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七日裡,李承訓等人除了見不到陽光,走不出去籠子,其他一切待遇都還不錯,也無人來打擾他們的休息。
但這種莫名的等待也足夠令人難受的,特別是等待已知的不好的結果,更是一種煎熬。
他一直在思考賈維這樣對待他們用意是什麼,按理說,即便不把他們分開折磨,也不能讓他們如此舒舒服服的活着,這絕對不是對待死囚的態度,也不似令他們體味死亡前的恐懼那麼簡單。
直到第八日的早上,賈維終於來了,謎底也即將揭曉。
藉着門板翻開的空隙,微弱的光線從外面曲折的照射進來,李承訓眨了眨眼睛,半天才適應這昏暗的光線,隱約見到站在牢籠外的賈維正面帶微笑的看着自己。
“李幫主,賈某本來早該過來,向你討杯喜酒喝,後來考慮還是不要打擾你們新婚燕爾吧,因此今日纔來。”
賈維說出這一句話來,李承訓一點兒也不感意外,大家都是暗影門出身,誰不瞭解誰呢?隔牆有耳的勾當誰都幹過,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牆壁上透孔。
“還是要多謝賈先生,給了咱們這麼好的機會!”李承訓這幾日來與無憂等人打情罵俏,說的也都是可以對人言的話,絲毫沒有閨房私密或者門派大事。
“呵呵,李幫主,你一定在奇怪,爲何我沒有虐待你以及你的諸位夫人,反而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們,對吧?”賈維依舊是風度翩翩,一臉的春風和煦。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還是直接說出你的目的吧!”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令李承訓很不喜歡,再見賈維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因而沒好氣地道。
“呵呵,李幫主,何必這麼激動?”賈維雙手合握於腹前,好似略帶靦腆,說道:“不如我們冰釋前嫌,從此做朋友如何?”
“什麼?”李承訓吃了一驚,“你玩什麼花樣?”他以爲自己聽錯了。
“賈維,你少在這裡惺惺作態!”一旁的竇紅娘本來不想插話,她想有自己的夫君出面便已經足夠了,可聽他說要握手言和,忍不住吼道:“我暗影門上百條人命,說沒便沒了?你一句話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紅娘!”李承訓喊了一聲,倒不是在體現夫尊,而是不想她氣大傷身。
賈維笑笑,說道:“剿殺暗影門餘孽是當今聖上的旨意,我不過是執行者,若要報仇,怕不只是來向我尋仇吧!”
“你!”竇紅娘氣結於胸,“跑不了皇帝,也跑不了你,你們都是一丘之貉!”
“紅娘!”李承訓此時已冷靜下來,出言喊住紅娘,他知道衆人的性命都攥在人家的手心裡,人家根本不需要乞求自己的原諒,或者和他們談什麼條件,一刀下去,一了百了,還沒有後患,這賈維一定還有後招。
無憂拉住紅娘的手,感覺她的手抖得厲害,忙出言安慰道:“姐姐,相信哥哥,讓他解決吧!”
李承訓問道:“何必握手言和那麼麻煩?直接殺了我們豈不乾淨?還請賈先生不要再繞彎子,有話直說。”
賈維呵呵笑道:“李門主還是那麼爽快,那我也就不婆媽了。”他神色一整,繼續說道:“皇帝非常看重李門主,因此有旨意下來,說是必須把你活着請回帝都,而不要死的,但是咱們的仇恨不化解,我是不敢讓你回帝都的,本來呢,殺了你們就是,反正無人得見,但是畢竟狠不下心來!”
竇紅娘氣得險些暈厥過去,什麼叫狠不下心來?但她這次沒有插話,因爲她已氣得嘴脣發抖,慌得一旁的無憂趕緊安慰。
李承訓撲哧一笑,“賈先生,既然要冰釋前嫌,爲何不坦誠相待?”他語帶嘲弄地道:“你非是狠不下心來誅殺我等,怕是皇帝許諾活捉我等的賞格,很誘人吧!”
他思來想去,都覺得賈維沒有道理放過他們,而對方剛提過皇帝,很可能與皇帝有關,再想想他能輕易出入都督府,一定已在朝廷上獲得要職,這兩廂一聯繫,他便猜測是賈維欲向皇帝邀功,卻不放心自己,恐自己再次得勢之後報復他。
的確如此,賈維被他道破心事,也不以爲意,笑道:“其實我該稱呼你爲李將軍纔是,如今咱們都是朝廷命官,何必再糾纏於過去江湖上的恩怨呢?”
賈維輕描淡寫的便把昔日恩怨一筆帶過,令李承訓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胸襟,但他心中尚有幾點疑問,何不趁此問個明白。
“那李某該稱呼您賈將軍了?”李承訓話鋒一轉,態度明顯和藹了很多,畢竟人在屋檐下,自己可以耍橫到底,大不了一死也不墮了威名,可那三個如花似玉的媳婦怎麼辦?
“哪裡哪裡,李將軍客氣了。”一代宗師賈維如此低聲下氣,令牢籠裡的所有人都如同吃了蒼蠅一樣毛孔發癢。
問世間,能勘破功名利祿,榮華富貴的又有幾人?
“你就不怕我脫逃之後,再食言?”李承訓繞是階下囚,卻也毫無懼色,單刀直入地問道。
賈維淡淡一笑,“以李將軍在江湖,在朝堂的名望,只要你承諾了,賈某信得過。”
“若我要是不答應呢?”李承訓依然語氣柔和,他想知道賈維的底線。
賈維嘿嘿笑道:“很多時候善惡本在一念之間,生死也在一念之間,還望李將軍三思而行。”他停頓片刻,又語重心長地道:“當初你奪了我的暗影門,後來又殺了我的髮妻,這是不共戴天之仇,我都可以放下,難道以李將軍的胸襟,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
李承訓對其所言嗤之以鼻,心道:若你真放得下奪派之恨,豈會大肆屠戮自己曾經的兄弟?至於賈夫人之死,怕是正中你下懷,爲你解決了一大制肘吧,你們若是感情好,也不至於背叛她私吞十二生肖秘圖,你所做的這一切,無外乎是爲了功名富貴而已。
他心中看得明白,面上卻不便說破,“容我考慮考慮!”
賈維點頭道:“大丈夫立世,建功立業,成就不世之功,纔是正途,且不可一葉障目,讓江湖草莽矇蔽了雙眼,李將軍是聰明人,當知道這其中的利與弊,明日這個時候,某再來拜訪。”說完,他打了個揖手,告辭轉身而去。
監牢內再次漆黑一片,這時衆人已知賈維的真實目的,也看到了他們還有生機,最高興的是夏雪兒,最難過的是無憂,最氣憤的是竇紅娘,最傷心的是阿大。
至於李承訓,他已思慮明白,賈維擺明了要把他們獻給皇帝請功,還要讓他們買他的好,但這卻是他們活命的唯一機會,若是不同意與他握手言和,那自己將對他毫無利用價值,他一定會毫不留情的處理掉他們這些人。
“無憂,紅娘,雪兒,阿大,我決定與他訂約。”李承訓思慮已定,不再猶豫。
“無名,那兄弟們的仇就不報了嗎?”竇紅娘急聲道。
“無論如何,咱們先出去再說,之後的事情,我來想辦法,但仇是一定要報的。”李承訓不是迂腐的腦袋,兵者,詭道也,如此絕地他只能如此,哪怕是以後真的因爲違誓而入阿鼻地獄,爲了愛人的生命,也是值得的。
無憂和竇紅娘二人保守傳統,心裡裝着信義,自然想不透李承訓的話裡透出的含義,但他們相信他們的夫君。
聰明百變的夏雪兒,卻是聽出了弦外之音,她心中一片歡喜,她是喜歡那懂得通變之人的,若這李承訓真是寧死不屈,看重自己的道德羽毛,而不知臨機變通,她還真是會窩心。
“好了,好了,”夏雪兒拍着手道:“咱們都聽老爺的便好,”她又扯着嗓子對阿大道:“阿大姐姐,你也要相信老爺,好嗎?”
李承訓心中一樂,這夏雪兒關鍵時刻還真是能體察他用心,她這麼一攪和,倒真省得竇紅娘和無憂的刨根問底兒了。
監牢裡分不清日夜,每個人都覺得時間過得好慢,似乎也都沒了說話的興致,李承訓建議大夥好好休息,睡上一覺,養好精神,爲明天可能的變故做好準備。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賈維如約而至,依然是那襲白衣,依然是那份微笑。
“李將軍,考慮的如何?”賈維似乎算定了李承訓會答應他,因爲對方已經沒有退路。
“賈將軍,我想請問你,若把我們解往帝都,皇帝承諾了你什麼官職?”李承訓還在摸他的底線,以便決定自己談判拿出多少籌碼,做出多少讓步。
“咳咳!”賈維乾笑道:“李將軍見笑了,咱們用心爲皇帝辦事,皇帝賞賜或多或少,哪有自己邀功的。”
“怎麼?賈將軍連這都不肯說,何來誠意?”李承訓緊逼不讓,因爲任何一點兒信息,對他最後的決策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
“幽州都督!”賈維見拖不過去,穩聲答道。
李承訓聽後心弦爲之一震,這幽州都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當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