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仁師面色一變,掃了盧昌青一眼,冷眼旁觀之下,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看不透盧昌青的底細,心中驟然發冷,自己還是小瞧了盧照辭的父親,這位世家之主又豈是簡單的人物,恐怕心中早就有了算計,讓人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麼。這個底線他是不能說的,一旦說了,他就失去了主動權,當下掃了衆人一眼,最後落在岑文本身上,笑道:“不知道首輔大人以爲如何?這個期限是什麼時候的好?”
岑文本面色一愣,忽然雙眼發直,嘴巴張的老大指着外面,卻是說不出話來,衆人驚訝之時,趕緊朝外望去,只見徐世績緩緩從外面走了進來,衆人更是驚訝無比,不就是徐世績走了過來了嗎?有必要這麼驚訝的嗎?再看的時候,卻見岑文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倒在太師椅上了,雙目緊閉,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暈了過去。
“首輔大人,首輔大人”
衆人面色大變,房玄齡更是撲到岑文本身上,拉着岑文本的右手不停的搖晃着。其他的衆人也將岑文本團團圍住,有喊太醫者,有喊御林軍護衛者等等,宣德殿內混亂一團,好半響,才見御林軍擡了一個軟榻來,讓岑文本躺在上面,又有太醫前來爲其診斷。
“回上皇,首輔大人是因爲勞累過度,所以才暈厥過去,只要稍微休息一段時間,就沒有什麼事情了。臣再開上方子,調養一方就可以。不過,這段時間最好還是以靜養爲主。”太醫院令正孫思邈淡淡的說道。他這個太醫院令正也只是掛個名頭的,非有重要人物,是不會出診的,而岑文本就是其中之一。
“好,好,既然如此,那是最好,多謝老神仙了。”盧昌青聞言面色一鬆,他雖然是太上皇,但是論及對朝政的影響和掌控,卻不如岑文本,更爲重要的是,這個時候,是大唐最關鍵的時候,盧照辭消失了蹤跡,若是首輔大人再出了事情,恐怕天下再也不能運轉了。哪怕再立了一個皇帝也是一樣。
“玄齡,岑大人養病期間,宣德殿大事就由玄齡會同宣德殿得幾位大學士幫辦一下吧”盧昌青掃了衆人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房玄齡身上,嘆了口氣,道:“來人,擡岑大人回府休息。哎國事艱辛啊等上幾天再說吧等等再說吧”
“臣遵旨。”房玄齡神情不變,拱手說道:“既然如此,臣就暫且主掌宣德殿,不過,宣德殿大事多是岑大人主筆,臣還要去岑府,等岑大人醒後,看看岑大人可有什麼吩咐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難怪陛下很是信任玄齡,如此勤於王事,不想某些大臣,身居高位,卻只知道爲自己的權力而算計,真是愧對陛下的信任。哼”盧昌青冷冷的掃了崔仁師一眼,顯然這個人就是指崔仁師的了,弄的那崔仁師心中暗怒,但是卻又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冷冷的看着幾個御林軍將士擡着軟榻,朝殿外走去。心中又是一喜,如果說將大唐比如成一個大廈的話,那盧照辭就是架樑柱,而宣德殿就是支撐大廈的各處樑柱,這個岑文本更是重中之重,如今岑文本倒了下去,長安城內必然會掀起一陣暗潮,更適合讓自己在暗處活動了。一想到這裡,崔仁師心中的那點鬱悶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大人,已經到家了。”岑文本書房內,房玄齡不顧伺候在一邊的岑清影,在岑文本耳邊輕輕的說道。
讓岑清影驚訝的是,剛剛還昏迷不醒的岑文本忽然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不過,到底是極爲聰明的女子,一見這種情況,一下子就明白這其中的情況,趕緊朝岑文本拜了一拜,就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還是玄齡知我。”岑文本緩緩地從軟榻上坐了起來,深深的嘆了口氣。那房玄齡趕緊將旁邊几案上的參茶端了過來,岑文本接了過來,輕輕的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剛纔情景是太過凝重了,岑兄這也是沒有辦法。”房玄齡臉上露出一絲凝重來,點了點頭,道:“大人這也是無奈之舉。”
“是啊”岑文本點了點頭,苦笑道:“若是我真的設定了一個時間,那置陛下於何地,但是若是不設個時間,崔仁師和上皇恐怕會說我岑文本貪戀權位,不設定時間限制,就是爲了獨霸朝綱,這可是冤死我了。”
“大人對陛下忠心耿耿,這點全天下的人都看的明白。”房玄齡搖了搖頭,笑道:“不過,幸虧大人機警,否則得話,還不知道如何能應付下去呢?再不昏倒,恐怕大人也只能給個時間限制了。”
“若真是如此,我大唐真的危險了。”岑文本面色凝重,深深的嘆息道:“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玄齡,我這麼一昏倒,也只是治標不治本而已,而且,我估計馬上就有事情要發生了。有些人已經等不及了,有可能要鋌而走險了。”
“應該不會吧要知道徐世績大將軍已經去收攏東宮六率,他若是想鋌而走險,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吧就靠他們崔氏的那點私兵,而東宮的那點護衛,如何能與朝廷的大軍相抵抗。”房玄齡驚訝的說道。
“徐世績來的晚了。”岑文本深深地掃了房玄齡一眼,嘆了口氣道:“玄齡,今夜恐怕要小心點,若是可以的話,你就護送越王殿下離開長安,去定襄也是可以的。若是可以的話,就是徐世績也要瞞過。”
“越王殿下?”房玄齡面色一愣,方纔點了點頭,道:“這個時候,恐怕也只有大將軍能改變一切了。”
“父親,徐世績大將軍在府外求見。”這個時候,門外傳來岑清影的聲音。
“徐世績,他怎麼來了?”岑文本面色一愣,與房玄齡望了一眼,從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出一絲驚訝來。
“說客?或者其他?”房玄齡站起身來,思考了半響,猛的頓了頓腳,道:“岑兄這個時候不適合見他,還是讓喬走一遭就是了。”說着就望外走。
“慢請他進來。”岑文本忽然喚住房玄齡說道:“玄齡去親自請他進來。”
“好。”房玄齡神情一愣,望了岑文本一眼,就朝外走去。好半響,才見房玄齡領着徐世績走了進來。
“末將見過首輔大人。”
徐世績面色冷峻,朝岑文本拱手說道。
那岑文本並沒有回答,而是那麼深深的望着徐世績,好半響,見對方仍然是那樣的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裡,岑文本方點了點頭,指着旁邊的一個椅子說道:“大將軍,請坐。”
“末將不敢,末將沒有完成首輔大人交代的任務,還請首輔大人責罰。”徐世績深深的嘆了口氣,拱手說道。
“是太子殿下阻攔,或者是大將軍根本就沒有去。”岑文本淡淡的說道:“大將軍在軍中的威望也是很高的,又有宣德殿的命令,想要調遣東宮六率也是很輕易的事情,爲什麼失敗了呢?”
“太子殿下手中有虎符。”徐世績深深的嘆了口氣,道:“東宮六率只聽虎符的調遣,就是末將有陛下的聖旨,有宣德殿的命令也是沒有用處的。還請大人責罰。”
“什麼。太子殿下居然虎符?”岑文本一下子從軟榻上站起身來,那房玄齡也驚訝的站起身來,兩人一起望着徐世績。
“不錯,正是虎符。”徐世績點了點頭,道:“只不過那虎符並不是陛下的那一隻,想來是太子殿下私下剋制的。那東宮六率已經調遣不動了,他們已經成了太子殿下的軍隊了。”
“不是太子殿下的手段,恐怕死崔宏道的手段。”岑文本想了想說道:“太子殿下生性懦弱,更爲重要的是膽子甚小,私自造虎符這件事情並不是他能幹的出來的,若是沒有崔氏在旁邊指點,他是幹不出來的,更何況,那東宮六率是何等的軍隊,乃是當年由盧青雲之子組建的,最後又到了崔曄的手中,東宮六率早就成了崔氏的軍隊了,難怪有陛下的聖旨都調遣不過來。也是情有可原的。”
“大將軍既然調遣不動應該早點告訴我等,爲何到如今纔到宣德殿?”房玄齡在一邊又問道。雙目盡是警戒之色。
“末將奉大將軍之命,在危急的時候護送越王殿下去城外軍營中暫避。”徐世績好像根本就沒有看見房玄齡雙目中的不信任來,仍然冷靜的說道。
“越王殿下?大將軍?”岑文本和房玄齡二人聞言面色一變,不由得死死的望着徐世績,好半響,岑文本才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大將軍就是大將軍,雖然身在千里之外,但是早在數個月之前就已經謀劃妥當了,不愧是我朝的軍神。非下官能比擬的。”那一邊的房玄齡聞言也點了點頭,顯然兩人都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果,大將軍李靖早就在很早以前就安排妥當了。更爲重要的是,他居然也知道盧照辭的心思。不得不讓人佩服而驚歎。
“不錯,末將已經護送殿下去了城外的大營,想必是安全的。”徐世績這個時候才擡起頭來。說實在的他是很憋屈的,想想堂堂的大將軍,去東宮調遣軍隊,居然被人瞬間奪走了兵權,此事一旦傳揚出去,他徐世績如何在軍界混下去。一個將軍可以允許失敗,但是有兩件事情絕對不能允許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的佩劍,這是權威,也是最後的榮耀,第二件事就是兵權,而徐世績這位大將軍,一生之中也曾經歷過失敗,但是從來就沒有經歷過被奪去了兵權,而偏偏這件事就發生了,而且是發生在最有把握的地方。在大唐的長安城內,這位奉了聖旨坐鎮長安關中的大將軍,在東宮內被人當衆奪走了兵權,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奇恥大辱,所以在這種情況,他迫不及待的將盧承烈送出了長安城,這就是他的態度,他已經開始站隊了,而且是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他相信,盧照辭會平安回來的,就算他不回來,有李靖的存在,他必定能會按照盧照辭的遺願輔佐盧承烈登上皇位的。果然,這個時候,從岑文本和房玄齡這兩位宣德殿大學士的言語之中,感覺到這兩位的意思,世界上的聰明人不少,尤其是那些浸陰在官場十數載的官員們,他們站的高,望的遠,跟隨在盧照辭身邊,看的更爲清楚。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
“清影,去城外軍營。”岑文本面色一變,站起身來,對門外喊道:“越王殿下出走的匆忙,身邊沒有人照顧,你去城外軍營,去照顧越王殿下。”
“女兒遵命。”門外的岑清影稍微愣了一下神,趕緊應道。
“首輔大人確實厲害。”徐世績神情一愣,很快就明白岑文本的心思,這不就是一個接近越王殿下的機會吧聽說岑文本之女是長安有名的美女、才女,若是能入皇宮爲皇后,也是一件不錯。但是徐世績不知道的是,官位都已經到了岑文本這個地步,將自己女兒嫁女皇家,有的時候並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首輔大人真是愛女心切啊”相對於房玄齡來說,一下子說出了岑文本的心裡話來。岑文本只有一個女兒,是如同掌上明珠一般,如今長安城內暗潮涌動,情勢十分詭異,諸皇子爭奪皇位已經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了,最重要的是長安的兵權又不在手中,這個時候,若是有哪位皇子狗急跳牆,起兵圍攻諸皇子府邸,長安就有可能陷入混亂之中,亂軍之中,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所以岑文本纔會防患於未然。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岑文本深深地嘆息道:“徐將軍,長安城中太倉所在、戶部官衙、後宮諸妃所在,都是重中之重。將軍手中的兵力有限,但是這些地方都是必須要保護的。”
“末將明白了。”徐世績點了點頭,道:“末將盡力而爲。”他手中兵力不足,要想一口氣保護這麼多的地方還是很困難的。
“難道我們就這樣的無所作爲不成?”房玄齡深深的嘆了口氣道。
“刑部、兵部、參謀部都有留守士兵、衙役,加起來也有三千之衆,盡數由大將軍調遣,雖然是倉促成軍,但是也能能在關鍵的時候起到一定的作用。”
“長安城內世家甚多,雖然當初陛下在長安的時候,這些世家手中的私兵都盡數徵集過來,但是如今家中百來青壯還是可以召集的,這些人聚集在一起,也是一件麻煩事情,大將軍也要防備一番。”房玄齡也說道。
“哼哼,那就關閉坊門,看這些人有何本領。”徐世績言語森嚴,殺機隱現。就是一邊的岑文本和房玄齡二人臉上也露出一絲不自然地神色來。
“若是在關鍵的時候,大將軍可是臨機決斷。”岑文本想了想,終於說道。
“那諸位皇子?”房玄齡面色一陣遲疑,望着兩人說道。
岑文本和徐世績二人聞言一愣,這些平民百姓,甚至達官貴人的生死,兩人都可以不理睬,但是這皇子貴胄們得生死,兩人不得不認真考慮了。一旦出了問題,恐怕倒黴的就是這兩個人了,想想看,如今盧承烈已經跑到城外去了,而在城內的諸皇子的生命安全若是出現了意外,盧照辭若是歸來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呢?日後史書上又會怎麼去描寫呢?難道又說是一次玄武門不成?
可是衆人心中雖然明白這個道理,可就是不知道如何是好?這些都是皇子,看平日盧照辭的模樣,這位皇帝雖然殺伐決斷,可是絕對是一個好皇帝,也是一位好父親,可就是有的時候想法有點天真了,試想皇位是何等重要,那些皇子們豈會因爲一餐飯而妥協的。遇到這種情況,若是盧照辭在這裡,尚能說的清楚,但是盧照辭並不在這裡,大軍也不在手中,若是想制止這種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的。
“此事不能不管。”岑文本點了點頭,忽然又說道:“越王殿下去城外軍營之事何人知道?”說着就朝徐世績望了過去。
“王珪在越王殿下府上,如今也和越王殿下去了軍營。”徐世績想也沒有想說道。
“王珪?”岑文本皺了皺眉頭,點了點頭,道:“關於越王殿下失蹤之事,可以讓長安令儘早破案。不得拖延。”
“失蹤?”房玄齡面色一變,忽然雙眼一亮,點了點頭,道:“越王殿下確實是失蹤了。”
“失蹤?”徐世績掃了兩人一眼,半響之後,猛的雙眼圓睜,朝岑文本拱了拱手道:“首輔大人果然高明,末將佩服,如此一來,眼下的危機最起碼能拖上一段時間了。”一邊的房玄齡也跟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