。
雖然速度慢,但紫微道觀還是走到了。
這個北門觀的真正樞紐之地此刻也是木門大開,露出紫微觀內露天大廳的觀天台。
此刻一百零八盞道火蓮燈佈滿了整個大廳,露天大廳明亮如白晝。
兩個領路的道士在門口便停下了,還未張口通報,一個身影腳踏七星衝了出來,手中一道符劍飛舞而來。嘴裡咬牙切齒道:“妙華宗的王八蛋,吃道爺一劍。”正是那日在李道玄手下吃了大虧的藍袍青年,瓊華仙子和陳慶之大將軍的兒子,陳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