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與馮國放這邊談話,這邊耳朵聽到樓下轟然來了一輛好車,呆了一會又走了,林曉算不上嚴格的車迷,聽不出什麼車,但聽那引擎發動的聲音,就知道來的是一輛價值不菲的車。
馮國放笑道:“我弟國青回來了。”
馮國放又補充一句:“他最近在戀愛。”
林曉大訝:“是哪家富家女?”
馮國放說道:“時機成熟再給你介紹吧,不過,也許沒有介紹的必要。”馮國放說的高深莫測。
林曉摸了摸頭,說道:“我還以爲馮家人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哩,沒想到國青兄弟這麼快就墜入世間情網。”
馮國放搖頭道:“對我們來說,人世間的情、仇、愛、恨都是一種修煉。”
林曉心中暗道馮村人真是酷啊,拿這個做修煉,林曉不知道馮國青現在所多少有些實驗先鋒的意味,古老的馮村人迫切希望瞭解現代的感情糾葛,當他們準備走出千年封鎖的、他們的那個世界時,充滿智慧的馮村人就做好準備,他們直達現代有甘甜同時亦有苦澀,被派出的馮村子弟每日需記日記,一段時間必須寄回去,供大家學習參考,毫無隱私可言的。
林曉正想着,馮國青推門進來,他看到林曉,只是微一點頭,然後坐下,這個冷淡而傲然的青年果然有令人怦然心動的氣質,唉,原本就應該能想到,馮家兄弟的出現,給這世間的女子心靈上帶來怎樣的震動,物以稀爲貴嘛。這樣古典氣質的男子是少之又少了。
林曉笑道:“兩位自打來這起沒少接過情書吧。”
馮國放哈哈一笑道;“攔路求愛的也有!”
林曉又摸了摸頭,說道:“那一定很麻煩。”
“我好一些,已婚人士,我兄弟就麻煩一些。”
馮國青臉微微一紅。
馮國放忽然正色道:“林曉,我有一種感覺,我們與楚大的緣分盡了。”
“爲什麼?”林曉急道:“馮大哥,沒這麼嚴重吧。雖然周全校長不在了,雖然漢學院有些變化,但事情沒有糟糕到無法挽救的地步,你們應該堅持,推介國學應該是你們的責任,不應該輕易放棄……”
馮國放搖頭道:“其實,這不是主要原因,只是通過一年來的教學,我和國青都認爲國學教育應從孩童時代抓起,從牙牙學語時抓起。大學裡怎麼學都是亡羊補牢。”
林曉心裡一動,自己也曾想過國學啓蒙教育,看來自己與馮家二兄弟是想到一塊去了,林曉點頭說道:“馮大哥說得有道理,你們也不必走啊,你們兄弟可以在楚天開一個週末國學啓蒙班啊。”
馮國放又是搖頭,說道:“林曉。我們考察過,楚天市不是沒有國學教育班,我們看到了。城市中的一些人也在爲國學啓蒙教育努力,但一來家長沒有迴應,報名者寥寥無幾。相對舞蹈、音樂、器樂班,少得可憐;二來坦率的說,他們自己也很迷茫,他們急切,不想傳統文化就此斷失,他們很急切的去推廣。卻適得其反,他們找不到方向,準確的說,國學教育怎麼重新融入中國人的生活,說起來,這真是件可悲可笑的事啊。”
林曉無語,知道馮大哥這是有感而發,可以想象,他們的市場調查之旅處處碰壁。
馮國放繼續說道:“這些日子得出的結論是,馮氏子弟從馮村而出,第一落腳不應該繁華都市,而是縣一級的單位,還是要循序漸進,像我們倆兄弟,應是見過一些世面,饒是如此,剛來之間很難心定,燈紅酒綠,現代科技物件之繁多,令人目不暇接,眼亂則心迷啊,家妹來此一趟,眼疾突發,只見黑白,實含上天警告意味,馮村人不可引以爲戒。”
林曉聽馮大哥忽然說起馮家妹,心中忍不住浮現那個美麗如天使,妖嬈如精靈一般的馮家妹,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對於外界,她還是那麼充滿渴望嗎?
馮國放似是知道林曉心中所想,說道:“家妹以及其他一些子弟現都移居馮村周圍的一些鄉村,在那裡,他們開始逐步接受現代文明的教育方式,雖然那裡還很粗糙,明年,就在明年,就會有第一批馮家子弟參加高考,他們,是我們的希望!”
馮國放說話的聲音大了,眼睛也沒有望向林曉,而是透過窗戶投向遠遠的遠方,林曉只見他額頭,鼻尖閃現出一種奪目的光芒,林曉心有所感,千年封閉的馮村人的未來之路是何其艱辛?何其驚天動地?
林曉想到這裡,有些難爲情,很長一段時間來他幾乎忘了馮村,林曉脫口道:“馮大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馮國放收回目光,望到林曉說道:“你已經幫我們許多了,現在,馮村來了一批學者,志願者,他們都在廢寢忘食的工作,爲保存馮村的古老文化而努力,我們很感激這一點。”
林曉說道:“馮村是中國的,也應是全世界的。”
馮國放點點頭,說道:“自從重新來到楚天,我就在思索一個問題,馮村外的文明世界是個什麼世界,從前我有模糊的思考,我們的國學教育在現在如何找到切入點,我想是‘需要’,從需要入手。”
林曉腦筋急轉,說道:“馮大哥說的是,國學教育能給人帶來什麼,不應只是那些久遠的吟唱,更應該給現代人心靈以撫慰。”
馮國放笑道:“和你林曉說話,就是不費勁,是的,現代物質文明,人多求諸外物,內心可以依靠的東西反越來越少,科技的更新,使得一切的擁有都是短暫的,於是,說起來人們是生活在越來越便利的社會,可是,人的心靈卻始終處在對這些物品的不斷追逐當中,身是便利了,心,卻是累的,國學教育從哪裡進行?就是反觀於心,由內而起,讓人真正感覺到什麼樣的擁有,纔是永恆。”
馮國放的話猶如閃電一般在林曉腦海裡閃過,他林曉算是個強者,可也不時被無形的種種牽扯而不能完全自由嗎?就像剛纔聽得樓下那車的引擎聲,心中止不住一陣想象那車的嬌媚模樣。
林曉嘆道;“返璞歸真的教育,實在是教育無上境界,傳統國學教育能否做到這一點呢?”
馮國放臉上閃現無比的自信,說道:“能的!國學被現代人曲解了。”馮國放言語中透出千年積澱的自信。
林曉問道:“馮村的文化就能代表國學?”
馮國放說道:“林曉,你不瞭解馮村的歷史,有多少仇恨,又多少個人的仇怨,有多少民族的嫌隙,當他們來到馮村,一切,都像冰雪在豔陽下一般,消融。”
看來馮大哥對馮村文化有宗教般的熱愛,林曉看馮大哥似對楚大有了去意,那索性不如順水推舟,讓他們去橫山,一瞬間,林曉忽然想起曾經與宿舍裡段天說的那個“農村包圍城市”的理論,在城市與鄉村之間,似乎還有一切理想大有可爲的空間,自己的房地產陣地不是挪到了小城市了嗎?段天的新大學不是也看中那一片山水嗎?林曉忽然一拍大腿,興奮的說道:“馮大哥,實在不行,你們就去橫山。”
“去橫山?”
“是的,那裡是你們傳道授業最適合的地方,也是我的故鄉。”
馮國放與馮國青對視一眼,林曉摸了摸頭,說道:“國青兄弟大概走不開吧。”
馮國青臉一紅,說道:“這不成問題。”馮國青剛剛說完,樓下又響起一陣轟然的聲音,三個人對視一番,馮國青臉更紅了,響起身,馮國放一擺手,說道:“你不要去,她會上來的。”
馮國放的話果然說中,因爲一陣地震山搖的噔噔上樓聲馬上傳入各位的耳朵裡,林曉有些懷疑馮國放也學了七公七八成的預測功夫。
很快是敲門聲,這丫頭跑得太快了一些,林曉心裡暗笑,看來國青兄弟與那女孩正是熱戀期間啊,轉身離去就已經耐不住相思苦。
馮國青起身開門,那女孩一下撲到國青懷裡,說道:“國青,快走,我老爸要過來了!”
“過來就過來啊。”
“不是,我爸很兇的,不講道理的,你先躲一躲啊,以後,我再……”
林曉心想富家子女就是麻煩,談個戀愛總是要弄得個雞飛狗跳,林曉忽然非常愉快想到晚熙小姐,不曉得她在韓國是否經常弄一些爲了愛情自由而私奔的事來。
林曉還沒有看清楚那女孩的臉,看迷亂的髮絲,看身材似乎不錯,國青兄弟有難,正遐想間,聽到門外一人說道:“是誰在說我很兇啊。”馮國青懷中的那女孩聞聲一抖,回首望去,門開,林曉與馮國放站得筆直,有人夜訪,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