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四號成功衝頂是意料之中事。
主峰齊雲峰雖山勢雄峻,卻難不倒林曉他們,唯一令林曉有些擔憂的是天氣。五月四號早上起來一看,果如預報所言,天氣變得異常寒冷起來。
林曉第一個起來,他準備到院子裡舀水洗臉。一打開門,陣陣寒風夾雜着霧水撲面而來,林曉身子微微抖了抖,好象是要抖去剛剛蒙上的這層寒意。他看了一眼四周,新路村上下籠罩着厚厚的霧中,籬笆、人和狗,隱約可見,隱約可聞。
林曉估計氣溫與昨日相比,要降了十多度了,等到了齊雲峰頂,那一定是寒風滾滾,寒意要更刻骨,可林曉並不擔心,以他們的裝備,足以應付這等惡劣環境。
林曉起來沒多久,其他隊員也陸續起來。他們推開門,見濃霧重重,發出各具特色的驚歎聲,然後各自打水洗臉。
這個時候,老人路得海從外頭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些剛採摘的菜,想是剛從菜園裡過來,他要給這些年輕人做早飯,今天要登山,吃稀的可不行。
林曉心想:老頭可起得真早啊。
昨天下午五點多一行人到新路村,老人路得海聽說他們是楚大的學生,熱情得不得了,一個勁地邀他們到他家住。
這時,李鳳和穆琴走出門,看見門外大霧,誇張地驚叫一聲,然後向衆人問道:“昨晚你們聽到什麼動靜了嗎?”
三位男生搖了搖頭。
林曉看二女似乎沒睡好,問道:“怎麼,昨晚沒睡好?”
李鳳點點頭說道:“我感覺地板上有老鼠跑來跑去的。”
老人路得海接話道:“是啊,最近不知道怎麼搞得,老鼠多得不得了,好象是搬家一樣熱鬧。”老人嗓音嘶啞。
林曉心下有些奇怪,就問帥青道:“帥青,你是生物專家,這是怎麼回事?”
帥青隨口應道:“也許是老鼠感應到什麼吧?”
林曉心頭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就在這時,李鳳和穆琴兩個幾乎同時一聲尖叫,一隻碩大的山鼠從她們的腳邊穿過,倉皇得往村下跑去。
林曉笑道:“怕什麼?不就是老鼠,我們在山上還不知要碰到什麼猛獸了。”
穆琴說道:“怕是不怕,就是覺得噁心。”
用過早飯後,六人一路冒着狂風冷雨,沿着開在山脊的小路上山,下午四點半,終到山頂。
令衆人失望的是,齊雲峰頂上光禿禿除了一家破敗的道觀之外,剩下的就是呼呼吼叫的風聲。
林曉敲着道門,一個邋遢的中年道士開了門,聽他們一說狀況,就引他們進旁廳紮起帳篷。
一切忙完了之後,林曉四處轉了一轉。大廳裡供奉的是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道德天尊三尊的泥胎像,由於有些年代,加上失修,三尊的外泥掉了不少。
三尊前擺了一個香案,一個香爐,歪歪扭扭插了幾根香燭。
邋遢道士並不喜與人談,交代了他們住宿地以及方便之處之後,就一個人誦經去了。林曉見這邋遢道士並未是什麼高道,長相很是平凡,大概是一個傷心棄世人而已,林曉也對他沒甚興趣。
林曉想這也曾是道教七十二福地,不想敗落成這樣,中國土生土長的道教似乎缺乏一種與時俱進的精神。
由於濃霧纏繞,站在山顛,是無法感覺一纜衆山小的景色,這多少也算是個遺憾。衆人感嘆着,林曉心裡卻有些輕鬆想着明日起來就可以下山,然後在新路村再住一宿,這是與路得海老人約好的。後天就可以騎車出新路村,一天後即可搭上接電視臺來的專車回去,這次戶外遠行,也就到此結束,然後在學校老圖書館擺一個此行的彙報展,那也就圓滿了。
與西藏之行比較,就挑戰層面上說,林曉並未覺得此行有多大的意義,但對於林曉眼前的這幫年輕而言,一路上是歡天喜地。有他們在,林曉才感染到這份樂趣,林曉想:也許通過此行,某些人心中的愛火,得到助燃也未可知。
五月五號下午三點,當一行六人疲憊地出現在路得海老人家門口的時候,老人路得海已經準備好飯菜和熱水。
老人翹起拇指誇這夥年輕人,揹着這麼重的包能在這個點下山,腿腳還真是麻利。
還沒等大家進門,就聞到撲鼻的香味,林曉首先的反應的是:老人把他那驕傲的大公雞給殺了。
這一餐,吃得分外的熱鬧,也格外輕鬆,因爲大夥都知道第二天是一路下山,馬上就可以搭上車回家了。
老人興奮地和大家喝着他們自家釀的米酒,聊着自己的年輕時候的事沒個完,談起自己的兒子來沒個完,老人說兒子在比帥青他們還小的時候,走出山區,也是考到了大學,現在也是在楚天工作,一晃三十年了。
奇怪的是,當大家問起他的兒子現在在哪工作時,老人卻轉了話題,似乎不願意說。
晚上十一點,林曉他們在他們前一天住的二樓上睡。
躺在牀上,林曉很快進入夢鄉。
那湖水的湖藍和晴朗天空的天藍交相輝映。林曉有些奇怪,自己爲何又來到這裡?
那一趟,是他陪着已經枯瘦如柴的權叔回他的家鄉。
去權叔家鄉,是要通過一片寬闊的湖面的,那蘆葦叢生,船兒蕩去,水鳥不時撲楞楞從水面掠起。
那是怎樣一個湖中人家?
貧窮和閉塞?!
權叔不行了,在外打拼了這麼多年,想到落葉要歸根,於是抱着殘軀回家。
權叔最終埋骨家鄉,權叔無兒無女,留下一筆不大不小的財富給了林曉,若是沒有這筆遺產,他林曉是不可能這麼快走到今天的這種狀況。
從權叔家鄉出來時,深夜,只林曉和船伕兩個人,同樣的烏蓬船,林曉仰望滿天的繁星,想到人的生命真是脆弱。林曉後來閉上眼睛,躺在甲板上,想着權叔的恩怨是非的一生,也想着自己的人生,不一會,竟睡着了。那一年,林曉才二十三歲。
林曉真得感覺自己睡在船上,因爲他覺得自己在搖,搖啊搖。
林曉睜開眼睛,夢中搖盪的湖水迅速退去。林曉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坐不住,身子直往一邊溜下。林曉感覺不妙,一骨碌爬起來,拍醒了睡在旁邊的帥青,叫道:“大家快起來!”
就在林曉大叫的同時,整個房屋突然劇烈地顫抖了幾下,林曉心下再無懷疑:地震了!
林曉叫道:“地震了,大家靠內牆,鑽在牀下。”
事實上,林曉他們來之前還真準備過應付地震的演習,不過那時大家純是爲了好玩,沒有誰相信會真正遇到地震。
帥青和吳明也反應過來,爬起來想往穆琴李鳳隔壁房間衝去,被林曉強行拽過來一起趴在了牀底。
剛拽過來,房屋又是一陣更加猛烈的顫抖,隔壁房間女生髮出一次尖叫聲。
林曉死命拽住兩個衝動的男生,對隔壁叫道:“抱着頭,趴在牀下!”
在一陣幾乎以爲要把房屋抖塌的震動過後,恢復了平靜。林曉立時跳出,叫道:“大家趕緊下樓,揹包走!”
一出房間,林曉和帥青看到也出房間的兩位臉色蒼白的女生,來不及打招呼,一行六人,迅速而有序地竄到樓下。
在一樓看到路得海老人。老人嚇得夠嗆,林曉一個人一隻手拎了一個包,說道:“帥青,你負責老人安全,趕緊走!”
就這樣,加上老人,七個人往院外衝。跑到道上,看着許多村民也陸續從房間裡衝了出來。林曉正想說什麼,一下非常猛烈的震動讓他幾乎站不住腳,而穆琴和李鳳摔倒在地。
林曉大叫:“趴下!”
剎那間,地震山搖,新路村千年未經歷過的災難發生了!
大地彷彿是在怒吼着,地底的火似乎在燃燒,地殼扭曲顫抖如同跳舞。隨着一波一波猶如人類性高潮的噴發,新路村大大小小,木製的、泥牆的、磚瓦房嘩啦啦、轟隆隆相繼倒塌。
林曉他們在趴下的一剎那,六個人都拼命向對方靠攏,高大的揹包一致對外,雖然並不太整齊,但大體形成一個小圈,把路得海老人圍在中間。
六人抱頭趴下,只聽外面屋頂牆面倒塌沉重的落地悶響,碎石飛濺,偶爾幾片忽忽朝他們飛來,砸在他們揹包上“砰砰”作響,而更讓人驚恐的是人慘叫聲,在外頭不絕於耳,彷彿外頭就是修羅地獄。六人面無土色,沒想到,一瞬間,災難突降!
半個多小時後,消停了些,林曉一躍而起,叫道:“穆琴、李鳳、杜笑白,你們領着路大叔和其他鄉親,到村小學那個操場上紮營,我包裡有藥品,趕緊準備!帥青、吳明我們去救人!”
然而,當六個人灰頭土臉地站起來的時候,看着一片廢墟中的新路村,目瞪口呆。
林曉吼道:“楞什麼,趕快行動起來!”
六人驚醒,穆琴立時叫道:“鄉親們,跟我們到村小學操場上來!”同樣趴在道上的許多鄉親正六神無主,聽着剛纔的呼叫和這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心裡彷彿有了指靠,紛紛爬起來,向這邊走過來。
林曉對穆琴說道:“穆琴,你負責那,搭好帳篷,準備接收傷員準備,明白嗎?”林曉盯着穆琴。穆琴心頭忽然燃燒戰鬥火焰,說道:“明白了!”
林曉回頭對新路村倖存的人喊道:“大家注意了,老人、婦女、兒童去村小學,剩下的男人們跟我來,去救人!”
災難降臨一定要有人挑頭,林曉這時候是當仁不讓。
二十多個青壯小夥子頓時聚在一起,林曉吩咐道:“三人一組,開始逐一搜救!”
兩個小時後,各大網站頭條新聞:中國東經xx度,北緯xx度,五月六日凌晨兩點,發生里氏5.7級地震。震中h省齊雲峰自然保護區,由於地處偏遠,目前尚無地震區人員傷亡的具體報告。與震中相距三百公里之遙的楚天市,有明顯震感,目前,h省的地震應急機制緊急啓動……
早上四點半,楚天大學。路通副校長組織人員,把楚大學生緊急疏散到大操場上。當他確知震中發生地正在齊雲峰自然保護區的時候,趕緊撥電話,卻發現電話不通。
早上五點,蘇晴在家裡接到宋雲生的電話,電話那頭宋雲生急道:“蘇總,您快看新聞,齊雲峰地震了,我剛纔打電話給林總,卻總打不通,怎麼辦啊?”
蘇晴了解清楚情況之後,一個電話撥給公司安保部部長張德生。
半個小時後,特警出身的張德生,帶領手下五名得力干將,以及應急物品,立即飛往楚天。
美國下午時間二點,校長周全接到學校團委老師的一個電話。
周全聽完這位老師的彙報之後,趕緊撥通校人武部的張部長的電話,要他組織人力,務必聯絡上尚在齊雲峰的林曉他們。
地震發生八個小時過去了,已經陸續收到災區的一些情況的報導。在新路村與洪塘鎮中央的田家鎮成了各媒體的報道中心,因爲至今爲止,那是報導最重的災區,守在新鄉市的楚天電視臺的採訪車第一個衝到了田家鎮,他們一忙碌起來,竟然就忘了他們原本的採訪對象。也難怪他們,這樣特大的災害發生面前,當放下手頭所有的事進行緊張真實地報道。
倒是在一些高校網站開始貼上楚天大學生自行車協會七位會員陷在震區生死未卜的帖子,帖子一經貼出,在高校的bbs小小地流傳了一下,但並沒有引起媒體的注意。
公元二○○七年的五月六號上午八點,舒夜沒敲門就進了蘇總的辦公室,焦急地問道:“蘇總,聽說齊雲峰那邊地震,林曉他們在那,你聯繫上他了嗎?”
蘇晴搖了搖頭。
舒夜急問道:“那怎麼辦?”
蘇晴笑了笑,說道:“放心,他這個人有九條命,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