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整隊大唐軍變作了一個黑點,李道玄才走到躺着休息的小白熊身邊。他抱起這隻已被鮮血染紅的小熊,忍不住嘖嘖稱讚,不說在大巫師的洞穴裡吞吃毒蜂救了自己一命,今日又在關鍵時候幫了自己一把,他又想起白不賢老頭說的話,這果然是一隻珍惜靈獸。
李道玄摸摸小白熊的腦袋,收拾下情懷,便轉身走到休息不語的拓跋明珠身邊。倔強的西羌姑娘見他走過來,轉過了頭。李道玄輕聲說道:“明珠姑娘,你先回去吧,師父又被捉去了,我只能去一趟西海了。”
西海之行是他剛纔就做好的打算,儘管知道路途兇險,但他卻覺得這是自己身爲弟子的一份責任。他說完四處看了看,明珠騎的那頭黃羊已經因爲失血過多倒在了地上,幸好他自己的那隻還在不遠處。
李道玄背起了小白熊,走過去拉住了黃羊,再回來時卻見拓跋明珠已經站起來慢慢的向土坡處走去。李道玄在黃羊屁股上一拍,打得黃羊奔馳嚮明珠的方向。他自嘲一笑,向着北方而去。
剛走了不長時間,就聽到背後羊蹄聲響,拓跋明珠趕了上來,她騎在黃羊背上,居高臨下的望着李道玄,清亮的眸子裡毫無感情,卻輕聲說道:“你,你是要去那裡送死麼?”
李道玄一愣,連連搖頭:“剛纔那位前輩說過,西海的仙魔兩派修士正在大戰,我怎麼說也是道門的修士,去求一下那些崑崙山的高人,總有法子可以救出師父來。”
拓跋明珠咬着嘴脣,一隻手卻緊張的揪着黃羊背上的毛,聽他這樣說便翻身下羊,將手中繮繩遞了過去,生硬的說道:“那你就快去吧。”
李道玄擺擺手:“這裡離寨子還遠,你孤身一人,騎着它也快點,我自己走就是了。”
拓跋明珠瞪着眼睛,手僵持在半空,忽然生氣起來,大聲說道:“不要,我不要!”她的聲音顫抖:“我不要你的憐惜,我不喜歡!”
李道玄被她這麼激烈的言語弄傻了,呆立在原地,不知說什麼好。
拓跋明珠放開了心懷,擡起了頭,胸膛起伏不停,聲音更加激動了:“你是我什麼人,非要對所有人說喜歡我,我是白山女神的戰士,你是白山女神的使者,我,我不喜歡你。”她語無倫次的說着,淚珠兒就止不住的滾落下來。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李道玄聽得稀裡糊塗,他雖然聰慧但卻不瞭解女孩兒的心思,但只見拓跋明珠哭的傷心,心中柔情無限,大膽的走過去,伸手將她攬入了懷中。
這一次拓跋明珠只輕輕掙了一下,她這段時間操心部族的事情,今日又血戰一場,更因聽到了藥師將軍和李道玄無情的對話,已是身心疲倦。這個堅強的姑娘初嘗失戀的滋味,帶着對面前男人複雜的心情,終於忍不住靠在李道玄懷裡痛快的哭起來。
李道玄抱着拓跋明珠,感受着胸前的熱淚,忍不住擡手撫摸她髮梢上的銀鈴。拓跋明珠哭夠了,感受到了男人親密的愛撫,忽然害羞起來,掙扎着試圖推開他。
李道玄緊緊抱着她不放手,懷裡的姑娘忽然抓起他的袍子,擡起小腳狠踢了一下。他吃痛之下,苦着臉後退了一步,胸前的袍子被扯開,一串兒銀鈴掉了下來,正是那日一夕之歡後他自明珠髮梢上取下的信物。
拓跋明珠擦擦紅腫的雙眼,正看到了那地上的銀鈴,她呆呆看着,忽然擡頭看着李道玄:“你喜歡我什麼?難道就是因爲那日我把身子給了你?”
李道玄彎腰將銀鈴撿了起來,珍惜的收起來,雙目迎上了少女的眼眸,緩緩說道:“或許如果沒有那天,那天的事情,我可能不會這樣就喜歡上你,但那日的事情畢竟是發生了,那便是我們的緣,也是因,我喜歡你是真心的,也是果。”他還未說完,拓跋明珠已經捂住了耳朵,快步走到黃羊邊,飛身騎上,奔馳而去。
李道玄苦笑一聲,這女孩兒的心可真難猜,他雖這樣想,但心裡也是甜絲絲的,再伸手去摸懷裡的銀鈴,這次卻摸出了李藥師臨走時送給他的卷軸。
李道玄摸着黃紙卷軸,輕輕打開來,記得藥師將軍說這是大唐軍中密探繪製的附近西海的修士資料,正好可以看看到底是些什麼人。
卷軸展開後很長,畫着人物圖,圖下方還有簡單的小字註解。
他只掃了一眼便看到第四幅圖正是蓮生的模樣,下方註解爲道門旁支妙華宗的現任宗主,還有對蓮生一些簡單的介紹。李道玄再翻看前邊,第一幅卻是一個老文士模樣的男子,雖然只是簡單幾筆勾畫,但其形貌清癯,風姿雋爽。下面註解道:魔門黃泉宗,鬼醫閻碧落!
若非剛纔聽到了那黑衣女子和白老頭的對話,李道玄實難相信這個風姿清秀的老文士竟然就是他們所說的踏入玄空境的大魔頭。他感嘆一番再看第二幅圖,卻只有模糊的幾筆勾勒,依稀是個女子的模樣,下面註解極爲簡單,標註爲崑崙山弟子洛青璇。
崑崙弟子洛青璇之後赫然便是那聞名已久的生肖派豬魔。其人名爲豬魔,果然一副豬頭大耳的樣子。李道玄這樣看下去,才發現這卷軸乃是按照修行地位高低排列出來的,不禁想到,這些圖是何人所畫,難道大唐軍中也有暗藏的修行者?卷軸後邊都是些不出名的修士,那死去的吸血鬼嚴華也在其中。
李道玄看着心中一動,想起部族審訊大巫師時對方所說的那個神秘的蛇姬,他急忙翻看着卷軸,直看到最後才找到標註爲蛇姬的一頁。讓人失望的是,卷軸上沒有圖像,果然那蛇姬如此神秘麼?他仔細看了一下,關於生肖派蛇姬這一條雖然沒有圖像,但註解卻非常詳細。
卷軸上對蛇姬的註解大部分都是含糊其辭,說這蛇姬出身魔門五毒教,但修行能力不詳,只知其善用毒,常驅毒蛇傷人。李道玄看到這裡忽然想起了剛纔那神秘的黑衣女子,想到了她那雪白皓腕上的碧玉小蛇,難道是她?
李道玄立刻否定了,剛纔那白老頭稱呼那黑衣女子爲公主,一個邏些的公主不可能是什麼生肖派的蛇姬。他接着看下去,註解中說蛇姬常常做中土唐女的打扮,但因出身西苗貴族,所以一向很神秘,除了生肖派的幾位當家的,很少有人見過她的樣子。李道玄嘆口氣,正想放棄,但立刻被註解的最後幾句話吸引住了,只粗粗看了一眼便驚的差點一屁股坐倒。
蛇姬這條註解的最後寫道:“資料甚少,唯調閱軍中秘檔後得其大概,此女疑似南部苗州人,喜用風草汁調五毒塗染雙指以爲武器,承玄七年蘇州御史案疑其所爲,死者傷口呈方孔形,似蛇咬,身僵血熱,周身有紫斑。蓋知其女之毒矣。”
李道玄看到這卷軸中調用軍隊的秘擋得來的資料,心突突的跳,眼前不斷出現碧桃那塗着紫色花汁的兩根手指。西羌部族中那死去的兩個女人慘象也歷歷在目。
李道玄合上卷軸,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子,腦海中將第一次見到碧桃而後發生的事情濾了一遍,種種不正常的細節漸漸放大出來。那個女人,那個碧桃,果然有問題。如果她就是蛇姬,很多事都說得通了。他之所以一直沒起疑心只因爲從未在碧桃身上感受到靈力的流動。
但李道玄立刻決定不管如何也得回去看一眼,他又着急又害怕,伸手緊緊背後的小白熊,轉身運起鶴行式,朝着明珠遠去的方向追了過去。鶴行逍遙,速度越來越快,只用了片刻時間,他已然看到了前方奔馳的黃羊。
李道玄鶴行不停,雙腳彈地,鷹揚而起,自背後落到了黃羊背上,順勢雙手一攬將拓跋明珠攬入懷中,雙腳再狠踢了一下黃羊肚子,那羊兒速度更快了。
拓跋明珠見是李道玄再次回來了,小臉上喜悅的表情一閃而過,掙扎道:“你又回來做什麼?”
李道玄心跳的飛快,卻不是爲她而跳,心中只是想着若是西羌部族的兄弟們出了什麼事,自己這次的罪過就大了,見明珠一臉不自在,嚴肅道:“明珠,這次有些大事不好了,碧桃姑娘有問題。”
拓跋明珠一時沒有明白過來,在他懷裡低聲道:“當然有問題,她可喜歡你的很啊。”
李道玄擦了一把汗,喃喃說道:“那個碧桃,極有可能是生肖派的蛇姬,也就是阿顏大巫師的主人,唉,我早該有所警覺的,救她出來後,第二日她那樣子,一點兒也不像一個剛逃出魔窟的普通女子。”
拓跋明珠終於明白他的意思,想到寨子裡部族人的安全,身子都僵硬起來。
黃羊背上本來就狹窄,速度快起來時,兩人幾乎貼到了一起,如此親密相擁,肌膚交接時氣息流轉,別有幾分曖昧的氣氛,但兩人心中有事,都無心領會這溫柔的一次接觸。
眼看快到峽谷斜坡時,黃羊速度慢了下來,拓跋明珠毫不猶豫自箭壺裡拔出一隻長箭,狠狠刺入黃羊屁股中,那羊速度立刻快了起來,如瘋了一般,這個速度下,兩人不多時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西羌部族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