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北京,香山滿山紅葉,滿山遊人。
康琴領着普利斯特一行人登香山,一路賞看紅葉,看得興致高揚。
普利斯特是享譽世界的營銷大師,此次應邀來京華大學講學。
講學完畢之後,學校要康琴帶着他們到四周轉一轉,也算是盡地主之誼。
本來,校長和書記也要陪同,只是一來他們忙,二來康琴是普利斯特的心愛弟子,她陪同是再合適不過了。
普利斯特今年六十四歲,滿頭銀髮,生活中是一個幽默而詼諧的小老頭。
普利斯物老頭世界各地去了不少,可中國卻是第一次來,此刻,他臉上滿是孩童般的興奮。
康琴正在給導師普利斯特邊走邊講,忽然在人羣中看到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一閃,康琴的第一個反應:是段天!
緊接着康琴心裡卻打問號,段天怎麼會在這?不可能!
等康琴看到那人越出人羣,站在一個高處向遠處眺望的時候這纔看清楚了,不是段天還是誰?康琴忽覺胸口被什麼猛的撞了一下,神志跟着有幾分恍惚起來。
康琴連忙嚮導師普利斯特告罪了一聲,說臨時有事,然後又向身邊的導遊囑咐了一兩句。告別了導師一行人之後,康琴悄悄跟在段天后面。
段天來香山只是臨時起意。
他的腳步沒敢在京華大學裡邁,這使得他再一次對自己的怯弱與無能深惡痛絕。
可是他自己清楚自己,這種狀況下他不可能馬上調整過來。
那一瞬間,他站在繁華的北京街頭,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段天擡頭,無意間看到對面公交站臺的廣告,那正是滿眼紅豔豔的楓葉,他馬上想到了香山。
好幾次與雪丫QQ聊天,雪丫都提到了香山。
她笑着說如果段天來北京就帶他一起去香山看紅葉。一個多浪漫多讓人期待的邀請啊,而那時候,段天可對雪丫的廬山真面目好奇得緊了。然而,事到如今,這二人同遊香山的願望也沒實現,那麼,現在就去香山吧!
一到香山,段天的心情立時好了許多。看!滿山地紅葉正是最燦爛時分,給人一種努力綻放的感覺。
蓬勃的生命力啊,可以掃去人心裡的陰霾。
一路上,人很多,段天在緊要的景點看了一看,就選上一條遊人稀少的小徑拾階而上。
一會人在楓林裡穿行;一會人卻探出頭來,能見到山外廣闊地景象,段天心裡不再想什麼,只是一味沉浸在此山此景當中。渾不知身後有人跟着。
段天走到一個山頭,山下地景象終於在他眼前盡情展開,山巒起伏,層林盡染。
段天長呼了一口氣,感覺此刻心情平復了許多。
段天待了片刻,又拔腿往上走。走了沒多久,看到一個亭子。有一夥年輕人正在那熱鬧地討論着什麼。
段天走了過去,在亭子一個角落坐下。
這夥子年輕人看來是某大學的大學生,一個個臉龐因爲登山而變得紅漲,這是運動後的膚色。
段天聽了聽,原來他們在討論未來。
一個眼鏡生說道:“你說這世界,五年後會怎樣?十年會怎樣?”
一個平頭說道:“還會怎樣?科技越來越發達。人們生活越來越豐富。”
眼鏡生說道:“我說是具體,我們能想象出是什麼樣?”
一個女生說道:“就拿計算機技術而言,它變化速度太快,很難想象十年後我們會使用什麼樣的電腦,什麼樣的網絡技術。”
眼鏡生說道:“是啊,想想就令人心動。晚咱們出生的人就是幸福。”
平頭說道:“你這是對科技品的貪慾。”
眼鏡生說道:“那又如何?”
平頭很嚴肅地說道:“你之所以要這樣想,無非是咱們現在過得時新,可是過五年回過頭看,就會覺得好老土,比如說,很早以前的大哥大,磚頭一樣,當時看一個拿大哥大在街上狂呼地人會覺得他很時尚,很讓人羨慕,可過幾年,再看到這樣的人,就會覺得這個人土得掉渣,科技被作爲一個個華而不實的概念拿來玩弄,讓消費者不斷的升級換代,其實,回過頭來,這些所謂富人過着的一直是被後人嘲笑的土老冒的生活而已。”
段天聽得頓覺有趣起來,這幾個大學生談吐不一般啊。
眼鏡生笑道:“我看你這是窮人對富人地一種解氣式的嘲弄,我想說的不是這些,商家一邊會促進科技產品的研製生產,而另一邊當科技發展太快的時候他們又會想盡辦法讓這種速度放慢,好讓他們賺足錢。”
那個女生說道:“這些都太寬了,網絡顛覆了現代人類已有生活方式,我想知道未來科技手段與人類生活方式的相互作用。”
……
段天坐在那靜靜地聽着他們的高談闊論,他們似乎是個什麼社團,不愧是天子腳下,這一幫朝氣蓬勃的青年,願生活不要磨去他們的銳氣,願他們能夠像今天這樣不斷思索未來。
未來!也是段天常常想到的一個主題。
很長一段時間他並未想過自己會獻身高等教育事業。
其實,並不是一開始段天就有這麼遠大而宏偉理想的,他和許多人一樣,抱着過自己幸福生活的態度,至少在大學期間他還談不上什麼高遠地理想。
參加工作後在秀雅學院,段天感到孤獨,他有一種身處無形囚籠的苦惱,上課枯燥無味,聽課的也枯燥無味,教者與學者都是茫不知自己未來方向,說實話,他是一時衝動給校長丁振興寫學校發展建議書的,沒想到校長看重他,大膽啓用他,現在說來,其實段天並不是積極主動參與到高校改革當中去的,而是被動的,所以段天的理想並不是紮根於深重苦難反省當中,而是…而是好象是在泥濘當中,也許正因爲這樣,在這條道路上才註定了段的軟弱和不堅定。
爲什麼要我去做這件事?別人不可以去做嗎?
大多數人事到臨頭的時候都會這樣想。
現代的青年,他們的理想,他們的堅定,遠遠無法和戰爭年代,苦難年代的老一輩人相比,他們雖然不需要經受戰火的洗禮,卻要遭受現實物質的誘惑,這更能讓人的雄心喪盡。燈紅酒綠,溫柔鄉里,人更願意及時行樂。
段天很清楚這一點,他的堅定,他的勇敢永遠無法與老一輩人相比,他多的就是二十一世紀人的觀念和方法,還有是智慧,這是他的優勢。
所以,他站在京華大學門口真的猶豫,真的害怕了,這一次洗禮他可以躲開的,人不可能對得起所有的人,難道對得起所有人才能做成大事嗎?
段天在亭子裡聽了這些年輕的大學生討論之後,忽然覺得開朗了許多,眼前一片光明。神的意義在於超脫一切,而人的存在形式則就在掙扎,不斷地掙扎。
段天笑了,人生若不掙扎那還有什麼趣味可言?!
段天長呼了一口氣,天邊的白雲彷彿也隨之呼盪開去,他那在京華大學受驚的心靈始安定下來。
雪丫就是他的掙扎。
不可否認,若不是認識情投意合的方芸,他是真有可能與雪丫在一起的。段天一想到這又回想過去的日夜,那些個他受傷,孤獨,不被理解的日夜,遙遠的一個知他、懂他的女孩安慰他,這是怎樣一種幸福,怎樣一種情分?不該忘卻啊。
段天開始主動回想這些了,這在之前他是刻意迴避的。
之前他是把雪丫當是人生旅途中一個重要的段落相互陪伴的知己,現在離開了,就應該淡忘,可段天終究無法淡忘,不是因爲與雪丫曾經有過那麼一夜,沒有那一夜他最終還是要面對雪丫的,如果雪丫還是那麼濃烈地愛着他的話,他同樣很難阻擋,那一夜只是使得一切提前到來而已。
段天想自己應該是幸福,那麼好的兩個女孩都深深愛着自己。
或者,老婆一個,知己一個,這是最好的搭配,或許,再來一個情人,段天嘿嘿地笑出聲,男人爲什麼總是這麼貪心呢?
對於此刻段天的心境,雖然還不到雲淡風清的地步,但他已隱隱感覺到他要突破那層情障了。
“嗨,好巧啊!”
段天嚇了一跳,看到眼前站着似真還假的雪丫。
“不認識我呢?你在呆想什麼,一會想笑一會想哭的樣子。”康琴問道,她看清楚段天呆呆的神情心裡發疼,忍不住跳了出來。
望着清減了許多的雪丫,段天忽然想流淚,他連忙把頭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