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過了有一刻鐘,在李承訓的安撫治療下,長樂公主漸漸恢復了平靜,但她卻依然死死閉着眼睛不肯睜開,而面頰上卻泛起淡淡的紅暈。
李承訓見她已無大礙,便又拉着她的手,柔聲道:“麗質,我知道你心裡有我,放不下我,這些年過得很苦。”
“我也知道你不可能跟着我走,讓天下人恥笑皇族,恥笑長孫家族,我知道你很累,已經疲憊不堪,甚至渴望一死已解脫。”
“所以,你要死了,我不攔着你,只有死了纔是種解脫,我會好好陪你幾天,走完這最後的路,好嗎?”
“不過,你要答應我,死了以後,讓我帶你走,跟我去隱國,永遠陪着我,好嗎?”
李承訓就這樣拉着她的手,一句句的說着,說道動情處,語氣低柔到極致,聽得一旁的賈墨衣都淚花連連。
“麗質公主,”賈墨衣看着心疼,轉身來到牀邊,“你可憐,他也可憐,你就應了他吧,讓他將你帶走。”
長樂公主緊閉的雙眼中流出兩行清淚,緩緩地點了點頭,嘴角一撇,哭出聲來,可她的身體已禁受不住折騰,又喘息劇烈起來。
“好好,無名知道麗質公主的心意了,你什麼也別說了,好好休息,我這就去皇帝那裡請旨,讓陛下允許你在長樂宮養病!”
李承訓安撫一陣長樂公主,讓她稍做休息,並告訴她說自己會親自爲她下廚做些甜品,等她醒來時一準吃到,這才與墨衣退出了長樂宮。
長孫衝見他出來,擡步便要進去,卻又被李承訓攔住,“駙馬爺,無名奉陛下之命爲公主診病,現在便要去面見皇帝,向皇帝請旨準公主在長樂宮養病,而其養病期間,任何人不得入內。
“哼,待你請來旨意再說!”長孫衝在外已經等得不耐,此刻正憋着一肚子火,說着,便向內闖去。
賈墨衣早已得到李承訓示意,此際出手,將長孫衝推了個趔趄,她好似一堵牆般擋在門口,手無縛雞之力的長孫衝又怎能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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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大膽子!敢動手?”長孫衝心中憤怒,可這是皇宮,皇家的地盤,不是他長孫府,所以他經過一番發泄之後,也是無可奈何,最終只得甩下一句話,“走,我要去見陛下!”
李承訓當然不怕,便與他一起,在管事太監的帶領下,向皇帝午休的甘露殿走去,這兩人一個淡定自若,一個怒氣勃發,形成鮮明的對比。
賈墨衣送李承訓離開後,便迴轉到長樂公主牀榻前,卻見公主面容含笑。
“這位姐姐,能說會兒話嗎?”長樂公主當心開口說道。
“公主,他說你現在需要休息,最好還是少說話。”賈墨衣在江湖這些年,人稱其黑蜘蛛,可謂是見慣了生死,雖然覺得公主如此年輕就要死去,有些可惜,但也並沒有太多的情感負累。
“不打緊,我能多說一句話,便多說一句吧,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能說了!”長樂公主說完,又是一陣喘息,她的確身子弱到了極至。
人誰無情?特別是女人,聞言,賈墨衣還是感覺心裡一酸,她也緩緩坐到了公主牀邊的木凳上。
“你是無名哥哥的夫人嗎?”長樂公主緩過氣來,繼續問道。
賈墨衣聞言臉色一紅,不過她的膚色本來就黑,非是特別害羞,特別紅時,否則旁人是看不出的,“我是他仇人的女兒!”
她實不知這個公主與李承訓到底是何種關係?她擔心說出實情會對公主的病情有所影響,所以她才避重就輕的如是說道。
長樂公主晦暗的眼眸中竟然閃過一絲亮度,“無名哥哥好厲害,連仇人的女兒都可以娶爲妻子!”
賈墨衣的臉色這回可是紅大了,“誰說我是她的妻子了?”她說這話明顯沒有底氣,她還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長樂公主勉強想笑,卻又喘得不行,而此時賈墨衣也不顧得其他,忙用手爲她順氣。
“姐姐你人真好,其實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無名哥哥對旁的女人向來彬彬有禮,而只有對她自己的女人,纔會那般無所顧忌,率性而爲,真好”長樂公主臉上露出一片羨慕之色。
“公主,你快歇歇,好好,我是他的夫人,我承認便是。”
長樂公主輕輕地拉住她的手,笑着,喘着,好似抓住了偷腥的貓兒一般,卻是好半天才,才緩過這口氣來。
賈墨衣看着,着實心疼了,雖然她與公主素無交情,但看着如此可愛的姑娘,即將香消玉殞,心中最脆弱的地方還是受到了打擊。
“公主的性子真好!”賈墨衣這樣說着,言外之意,是公主病成這個樣子,還能如此開心的笑得出來,心裡也的確挺佩服她的。
長樂公主長長喘息了一口,悠悠說道:“其實姐姐不知,自從我十三歲出閣一來,從未有如此開心過,每日都循規蹈矩,做公婆的好兒媳,皇帝的好女兒,好累好累……”
她似乎想起了往事,眉頭不由自主地皺在了一處,久久解不開。
賈墨衣看着,沒有說話,她覺得長樂公主少說點話,這樣也挺好,否則她真擔心公主再這樣嘮叨下去,一口氣轉不上來,昏死過去,那她可就是李承訓心裡的罪人了,而且不僅是罪人這麼簡單, 他們還要面對皇帝天威難測的制裁。
想到這裡,她一身冷汗,忙立起身來說道:“公主,你且休息,我出去看看。”說完,她也不待公主回話,轉身便走。
“姐姐……”
長樂公主心中急切,剛呼了一聲,便劇烈的喘息起來,嚇得賈墨衣又忙轉身回來。
“公主,你且莫心急,有話好說。”賈墨衣的腦門上已經是汗了,她不是膽小,怕的,而是她這急脾氣,讓這柔弱的公主給磨的心焦。
“姐姐,你陪陪我,和我說說他的故事……”長樂公主地位遵從,何曾有過真心朋友?難得遇到一個年紀相仿的同伴,還是她心上人的夫人,她又怎麼可能沒有想說的話?想聽的話?
“那現在開始,你不許再說話,我便在旁邊看着你!”賈墨衣板起臉來,冷聲說道。
“好姐姐,”長樂公主虛弱的擡起手臂,但她卻擡不高,拉住賈墨衣的手,“姐姐,我給你看樣東西。”
賈墨衣怕她辛苦,主動握住她的手臂,見說,擡眼望着她。
“麻煩姐姐將我枕頭上邊那個小木箱打開,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看看。”長樂公主說完,又是一陣喘息,將她臉上的笑容打斷。
其實賈墨衣早就注意到了,在公主牀榻枕邊的裡側,有個漆紅的小木箱,不大不小,上面雕花刻鳳,那是公主回宮時,由她的貼身丫鬟捧着,特別放到那裡的,可見這東西一定十分貴重。
她伸手將那個箱子捧在手裡,她原本猜測是金銀珠寶,可又不像,堂堂公主,錦衣玉食,又不是吝嗇鬼,沒必要如此捧着個木箱子睡覺。
“鑰匙在我腰上!”長樂公主說着,便要動手去摘拿,卻是使不出力氣。
賈墨衣掀開被子,見長樂公主腰際掛着一串鑰匙,便輕手將它摘了下來,而後目光遲疑地看了看她,這纔將鑰匙深入那鎖中,將木箱打開。
一股紙墨香氣撲面而來,木箱中放着的竟然是一卷卷裝裱、捆綁好的紙卷,這令賈墨衣大感意外。
“這是什麼?”她取出一卷,看向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臉上再此露出甜美的笑容,“那是十年前,無名哥哥爲哄我開心,給我手書的故事,真好看,可惜他後來給我又講了許多,要是知道會有這種分別,不如也讓他寫給我了。”
說着說着,她臉上喜悅的笑容,漸漸變成了沒落了神情,但隨即,她又是一副開心的神態,“不過,這已經很好了,我走的時候,會一併帶去的。”
賈墨衣心中一酸,一汪秋水在眼內灌澈,她又將紙卷放回到木箱之內,“這是你的寶貝,你要好好收好。”
“嗯,姐姐,我想求你,在我走了以後,你將這木箱與我一同放到棺材裡,本來我還擔心丫頭們人微言輕,做不好這事兒,現在有你和無名哥哥在,一定能成!”
長樂公主話又說多了,而且是一氣說完,不由得又喘息起來,而且這次喘得特別厲害,眼看就要閉過氣去,若不是賈墨衣以真氣相抵,她已經背過氣去。
“好,我都答應你,但你要答應我,切莫再說話,好好休息,咱們交換!”賈墨衣無奈,只得這樣威脅。
長樂公主像個孩子一般閉起了嘴巴,想努力點頭,卻因爲沒勁,動作只做到了一般,便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也不許睜開眼睛,好好休息一會兒,姐姐答應你,坐在這裡不離開。”賈墨衣又補充說道。
長樂公主長長的睫毛抖動了數下,而後嘴角帶起一絲甜美的微笑,好似很乖,真的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說話,不一會兒便沉沉的睡去,她太虛弱了,這般說話很消耗她的精神和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