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李元昌楞了一下,良久才明白過來溫博生的意思,不禁勃然大怒:“泰兒這是僭越,他是找死麼!”
溫博生當然明白漢王意中所指。當今陛下名號神玄聖武皇帝。魏王李之泰被封的只是一個有名無權的洛王。如今竟然自稱洛水神王,那已經是犯了死罪!
但溫博生卻不敢開口得罪新任洛陽王,只低聲道:“咱們魏王是幾日前才進洛陽的。一進這洛陽城就盪舟洛水,自封神王。唉,說起來魏王,不,洛水神王脾氣也忒大了點,在洛陽不過七日,就殺了六名神衛將軍,洛水河中淹死了十四名分司官員。”
漢王若有所感,忽然笑了起來:“洛陽東都之王有殺將罷官之大權,泰兒脾氣古怪,但若是洛陽官員認錯了他這個有名的殺神皇子,那也只怪他們不長眼。”
溫博生敏銳的感覺到了漢王語氣的變化,自然陪笑道:“王爺說的是,咱們神王所殺的將軍和官員嘛,都是有問題的。”
李道玄在旁聽得好笑,便是呆子也知道那魏王李泰的心思。不過是奪取禁衛大權,恐嚇洛陽官員的手段而已。不過這李泰不過來了七日,就乾脆利落的做出這些大事,也是其過人之處。
他正想着,就聽到溫博生那略有些圓潤的臉上現出一絲恐懼:“只是王爺您來了,可要多勸一下咱們神王。殺是該殺,但總得尊國法而行,他,他老人家就派了一個紅衣女瘋子,一言不發就殺人,唉,太嚇人了!”
李道玄心中一動,那漢王也是好奇的問道:“什麼女瘋子?是魏王身邊的護衛麼?”
溫博生搖頭道:“那女瘋子臉上戴着桃花面具,身穿紅袍,就如魔女一般,每次殺人都帶着一股青色殺氣。以下官看來,不像護衛,更像修士!”
李道玄再也忍不住,大步走來,一把扯住了溫博生,低聲道:“溫大人,可認得某啊。”
溫博生擡頭一看,差點喊叫出來,他在長安可見過李道玄的手段。當下戰戰兢兢道:“原來是李公子,您,您也來洛陽了。”
李道玄輕輕拍着他圓潤的臉:“這不長日子,溫大人可圓潤許多呢,紅光滿面的,看來是在這洛陽過的不錯啊。我切問你,那紅衣女子可有名字?”
溫博生嚥了一口唾沫,陪笑道:“那女子神神秘秘,身邊有時還帶着兩個女鬼,神王殿下也沒說她的名字,只是偶爾稱呼一聲靈蓮姑娘。”
李道玄長出了一口氣,果然沒錯,溫博生口中描述的這個魔女,定然是蓮生無疑。他心頭一陣惱火,魏王這傢伙,如今竟然驅使我師父做這等害人之事。
漢王李元昌此時輕輕扶起了溫博生:“溫大人起來吧,那魏王,嗯,神王派你來,是迎接本王的麼?”
溫博生此時雙目只看着李道玄,傻笑一聲:“王爺,神王殿下似乎說過,迎您進城是小事,爲一位老朋友洗塵纔是大事!”
他現在當然已明白過來,神王李泰所說的老朋友,自然是李道玄無疑。
漢王也不在意,揮手道:“既然如此,便請大人遣一輛車來,咱們還有幾位朋友一起進城。”
溫博生急忙答應下來,不多時便有一輛扁平寬大的八輪大車行了過來。整個車子竟然像是自一塊巨木雕出來一般。拉車的也不是馬兒,竟然是八匹白牛!
白牛四蹄緩慢,這車子卻走得很是平穩。李道玄等人坐上這怪車,便在八牛拉扯之下,紅巾神衛的護衛之下,駛向了洛陽神城。
洛陽古城又稱神都,自前古夏商時代便爲都城。
這神城矗立河洛之間,居天下之中,既稟中原大地敦厚磅礴之氣,也具南州水鄉嫵媚風流之質。
漢王推開車子前面一塊水晶石,望着前方雄城,嗟嘆道:“洛陽北據邙山,南望伊闕,貫洛水於其中。當可以稱得上神都了。”
黃鬍子微笑道:“王爺看得是勢,某看得卻是關。此城東據虎牢關,西控函谷關,四方羣山環繞、雄關林立。當真是‘山河拱戴,形勢甲於天下’也。”
李道玄心中只惦記着剛出虎穴,又入狼口的蓮生等人。無心理會這兩人的懷古之思。
那七七姑娘卻是興致盎然,輕聲道:“我記得書中所記。洛陽城東壓江淮,西挾關隴,北通幽燕,南系荊襄。爲九州腹地,十省通衢。爲諸侯逐鹿中原的皇者必爭之地……”
她這段話卻說得漢王一愣,搖頭道:“姑娘這段話卻是自何處看到的,某不才,卻從未讀過,聽過這等說法。”
七七姑娘低頭嘆了一口氣,良久才自言自語道:“世事變遷,人間混亂。有些東西也只有我們這些倖存之人才懂了。”
她說得蕭索,車中人卻是不懂。但牛車已漸漸加速,洛陽神城就在前方,漢王也無心細問。
牛車自洛水鎮向北而去,過了南北運河開端的永澤渠,便轉折向東而行。再經過洛陽西南的“厚載門”,便來到了洛陽南大門,與宮城皇城正在一條中軸線上的“定鼎門”。
牛車停住,李道玄和漢王下了牛車,看着前方古青色的城牆,以及那高數十丈的定鼎大門。
洛陽之門與長安城門相似,也是門下開洞,只不過這定鼎門只開了四洞,而且守衛比之長安更爲不同。
李道玄看着連一個守衛都沒有的空城門,不禁詫異道:“竟然無人守門,這是怎麼回事?”
溫博生在一側騎馬過來,聽到李道玄的話便笑道:“公子啊,洛陽不比長安,沒有禁制雲珠的護衛,這裡是不禁修士廝殺的,就說這城門,也是由各宗修士們來護持的。說起來並無什麼人敢輕易進犯洛陽呢。”
李道玄不禁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溫博生嘆道:“公子你是知道的,某最是不喜做什麼京兆府尹這樣的治安官。但這次來了洛陽才知道,這個洛陽府尹是如此的輕鬆。”
他說着低笑起來:“城中修士遍佈,時時都有惡戰,但這樣一來,整個洛陽民間治安卻相當的好呢。”
那是自然,李道玄不無惡意的想到,民間之人誰敢在洛陽鬧事?說不定瞬間就要跳出數十個修士出來修理你呢。
他們說着話兒,已看到了那定鼎門上的牌匾,以及那城門之上鑲嵌的一塊金木。那是一塊方形金色大木,卻遮住了城門上方三丈空間,硬生生將這座大門擋住了一塊兒。
溫博生手指那金木笑道:“這定鼎門高十六丈,實際說起來,比長安都城的最高的承天門還要高一些。便是因爲如此,咱們神王到來後,說洛陽的門決不能比長安的承天門還高,就用這塊金木擋住了一截。”
李道玄搖頭一笑,這個李泰,一邊做着僭越之事,一邊拍着長安馬屁。真的是有意思。
前方一陣鼓聲響起。定鼎門四洞之中奔出一隊金光四射的人羣。
李道玄擡頭一看,只見十八個粗壯的和尚周身塗滿金粉,各自敲着一面金鼓。那金色大鼓竟然有一張木塌大小。每張大鼓上盤坐着一個只披紅紗的妙齡女子。
和尚們目不斜視,金光閃閃的肌肉鼓動,不停的敲着大鼓。隨着鼓皮震動,那大鼓上的妙齡女子隨着不停顫動,一時之間春光外泄,妙處畢現。
黃鬍子和七七阿離還在車中,隔着車門,看得目不轉睛。漢王卻別過了臉,搖頭道:“胡鬧,真是胡鬧!”
這一隊金光和尚之後,又出來一張十六名秀色尼姑擡着的巨大躺椅。那十六名清秀的尼姑都是嘻嘻笑着,穿着一身古怪的僧衣。最爲驚人的便是那衣衫下襬被剪去了一半,露出沒穿綢褲的白生生的大腿。
一時之間,肉僧金鼓,妖嬈色姬;尼姑擡轎,長腿徐徐!便是李道玄也忍不住低下了頭,不再去看那躺椅轎子上得意洋洋的李泰!
魏王李泰,如今該稱一聲洛水神王了,正坐在躺椅上,高聲叫道:“漢王叔父,道玄老弟,本王這套‘洛陽女兒行’可比得上長安的‘霓裳羽衣舞’麼?”
多日不見,李泰臉色極爲亢奮,身上穿着一件大紅的衫子,手中拿着一塊雪嫩的蓮藕,咬了一口,翻身跳下了軟轎,大步走了過來。
李泰一路奔着漢王而來,走到近前卻伸出雙手握住了李道玄。眼中看着漢王,口中卻對李道玄說:“你來洛陽可真是太好了,四哥給你準備了一場洛陽歌舞,來,近前來看!”
對於李泰這無禮舉動,漢王卻是視而不見,反而很是有興趣的問道:“泰兒,你這和尚尼姑已是嬌豔動人,還有什麼嚇人的,便全部拉出來好了。”
李泰哈哈一笑,這纔跟漢王見了禮,然後神秘的對兩人說道:“今日我綁了洛陽楊懷素,那玄王府內的大管家馮狗兒。”
他說着牽着李道玄,扯着漢王,一邊走一邊繼續道:“這馮狗兒在洛陽比那玄王楊懷素權勢還大。他可答應了本神王,今日請來洛陽四大美女,爲你們接風洗塵!”
李道玄緩緩一笑,壓下了心思,沒有問連生等人的消息,只笑問道:“洛陽四大美人?那是什麼人?”
李泰撇嘴道:“本王來洛陽時間也不長,只聽這四大美人的名頭,但真人嘛,卻是還沒機會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