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完沒完了?”一股憤怒從龍英臺心底騰起,讓她表情有些扭曲。
她此刻有種衝動,不顧一切,跑到那個屢屢搗亂的男人身邊,將手裡的話筒狠狠摔在那個男人臉上。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
一旦這麼做了,不光今天的努力白費,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爲烏有。
龍英臺背過身深吸一口氣,將憤怒情緒剋制下去,然後將僵硬的笑容重新掛在臉上,道:“呵呵,聽得出來,還是那位先生。既然你有如此多的不同見解,那麼不妨來舞臺上,直面觀衆盡情講出你心中所想,好不好?”
龍英臺這一招以退爲進,卻是想要以此嚇退王庸。
畢竟站在數千聽衆面前侃侃而談,需要勇氣。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而無論是禮堂裡的聽衆,還是禮堂外的聽衆,都好奇的看向王庸所在的位置。
“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在質疑龍老師,是故意搗亂的吧?”
“應該不是。他每次質疑都恰到好處,而且剛纔的合唱也是他帶的頭,我覺得這人是真的有思想的人士。”
“你這麼說倒是讓我想到了內地流行的一個詞彙——鍵盤俠。那些人躲在電腦後面也是高談闊論,好像什麼都知道。但是現實中卻慫成狗,什麼都不敢做。我覺得這人跟鍵盤俠挺像的。”
聽衆們議論紛紛,對王庸多有不看好。
而那兩個猜出了王庸身份的內地遊客,則強忍着笑意,看着身邊幾個人煞有介事的議論。
“哎,我說哥們,要不咱們打個賭?我賭這人肯定敢上臺,並且還能接管這個舞臺,成爲這個舞臺真正的主人。”知曉王庸身份的遊客,故意對身邊的幾個香江遊客道。
香江遊客臉上閃過一抹不屑的神色:“你說他敢上臺,我還勉強能信。說他能接管舞臺,就吹牛了。我跟你賭,就賭今天的午餐!新葉餐廳,誰輸了誰請客!”
新葉餐廳是一家灣灣菜式餐廳,價格昂貴,一頓飯往往在數千人民幣左右。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個價格已經足以望而卻步。
內地遊客呵呵一笑,衝身邊同伴使了個眼色,示意今天午飯有着落了。
然後道:“一言爲定!”
兩人擊掌爲誓,算是達成協議。
舞臺上,龍英臺依舊看着王庸方向,反覆發出邀請:“不用怕的,雖然今天到場聽衆有數千名,可他們不是老虎,不會吃人。來吧!”
龍英臺料定王庸不敢。因爲真敢的話,王庸早就在第一遍邀請的時候上臺了,不會耽擱到現在。
而人羣中,王庸在猶豫。
他擔心上了臺就下不來,會影響編纂進度,他出來的時間已經夠長了。
可是,看到龍英臺略帶挑釁的眼神,再想到她剛纔的言論,王庸忍不住心一橫。
耽擱時間就耽擱時間吧,大不了晚上加班補回來!
刷,王庸推開人羣,走向舞臺。
“好!”周邊遊客齊齊叫好。
龍英檯面色猛的變了。
這人,竟然真的敢上臺?
不過,只是敢上臺也沒什麼用。在臺上講話跟在臺下可不一樣,需要面對的壓力完全不是一個檔次。龍英臺有自信將王庸逼問的破綻百出,淪爲笑話。
“哦!很有勇氣!讓我們歡迎一下這位朋友!”龍英臺裝作大氣模樣,道。
聽衆爲王庸奉上掌聲。
一步躍上舞臺,王庸轉過身,正臉朝向觀衆。
此時,臺下一些內地遊客已經開始低聲驚呼了。
香江遊客兀自看熱鬧似的,沒有認出王庸是誰。
龍英臺跟王庸錯着站位,一時間也沒看清王庸正臉。
她順口問道:“還沒請教這位朋友的尊姓大名?”
她覺得王庸這種人多半不敢爆出自己姓名,她故意問,是給王庸製造壓力。
誰知,王庸根本沒有任何遲疑,乾脆的回答道:“姓王,名庸。跟龍老師算是同行。”
“姓王名庸?同行?”龍英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而臺下內地遊客則在王庸自報姓名之後,激動的尖叫起來。
“王老師!是王老師!”
“我的天,我看到了誰?王老師!我說這個提問的人怎麼如此有內涵,怎麼每次都切中要害!原來是王老師!這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看我這腦子,我怎麼就沒想到王老師也正巧在灣灣呢?而且就在這個故宮博物院裡!王老師來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看到臺下內地遊客的瘋狂,龍英臺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是誰了。
姓王名庸,王庸!
原來是王庸!
龍英臺身體忍不住一軟,一種無力感升起在心中。
如果說之前她還有自信質問的王庸錯漏擺出,現在則是毫無信心。
面對這個全亞洲都怵頭的傢伙,誰也提不起自信。
臺下,剛剛打賭的香江遊客,看着身邊一臉狂熱的內地遊客,不解的問:“他到底是誰?好像很有名的樣子。”
內地遊客哈哈一笑:“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人不認識王庸的。一人單挑南韓、東洋兩國文化、武術界,連南韓、東洋兩國民衆都心服口服,被譽爲漢學第一人,這樣說你是不是有點印象了?”
“是他?”香江遊客全身一震,難以置信的道。
“沒錯,就是他。”
“你……你作弊!你分明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故意騙我打賭!不行,這個賭約不算!”香江遊客氣呼呼道。
內地遊客嘿嘿一笑,拍了拍香江遊客的肩膀:“行了,開玩笑的。午飯我請,還是新葉餐廳!”
“那怎麼好意思?還是我來吧。”香江遊客不好意思起來。
舞臺上,龍英臺一隻手撐在面前的發言桌上,穩定住身形,質問王庸道:“王老師,我似乎與你沒有什麼過節吧?你爲什麼對我百般拆臺?這可不像是一位享譽亞洲的著名學者所爲!”
王庸看龍英臺一眼,淡淡道:“不是我要拆龍老師的臺,是龍老師把你的臺子搭建到了我的頭上,我不得不拆。別的不提,就說《我的祖國》這首歌,你說‘大河就是大河,稻浪就是稻浪’,極力抹除這首歌的時代印記。這跟你今天的演講主題有些背道而馳吧?而且,憑什麼綠島是政治意味的綠島,而大河就只能是普普通通的大河呢?”
龍英臺一滯,隨後狡辯道:“這不一樣!綠島投射出的是那時代人們對於自由的吶喊,而《我的祖國》呢?恐怕除了又紅又專的洗腦思想,再無其他了吧?”
王庸呵呵一笑,語氣變得冷冽:“如果說歌唱自己的祖國就是洗腦,那麼我情願被洗腦!如果說歌唱這個民族的堅韌就是洗腦,那麼我情願被洗腦!如果說熱愛國家就是又紅又專,那我就是又紅又專!另外,友情提醒一句,在美國入籍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新公民手按在憲法上,宣誓真誠的熱愛美國,並且願意爲美國做出任何犧牲。這樣看來,美國似乎也是又紅又專呢!”
“你……強詞奪理!”龍英臺被氣到了。
“好,既然你認爲強詞奪理,那就說點不強詞奪理的。《我的祖國》這首歌曲創作於朝先戰爭期間,當時的戰士們用美國人形容爲‘原木’的身體,硬生生抗住飛機坦克的轟炸,打出了華夏人的骨氣,打出了華夏未來幾十年的安穩發展。不管你是哪裡的人,內地也好,香江也好,灣灣也好,這麼多年的和平,都是踩在那批人的鮮血跟骨架之上才得來的。
我喜歡這首歌,不是因爲它的戰爭背景,而是因爲它蘊含着整個華夏民族的氣節。在這種氣節裡,既有奮不顧身堵槍眼的英勇,也有爲了保護美軍俘虜而站在朝先機槍前,毅然救下了20多個美軍俘虜的善良。
這種氣節,不止體現在內地華夏人身上,也體現在香江人身上,體現在灣灣人身上!因爲,我們本就是一個祖先!一個民族!骨子裡流淌着祖先們賜予我們的同樣的血液!
說幾個故事。
60年代,在南疆一條邊境線上,人民羣衆自發歡迎一支得勝歸來的隊伍。只是,當人們看到擔架上的傷員,看到傷員們不忍直視的傷病之後,全都笑不起來了。而這時候,一個傷員掙扎着坐起來,輕輕唱起了歌,那首歌就是《我的祖國》。一時間全民合唱,每個人眼中都涌動着感動的淚花。
第二個:《我的祖國》演唱者郭蘭英曾經開過一次音樂會,會上好多華僑。當郭蘭英唱起這首歌的時候,前排的華僑忽然低下頭去,郭蘭英忍不住心中一緊張,難道她哪裡唱錯了?可沒想到,第二排的華僑緊跟着也低下了頭,郭蘭英頓時更加緊張。沒幾分鐘,全場華僑竟然全都低下了頭!這時候郭蘭英才看清楚,原來華僑們不是責怪她唱的不好,而是在擦眼淚。
《我的祖國》對於海外遊子們來講,是一種永遠抹不去的祖國之戀。
第三個:美國白宮對華夏領導人的宴席上,在美國流行教父昆西·瓊斯,傳奇歌手芭芭拉·史翠珊,爵士大師赫比·漢考克,大提琴家馬友友等著名美國音樂家之中,朗朗演奏了一曲《我的祖國》,迎來滿堂喝彩。朗朗說,這是他心中最美的一首歌,這一首歌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的時候彷彿在訴說華夏的美麗,華夏的崛起,華夏的強大與團結。他知道,現場的美國友人聽懂了。
三個年代,三種不同的印記。這纔是一首歌,一個時代。而不是你嘴裡那些帶有私心的政治化歌曲!”
嘩啦啦,掌聲響起,正如那位內地遊客所說。這裡儼然變成了王庸的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