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雙雙歸來

事實上,當林曉腳步開始朝向外界邁出的時候,外界的喧囂就已經在他耳邊響起,雖然,滿目依舊青山。

老天終算慷慨,讓他和韓冰在一起度過了一段與世無爭、快樂無憂的日子,雖然短暫,但已經足夠。

在他們廝守山谷的那段日子裡,外界的一切都忘了,身心的交融讓他們飽飲命運賜予他們的甘乳。

命運,當它給人們多少痛苦的時候其實已經偷偷預留相當的幸福,只要人們不絕望,不放棄,終究會得到慷慨的補償。

而腳步一旦邁出,林曉與韓冰心中都明白(他們如今都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他們有他們自己的事業,有他們的生活圈子,他們不可能日夜廝守在一起,像平常的一對戀人或夫妻那樣享受安寧而幸福生活,至少,現在不行。

當通往外界的旅途過半的時候,林曉忽然想起舒夜,是的,這個幾乎完全可以與韓冰媲美的女孩,林曉到此刻纔想起。

這對舒夜太不公平,不過,這卻是事實。

當林曉偶爾停住前進的腳步,手指在一片綠葉輕輕滑過時,“舒夜”這個名字突然從心靈深處冒出,林曉有一種瞬間被擊傷的感覺。

林曉忽然想到自己曾經擁抱過的這個女孩,曾經親吻過的這個女孩,是的,林曉不能否認自己開始愛上舒夜的,然而,僅僅是開始。

這對林曉來說也許只是一種淡淡的傷感,而對舒夜卻可能是濃濃的一輩子也淡忘了不的哀傷。

林曉不想如此深刻地去傷害一個人,然而,他沒有辦法。

唉,在林曉的心裡,可是曾經有一段時間想過要與舒夜一起他度過今後的日子,是的,那些日子,他設想起未來生活的時候,也是會聞到空氣中幸福味道的,雖然不像現在這麼陶醉,這麼刻骨銘心,但淡淡的滋味,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現在,一切都改變了,林曉他不可能離開韓冰,他說了他再也不離開韓冰了。

離開了就不是人!

拉勾!

……

一百年,

一萬年!

林曉的那封絕情信給韓冰的傷害是他用一輩子,幾輩子都無法償還的,無論發生什麼,他再也不說離開韓冰的話了,永不!

可是,林曉想起舒夜時,思緒有些飄忽。

他不太敢面對韓冰了,眼光有些躲閃了,他並沒有向愛人坦白這一切,他可以坦白自己與n個女人的風流史,但他無法講述,說清楚他與舒夜的關係,現在不是說的時機,可是,隨着時間推移,林曉心裡越發忐忑不安起來,他又怕韓冰看出自己心裡的不安,於是,更加不安。

而韓冰對林曉的心理變化洞若觀火。

是的,在韓冰心裡曾經以爲,相隔十多年的林曉,再見時難免會有種陌生感,甚至隔膜,韓冰對這種陌生感畏懼是做好充足心理準備的。

當林曉終於出現的時候,他的身上的確有了巨大的變化,他已經成長成一個堂堂的男人了。

深邃而堅定的目光,高高的鼻樑,雜草一般扎人的鬍子……

這些都與少年略有些羞澀的林曉迥然不同,是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男孩,然而奇怪的是,韓冰心頭沒有一點陌生感,一點都沒有,他,還是自己最愛的那個人,他的氣息,他那些細微動作,一切一切,都還是那麼輕易讀懂,無法逃過自己的法眼,所以,當林曉的目光開始飄忽而憂鬱的時候,韓冰馬上就看出來了,而且,韓冰也同時想到了舒夜,這純是一種心靈感應。

舒夜啊,你怎麼愛上林曉呢?!

早在楚大的時候,韓冰心裡就曾經想過,什麼樣的男孩才能挺起胸膛站在她身旁。

最美麗最具威脅的學生舒夜就在林曉的生活裡,然而,韓冰心中篤定,林曉不會再離開她的。

這並不是說韓冰信任林曉,也不是她對自己充滿信心,不是的,韓冰心頭篤定是因爲自己與林曉已建立一種血脈相聯再無法分割的聯繫,既然命運無法把他們分開,世間再無什麼力量能分開他們了。

聰明、獨立的韓冰一度認爲自己並不需要男人的承諾,在漫長的等待過程當中,她尊重那些熱戀男女之間的承諾,但她覺得那些對自己不重要,她所認爲的男和女的關應該是兩座永遠相對的山,藍天下他們可以深情互望,大地深處他們深情擁抱,這樣的關係纔是最佳狀態,聰明的女人要把握自己的感情,要保持理智的心態,然而,當歡好之後林曉對她說了這種場景下一百個男人都會說的話之後,韓冰心中還是止不住充滿了少女一般欣喜和幸福。

林曉的眼光閃躲了幾次,卻發現徒勞,他忽然覺得韓冰知道了他心裡在想什麼。

韓冰那溫柔如母親一般的目光讓林曉一下釋然了,輕鬆了。

是啊,當林曉向信筒那個巨大而醜陋的嘴中丟下那封信的時候,那是他林曉這一輩子最膽怯而無恥的逃避,現在,自與韓冰重逢的那一刻起,他林曉將不再逃避一切!他現在應該是充滿勇氣的,腳步應該是堅定而有力,是的,應該是這樣的,林曉這樣想的時候,勇氣和信心果然成倍增長,愛人就在身旁,還有什麼可以畏懼的呢?還有什麼問題不可以解決的呢?

當董琪知道林曉與韓冰安全回來的消息後呆了,在她心頭其實是做好悲劇的心理準備,在她心裡,以爲如此纔是更符合故事的悽美風格,她真沒想到林曉會再一次安全回來,這個神奇的男人,跳入洪流當中,在失蹤多方尋找無果衆人漸漸絕望的時候他還能回來,而且還帶會他最愛的人,事情的結局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然而,董琪卻感受着一種完美之後極大的空虛和失落感,作爲故事的講述者,她,一度成爲這個舞臺的主角,而現在,真正的主角回來了,她也應該退出了,這動人的故事自己原本只是一個旁觀者,這驚天動地的愛情原本與她無關,這想想就讓人心碎,董琪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深入調查後,她離林、韓二人的愛情太近,近得讓她窒息。

董琪有些覺得自己製造了一場鬧劇,她甚至覺得有些無顏再見林曉,很顯然,林曉是不喜歡把他與韓冰的故事轟轟烈烈的四處宣揚的,董琪有些後悔了,但經過一陣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她覺得自己做的還是對的,這世間事有多少是她能預料的呢?現在,是時候抽身這轟轟烈烈的別人的愛情當中了,董琪開始反思自己,回憶這些年來自己所走的人,董琪覺得有些可憐,自己從前讓人羨慕讓人嫉妒充滿挑戰富有樂趣的生活,現在看來,自己實在如玩偶一般全無個性,董琪思前想後,終下了一大決定,是的,她決定辭職,做一個自由人,去感受自己的生活,林曉與韓冰的故事太過炙熱,她已不能再按照以往的節奏和心情行事了,董琪想了就做,這是她人生的重大轉變,她要做一個自由報道人,去看他人的精彩人生,也看自己人生,董琪把辭職報告遞上去的時候,躁動的心忽然一下安寧下來,嶄新的生活忽然無限寬廣的展現在自己面前。

在一個人開始追求屬於自己的人生的時候,他的人生就變得完全不一樣。

林曉與韓冰的歸來對許多沉浸在他們倆愛情故事人們的心靈重重一擊,他們爲之瘋狂,爲之狂叫,真正的生死相守的愛情在如今這個社會是太珍稀了,人們在沉淪的同時卻從不放棄對美好的嚮往,林曉與韓冰的故事就是起到讓人嚮往讓人不絕望的作用,是精神的鴉片,最好的撫慰劑,所以,對他們故事的宣揚並不因爲董琪的悄然隱退而降溫,而是恰恰相反。

林曉與韓冰安全歸來的消息是蘇晴親口告訴舒夜的,蘇晴從未看過那樣的眼神,瞬間光彩四溢,然後,光華漸漸褪去,漸漸黯淡無光,那是怎樣複雜的眼神,讓蘇晴無言,她只能輕輕的拍着舒夜的肩膀,僅此而已。

蘇晴倚着門窗看着這個孤單的女子獨自遠去的背影,用低到自己都無法聽到的聲音喃喃道:“舒夜,你可真要強。”老丁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站在蘇晴身旁說道:“你還不是一樣!”

蘇晴嚇了一跳,這個老傢伙怎麼聽到自己說話,她狠狠回頭瞪了老丁一眼,可轉而又想這個什麼都似乎知道的人有沒有辦法來緩解一下舒夜心頭的疼,蘇晴很清楚舒夜此時一定是淚流滿面,韓冰回來了,哪還有她的位置啊?

蘇晴嘆息一般問道:“老丁,你看舒夜能幸福嗎?”

老丁還是招牌式的微笑,說道:“只要足夠耐心,就能得到幸福。”

“耐心?”蘇晴琢磨老丁的話,忽然看到老丁望着自己的眼神火辣辣,心裡一動,莫不是說他自己吧。七、八月一過,老丁的假修完,該回學校報道了,時間不多了,蘇晴心裡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躁動,白了老丁一眼,轉身上樓去了。

舒夜回到自己在驕海臨時的家,當天晚上就發起高燒來。

很難過,頭昏得厲害。

舒夜這一陣是透支自己,知道林曉平安了,一下鬆懈下來,韓冰姐也要回來了,舒夜不想多想,就覺得自己一個人很難過,百般滋味在一起鬧騰,終於支持不住,發起高燒了。

熱,難受,一個人,一張牀,夏日裡的冰寒,舒夜的眼淚順臉頰流了下來,黑夜中,她覺得就這樣死掉就好了,自己死掉,林曉也許會把自己記得更牢一些……

痛苦與幸福,周而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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