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電影和美國電影的本質區別在哪裡?賺錢,不賺錢?藝術,不藝術?底蘊,真正的區別在於底蘊,歷史、文化、哲學、藝術等思想沉澱的底蘊。
比如說,法國電影裡的臺詞或多或少都帶着哲學的風範;比如說,意大利電影的鏡頭運作始終紮根於現實主義的風格;再比如說,德國電影對政/治、社會、歷史問題的敏/感和敏銳可以滲透到不同類型的電影之中。即使是純粹娛樂至上的爆米花電影也不例外,臺詞的撰寫、角色的設定以及故事的走向,這些框架結構之上,或多或少都可以感受到不同的底蘊。
歐洲經歷了漫長曆史的沉澱和動盪,這些思想層面的變化,深入骨髓,旗幟鮮明地將他們的藝術創作與美國區分了開來。這些所謂的“底蘊”,在美國流水線式的電影之中乏善可陳。
所以,歐洲電影總是排斥好萊塢出品,即使是戛納電影節出於商業考量,儼然成爲了好萊塢位於歐洲的前哨站,但戛納的影評人們對好萊塢也總是苛刻而挑剔的。美國電影人想要在歐洲站穩腳跟,乃至收穫認可,需要付出無數努力。
安迪-羅傑斯提前抵達柏林,就是出於如此考量。對於藝術電影出身的演員們來說,歐洲市場的肯定和支持,這是無比重要的;繼而成爲藝術演員們迴歸好萊塢之後,更上一層樓的重要籌碼,開啓事業的新篇章。
最典型的就是西恩-潘。這位壞小子演員,雖然是在好萊塢起步的,但美國電影圈卻對他一直不太感冒,反而是歐洲三大電影節友善地打開了大門,在十年時間裡,勇奪柏林、戛納、威尼斯三大電影節影帝,完成大滿貫之後,他纔在好萊塢站穩了腳跟,先後兩次登頂奧斯卡影帝。
現在,藍禮卻以一種非同尋常的方式,成功贏得了歐洲記者們的好感,至少是積極正面的初印象,這着實太過難得,也太過意外。接下來就看“超脫”這部電影的了。
“藍禮,請問一下,有機會的話,你願意到中國去宣傳電影嗎?”那名來自中國的記者,趁着大家還沒有回過神來之前,又追問了一句,下意識地,他還是選擇了漢語提問。在柏林電影節上,用漢語採訪以爲好萊塢明星,這種感覺着實奇妙。
藍禮也同樣覺得奇妙,穿越過上一世和這一世,他坐在了舞臺上,隱藏在皮囊之下的靈魂依舊是中國人,然後以英語來回答一個漢語的提問。恍惚之間,藍禮就再次回想起了“克里奧帕特拉”裡的那句歌詞:
“上帝賜予我的唯一禮物就是一次生命和一次離婚,但是我閱讀了劇本,戲服也剛好合適,所以我會飾演好我的角色。”
嘴角的笑容不由就上揚了起來,“是的,我十分樂意。”藍禮點點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事實上,我一直期待着能夠到中國去,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原本以爲今年夏天有機會,但可惜錯過了,只能等待下一次了。”
不等話音落下,“嘩啦啦”,現場的記者們剎那間再次高高舉起了右手,採訪這位年輕演員着實是一件有趣的事,就好像尋找寶藏一般,一點一點地往下挖,總是有驚喜出現。熙熙攘攘地,話題再次圍繞着藍禮熱鬧展開。
不知不覺中,原計劃四十五分鐘結束的新聞發佈會,持續了一個小時,依舊沒有落幕的跡象,機智的回答和熱鬧的氣氛,站在一旁的主持人前後提醒了兩次,但記者們的熱情還是無法消退。再次看了看手錶,主持人無奈地說道,“最後一個提問!這次提問結束之後,新聞發佈會就要結束了!”今天接下來還有一系列行程,再耽誤下去,後續行程就要擠成一堆了。
在現場一片手臂森林之中,託尼做出了選擇,那是一位年輕的女記者,看起來還未滿三十歲,她提出了一個籠統的問題,卻足以讓現場記者們滿意,“我是來自’泰晤士報’的斯蒂芬妮。我想請問一下,各位主創人員,對於這部電影印象最深刻的部分是什麼,我希望每一位劇組成員都能夠回答。”
狡猾的提問,但現場的記者們都紛紛吹起了口哨,表示贊同;站在一旁的主持人很是無奈,只能搖搖頭,不得不揚聲說道,“時間有限,我們只能傾聽託尼和藍禮的回答,十分抱歉。”
在現場一片失望的哀嚎聲之中,託尼臉上帶着老頑童般的笑容,以一個提問的方式作出了回答,“瘋子,藍禮是一個瘋子。”託尼滿不在乎地說道,劇組成員們都已經樂呵呵地笑了起來,而臺下的記者們則是滿頭問號。
託尼卻視而不見,難得一見地,認真地發表着自己的觀點,“在表演過程中,在拍攝過程中,藍禮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總是把自己逼迫到極致,有時候,我反而能夠從他的表演之中得到創作靈感,這是一個很奇妙的過程,在我這些年的導演生涯裡,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藍禮不由莞爾,輕笑出了聲,“這個問題的回答就到此爲止了。託尼說出了我想說的,我現在總不能說,託尼也是一個瘋子。否則的話,明天柏林電影節的官方場刊就要說,這是兩個瘋子的電影了,我想,這對票房不太好。”
詼諧幽默的語調,再次讓笑聲爆發開來,記者們着實是忍俊不禁。
稍稍停頓了一下,藍禮又接着說道,“事實上,我對整部電影印象最深刻的部分,是卡爾和託尼創作的初衷。他們將視線聚焦在了一個特殊的羣體身上,希望反應一些現狀,也希望探討一些問題。在我看來,這是十分難得的,恰恰也成爲了整部電影的靈魂。對於我來說,這給予了我表演的力量,同時也使得這一次合作過程變得無比特別。”
沒有插科打諢,沒有嬉笑怒罵,而是真摯地發表了觀點,現場的記者們都陷入了沉默,專注而認真地看着藍禮。
藍禮掃視了一下新聞發佈會現場,然後微笑地說道,“現在總算是有一點柏林電影節的感覺了。”肅穆,深刻,沉穩。
如此調侃在記者們的腦子裡溜達了一圈,掌聲、口哨聲和哄笑聲同時響起來,整個新聞發佈會就在這樣的氣氛之中落下了帷幕。
劇組主創人員們魚貫離開了現場,而記者們則依舊停留在原地,嘰嘰喳喳地交換着意見、分享着看法。
“這真是一位特別的演員,我印象中,似乎多年沒有看到如此類型的演員了。風趣幽默、朝氣蓬勃,同時又不失紳士風度,底蘊和智慧兼具。”
“伊莎貝爾-於佩爾(Isabelle-Huppert)?”
“不,於佩爾更加低調。霍爾還帶着年輕人的朝氣,他願意出演’速度與激/情5’那樣的電影,這就與衆不同了。”
……
“他居然懂得意大利語?可以想象,在威尼斯電影節上,他勢必會成爲觀衆的寵兒。”
“對,去年’愛瘋了’沒有出席威尼斯電影節,現在看來,着實是令人扼腕。比起戛納來說,他應該更適合威尼斯。”
“最不可思議的,難道不是他居然懂漢語嗎?那纔是上帝都無法學會的語言!我倒是更加好奇,他在亞洲市場的表現,你知道,湯姆-克魯斯、約翰尼-德普,那些演員在亞洲都有大量的支持者;像藍禮-霍爾這樣的年輕人,影響力着實有限。”
“不不,你忘記了嗎?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我是說1997年的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
“哈哈!”
……
熙熙攘攘的交談,輕快而歡樂,愜意而炙熱,可以明顯感覺到,柏林電影節的記者們對藍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藍禮首次登陸歐洲的表現,着實讓人眼前一亮,短短的新聞發佈會根本不足以讓人們深入瞭解這名演員;但幸運的是,在電影節之上,他們還有充足的時間,瞭解藍禮的作品、瞭解藍禮的喜好、瞭解藍禮的真材實料。
與此同時,藍禮一行人離開了新聞發佈會現場,今天僅僅只是抵達柏林電影節的第一天,“超脫”的首映式安排在了明天;但這不意味着今天就輕鬆了,接下來是一系列的官方活動,包括了官方場刊的採訪、官方合作媒體的採訪、宣傳硬照的拍攝、官方視頻的錄製等等,一整天都塞得滿滿當當,卻依舊不見得可以完成,估計要忙到深夜了。
藍禮正在低頭和託尼閒聊着,談着剛纔新聞發佈會的趣事,身後就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遠遠地就可以聽見急切的呼喚聲,“等等,等等。藍禮!”
下意識地,藍禮一行人就停下了腳步,可是還沒有來得及轉過身,五、六名身着黑西裝的工作人員就迎了上前,阻攔了來人的步伐,他們敬業而禮貌地說道,“新聞發佈會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採訪,按照預約時間進行。”
“不,我不是想要採訪。”穿過人羣,藍禮可以看到來人的身影,揹着照相機、隨身公文包,看起來就是一個記者的模樣,“我只是想要一個藍禮的簽名。不是爲了工作,僅僅只是私人的請求,可以嗎?拜託了!”
“藍禮?”託尼困惑地出聲道,示意藍禮可以離開了。在好萊塢打滾多年,他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而他們卻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人。
藍禮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揚聲說道,“沒有問題,這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