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安迪之後,藍禮也沒有在先驅村莊多做停留,直接回家了。他倒是不困,飛機上幾乎是一路睡着過來的,時差基本調整過來了;但長途飛行之後,身體還是有些不太適應,雙腳微微有些水腫,回家放鬆休息一下,明天估計就沒事了。
推開家門,眼前一片狼藉,腦海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遭遇入室搶劫了?可仔細看一看,隨即藍禮就否認了這個猜測。
只見沙發上堆滿了垃圾,不僅有一次性紙杯、奶油殘留,甚至還有嘔吐物,散發着惡臭;客廳中央的茶几被推翻,旁邊充斥着各式各樣的啤酒瓶,花花綠綠地折射着陽光;吊燈上垂釣下來一大堆衛生紙,其中還掛着一連串的蕾絲胸/罩和內褲,五顏六色地像是聖誕樹;地板上溼噠噠黏糊糊的,看起來像是液體蒸發之後留下的痕跡——藍禮拒絕進一步思考到底是什麼液體;更不要說滿地都是撕碎的衛生紙、菸頭和枕頭棉絮,看起來就像是經歷了一場貓狗大戰的垃圾場。
如此場景,絕對不是入室搶劫,更像是派對結束之後的爛攤子。
藍禮眉頭不由微微皺了起來,腦海裡有一個猜測,於是他就邁開了腳步,踩着滿地的垃圾、跳過了碎掉的玻璃瓶、讓開了空中飄蕩的內衣,從克里斯那敞開的房間門看了進去。
扯壞的衣櫃門可憐巴巴地掛在那兒,晃晃悠悠;扯開被單的牀墊被直接掀翻了,隱約露出了裡面的彈簧;抽屜全部都被拉扯開來,裡面已經徹底清空,什麼東西都沒有剩下;正對面的牆壁上用刺眼的紅色噴漆寫了一個大大的“草(F**K)”,在滿室狼藉裡看起來格外醒目。
顯然,罪魁禍首已經找到了,克里斯-海姆斯沃斯,他的室友。
無需猜測,克里斯已經搬家了,就好像安迪今天的第一要務是讓他搬家一樣,費舍爾也不會讓未來的雷神在這片街區繼續居住下去,搬家是理所當然的事,沒有什麼稀奇。只是,藍禮沒有想到,克里斯居然如此幼稚,把家裡破壞一通,然後揚長而去,就好像大學兄弟會裡那些不成熟的青少年一樣。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今年克里斯已經二十七歲了。
回頭看看眼前的狼狽,藍禮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倒不是擔心房子的清理和維修費用,當初合租簽訂合同的時候,克里斯留下一個月的房租作爲押金,現在這筆錢依舊在藍禮的賬戶裡,顯然克里斯沒有打算要回去了,所以這筆費用應該可以抵消;可是克里斯如此幼稚的行爲還是讓人不知道應該如何評價。
再次看了看眼前那個碩大的“草”,這算是決裂通牒嗎?還是宣戰口號?亦或者是不屑一顧的鄙夷?再不然就是告別這套公寓,宣告與過去毫無瓜葛,開始飛黃騰達?當然,還有一種可能,藍禮覺得他不需要自作多情,可能克里斯純粹就是懶得打掃了,沒有針對他的意思。
也許,這可以成爲他們下次見面時的一個談資。
輕笑着搖了搖頭,藍禮把行李箱推回了房間,給二十四小時上門服務的清潔公司打了一個電話,要求他們立刻上門服務,然後去洗了一個澡。洗澡出來之後,清潔公司就已經派人上門服務了,兩名工作人員進門之後,對於如此場面早就已經見怪不怪,快速地開始打掃起來。
藍禮的房間是上鎖了的,所以裡面倒沒有影響,只是離開時間久了,有些積灰。所以,藍禮簡單整理了一下房間,沒有理會外面打掃的情況,自己躺到了牀/上,拿出電腦,開始整理這一次旅行拍攝的照片。
或許是受到伊迪絲的影響,藍禮也有一些攝影師的怪癖——雖然他根本都不專業,他不喜歡拍自己,更加喜歡拍攝別人,或者是風景。
篩選自己拍攝的作品,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每一副照片記錄的都是一個瞬間,同時也是旅途之中的一個回憶。在藍禮看來,拍攝的好不好看是一回事,但是按下快門那一瞬間所凝聚的時光,這纔是最美好的。
這一次整理的照片之中,藍禮最喜歡的無疑是徒手攀巖時捕捉到的一張照片,是在他遇到安德烈-漢密爾頓和保羅-沃克之後的第二天,他準備攀巖之前,看到了一位老手正在巖壁上,照片裡他單手抓住石塊,擡起頭打量着雙方,正在尋找着下一步可以着陸的地方,崖頂之上的陽光只剩下一縷光暈,整個崖面呈現出一片幽藍色,他擡起頭鎖定的方向赫然是那泄露下來的一抹光芒。
其實從構圖和光線角度來說,這張照片算不上出彩,但藍禮卻格外中意。因爲在這張照片裡,那種全神貫注地投入,那種探索大自然的熱忱,那種戰勝艱難險阻的決心,以及頭頂上那一縷看似遙遠而微弱卻又讓人堅定不移前行的陽光,恰恰就是藍禮學習徒手攀巖的重要原因。
藍禮不由開始想着,是不是找一個時間到大峽谷國家公園去,那裡纔是全世界最適合徒手攀巖的地方。不過不是他親自去嘗試,因爲那裡難度太高了,僅僅只是爲了去觀摩、去體悟、去瞻仰,只有站在大自然之中,人類纔會變得謙遜。
不知道是哪一刻開始,藍禮就這樣靠在枕頭上睡着了,電腦就那樣擺放在被子上,等待了一會之後,自動黑屏了。
迷迷糊糊地,藍禮睡得格外舒坦,一直到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熟睡。翻過身,用被子蓋住耳朵,繼續入睡,可是手機鈴聲也不願意放棄,鍥而不捨地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估計至少打了六、七遍之後,即使是藍禮也沒有辦法再繼續忍受下去,摸索着牀頭櫃,把手機找到,放在耳邊,然後繼續睡,“你好,這裡是藍禮。”
“藍禮,你預約了上門打掃衛生的工人,爲什麼不告訴我?”安迪的聲音焦急地從另一端傳來,“你必須知道,這種工作是十分私密,而且十分重要的,一般平常的閒言碎語都是從他們口中傳來的。如果你有需要,給我打電話,我會派專人上門服務的。”
藍禮的大腦依舊處於睡眠狀態,他也沒有去追究安迪爲什麼會知道這一切,估計是買通了樓下的保安或者是隔壁鄰居之類的,“現在是出事了?”藍禮的聲音因爲深度睡眠而帶着濃濃的鼻音,沙啞之中帶着慵懶。
安迪愣了愣,“你現在還在睡覺?”他不由微微頓了頓,輕笑地搖了搖頭,“算了,現在沒有出事,我都已經處理妥當了。只是,下一次,這種事情你最好和我打一聲招呼,不要等出事了再來告訴我,我會措手不及的。未來,你有公關人之後,最好也都告訴他……”話語到這裡也就掐斷了,安迪意識到,藍禮現在正在睡覺,他說這些估計藍禮也聽不進去。
停頓了片刻,“你的屋子爲什麼會一片狼藉,這個問題我就不多問了。但是,今天我們要去購買西裝,你應該沒有忘記吧?我們預約了造型師上午十點,現在已經八點四十五了,對於紐約的交通,你比我更清楚,所以,十五分鐘之後,我在樓下等你。”
安迪等待了一會,沒有聽到任何迴應,“藍禮?”
“克里斯在離開之前,開了一場派對,留下的爛攤子。如果你好奇的話。”藍禮回答到,他纔不會幹那麼幼稚的事,“十五分鐘後,沒問題。”
“藍……”安迪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藍禮就掛斷了電話,他看着傳來忙音的手機眨了眨眼睛,這反應速度着實是太快了,藍禮難道不是在睡覺嗎?
安迪示意着自己開車前往藍禮的公寓所在地,抵達目的地之後找到一個停車位,等待起來。十五分鐘後,不多不少,剛剛好九點整,藍禮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公寓門口。
坐上車之後,藍禮的第一句話就是,“有早餐嗎?”昨天回去公寓之後,他一覺就睡到了今天早晨,迷迷糊糊得睡了超過十五個小時,現在肚子已經餓得沒有知覺了,所以他需要補充一點能量。
這個問題着實太過意外,殺了安迪一個措手不及,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停頓了半秒之後,這纔開口說道,“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在路上買一杯咖啡,然後幾個甜甜圈?”
“不,我不在車上吃東西。”藍禮微笑地拒絕了,不要說這一世的貴族教育了,即使是上一世,丁雅南對於藍禮的素質教育也是十分用心的,在車上吃東西不僅是不禮貌的行爲,而且對消化也不好。“這樣吧,抵達服裝店的時候,讓他們不要上咖啡了,送一杯熱牛奶,然後搭配兩塊小餅乾,這就可以了。”
“你是說,英國下午茶的那種模式。”安迪嘴角輕輕一抿,語氣有些詫異。
藍禮回過頭來,“怎麼,有什麼不妥嗎?”按照貴族禮儀來說,在服裝店裡用餐是不可能的,但茶點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沒有,只是你一直表現得都十分……美國人。一直到這一刻,我才意識到,你是英國人。”安迪輕笑地調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