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村曾處在東西要道,繁華過一段時期,後由於改道,早在南北朝之後就漸漸淹沒在中國的歷史長河之中了,也正因爲此,藏在深山中馮村的古老建築才得已保存,而更爲重要的,還是其它。
翻過一道山樑,從一一條山道曲折曲折地下來,一個轉身,林曉、段天兩人眼睛一亮,從沒看到過如此古樸悠然的村子。
靜,非常靜,已是下午四點時分,村裡人很少,想是到山上勞作去了,惟有長毛的狗懶洋洋地躺在大道上,林曉和段天的自行車進村飛馳而過的時候,狗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而當林曉和段天看到一個頭上挽着髻的男子,挑着水朝向他們走過來的時候,他們呆了,幾乎懷疑自己來到了古代。
算起來,姚衛來到馮村已一個多月了。
這裡的建築太令他着迷了,他白日忙着畫一幢老宅子的素描,全部畫完後又開始從不同的角度畫村子的全景圖,晚上他則坐在西村頭的茶樓,喝着茶,吹着夜風,日子過得輕鬆愜意。
在這裡,他的內心,可以坦然面對任何東西。
姚衛同往常一樣,趁着夕陽將落時分,來到茶樓,坐下沒多久,剛剛燙了一下茶具,就看到推着車走過來的林曉和段天。
林曉和段天先看到的是跨溪而建的茶樓。
茶樓的檐角高高的翹起,雕刻着四方神獸,極爲精細。段天去過不少古村落,也看過不少這方面的書,印象中這個地方沒有這麼村落記載。一想到這,段天習慣性地激動起來,一種類似發現者的激動。
茶樓,首先是橋,供人來往,然後纔是茶樓,供人休憩。
林曉和段天沒看到人來來往,只看到一個男子。
茶樓裡的這個男子,端茶輕品的姿態,有說不出幽雅閒適,二人看清楚男子那張臉,心頭驚呼:這個男人,太漂亮了!
林曉和段天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但他們在見到姚衛的剎那,亦無法壓抑心頭驚豔的感覺。
二人穩住了情緒,把自行車停在了茶樓外,走了進去,姚衛看到他們,亦有些奇怪,他在馮村呆上的一個多月,沒見過一個外鄉人,沒想到一來就是倆,他的眉頭皺起來,有些不耐,在他心裡,馮村要成爲他的私藏,而眼前的這兩個人,顯然是自行車運動愛好者,這種人到處遊走,然後在網絡和書本上誇大他們的遊記,想到這,姚衛心中微起一絲敵意。
他在心裡希望來人是粗人,不懂這兒的美,不向外講述這個地方,讓這的寧靜保持,姚衛討厭那些所謂的旅遊開發。
林曉和段天徑直走到他面前,二人居然沒說話,這讓姚衛多少有些驚訝,大凡與他接觸的人都會有一種莫名的緊張,姚衛看着這兩個人也沒問他,就落落大方地坐下,端起已泡好的茶水,就像在自己家一樣,一飲而盡。
姚衛眉頭蹙了蹙,他並不是吝嗇這點茶水,也不怪對方的無理,只是覺得對方這樣的牛飲,實在是有些糟蹋了自己精心泡好的茶,同時,他又覺得有趣起來,因爲來者,看來是有趣的人。
林曉故意又牛飲了一杯,彷彿挑戰對方的耐心,他看出這個漂亮的男子是個藝術家。
林曉摸了摸嘴邊殘留的茶水,說道:“不好意思,這樣牛飲,恐是不解這茶的真意了。”
段天默不作聲,微笑在旁,與林曉相處已久,二人說話誰進誰退,已是十分默契。
姚衛亦是微笑,露出扇貝一樣的好看牙齒,段天林曉二人就覺心頭春風拂過,與這樣的“佳人”面對,真是賞心悅目啊。
林曉道:“對趕路人而言,太渴了,所以,即使此刻我們細品,也是難解茶中意。”
姚衛眼睛一亮,手一指,說道:“若要過癮,這旁邊還有大碗茶。”?果然靠角落有一大缸茶水。
林曉和段天二人立即起身,在大缸旁牛飲起來,其狀,痛快至極。
剛纔他們飲茶,雖快,但亦覺脣齒芬芳,留香不已,心中自知是極品,細品當更是回味無窮,然心頭渴魔,如難以按住的小鬼,瘋狂欲出。人在此時,何種茶水已失去意義,姚衛亦是長途跋涉之人,是以林曉解釋,他能理解。
灌了一個肚圓,二人重回來到姚衛旁,坐下。這時段天開口說話:“我們是楚天大學的學生,暑假準備騎車上西藏,路過這裡,你呢?”
楚天大學?
不就是姚雪所在的那所大學嗎?
姚衛立對二人產生好感,當然,他不會像普通人一樣,高興而有些炫耀地告訴對方,自己的妹妹也正是在楚天大學,他只是報以微笑,他沒想到,他對面的林曉,竟和他妹妹一個班的。
姚衛的腳步是爲了追求美的,這是他一生的夢想,他不希望自己被世俗的名利,包括情感的牽扯,因此,雖有導師的勸介,他亦不想去那什麼勞子的房地產公司當什麼總工程師,他沒想到,對面的林曉,也正是那個什麼勞子的房地產公司的老總。事情就是這麼巧,也許他們註定要發生聯繫。
姚衛輕聲問道:“你們這一路走來,蠻辛苦的吧。”
“還行,”段天問道:“你不是本地人吧?”段天觀察到姚衛並沒有挽着髻。
姚衛馬上用手在頭後一撫,笑道:“你們是看我頭上沒有髻吧,我不是本地的,和你們一樣,一個流浪漢,一個月前無意之中來到這裡,就不願走了。”
林曉說道:“看來你是一個藝術家,是吧?”
姚衛輕輕吐出三個字:“算是吧。”
林曉和段天互視一眼,會意一笑。
這時,夕陽正掛在西邊的山頭,夕陽的光芒看似不經意地灑進茶樓內,頗有些輝煌的感覺,樓下溪水潺潺,風吹拂着茶樓旁巨大的吊眉子樹,是的,在段天林曉家鄉就是這樣命名的,小時常摘那其果,夾住自己的眉頭,相互追逐玩耍。
靜,沉靜。
三人都沒有說話,非常愜意地享受着這份寧靜。
馮村四面環山,一條古驛道東西貫村而過,人要進出都要翻越巨大的山樑。村裡的建築自宋開始,元、明、清不等,以明清新建的居多,卻與別處明、清建築的風格不同,整體上一脈相傳着唐宋的氣息。
馮村房屋圓形散佈在這塊山窩窩平坦肥沃之地,間間房子連通,儼然是個大家庭,村中則是祠堂、學堂、演練堂,是爲馮村的政治、文化中心。
“噢赫赫……”
姚衛雙肩微動,從沉醉中醒來,說道:“村裡人回來了。”
段天林曉隨聲舉目望去,只見到一個個挽着髻的壯年男子們操着犁,趕着牛,喲喝着從山路走了下來,村裡的女人似乎一下子從地底冒出來的一樣,紛紛上前迎接她們的丈夫、兄弟,寂靜的村子頓時熱鬧起來。
這真是奇怪的世界!
姚衛起身說道:“你們還沒找下住的吧,我幫你們尋個人家。”
姚衛領着二人就在自己住的隔壁一戶人家住下。
這是一戶三口之家,父親馮國放四十歲左右,女兒馮家妹十四、五歲年紀。
段天、林曉剛一見馮家妹,手腳嚇得有些沒處放了,這樣一個小女孩,美得讓人驚慌。二人倒吸了一氣,直覺這個女孩是惟有童話世界纔有的,全身上下彷彿籠罩着一種光芒,特別一雙靈動的眼睛,清澈、透明,裡面閃動着異樣的奪人心魄的光芒。
馮村的人服飾似乎以黑色爲基調,馮家妹就穿着一身鑲着銀色花邊的黑色套裝。
衣服雖是黑色,但人的膚色卻美玉潤一般的白,馮家妹的一雙赤足踏在地上,白得可見皮膚下細小青色的毛細血管。
林曉和段天眼光似乎只敢看到這些,因爲再往上,就要再掃到那少女的蓓蕾上衣鼓脹起來的部位,稍微看到,二人就都覺得血往臉上涌,心臟齊齊狂跳。
真是受不了,這樣的一個小女孩,居然把少女的純真與骨子裡的嫵媚兩種極端的氣質統一在一人身上。
林曉和段天一邊忙着和馮家妹父母搭話,一邊心下慚愧至極,怎能對一個小女孩心生遐想,這可真是罪過。二人終非是尋常人,幾下交談,終於心情穩定下來。可馮家妹分明已經發育不錯的身材,卻依然一副天真無知地纏着林曉和段天講山外頭的故事,讓兩個大男人手足出汗。
姚衛看在眼裡,心裡好笑。馮家妹是村裡的小女孩是最美的,姚衛第一次看到馮家妹,心頭的震撼可能要比這兩位來得猛烈,是的,藝術家對於美的敏銳讓他幾乎一下子承受不住這樣的美麗。這真是一個天使,一個純淨的天使,他給小女孩馮家妹畫了無數素描,每每看小女孩拿到自己畫的素描,喜滋滋地說道:“我有這麼美嗎?”姚衛就有一種佔有這種美麗的強烈衝動。
是的,在他剛剛來到這的時候,他心中的狂喜,一種自私的,一個人擁有這份美的想法時不時地涌了上來。然而一個月過去,他被村裡閒淡無爲給感染,這個村子彷彿有着奇異的力量,讓奇異的美甘於平淡。
於是,馮家妹成了他可愛的小妹妹。姚衛已經有一個非常可愛的妹妹了,他本就擅長做哥哥,一旦進入了角色,他就真心真意地做起來。
姚衛之所以帶林、段二人到這來,是因爲馮家妹妹整天纏着要講外面的故事,纏得他無法進行作品創作,帶這二人過來,實有嫁禍之私意。
馮家妹看這兩個大男人有趣,不和姚衛哥哥鬧了,一個人搬着竹椅,雙手撐着下巴,大眼睛一轉不轉地盯着段天林曉,聽他們講這一路來的故事。
夜漸深了,馮家妹父母起身請客人到客房裡休息。
林曉和段天躺在牀上,這一天,他們很是辛苦,彎彎曲曲走了許多山路,加上剛纔對那纏人的小公主一頓口水,實在是有些吃不消。這時,窗外的冷月對他們的撫摩,溪水、池塘蛙聲似乎是一種田園背景交響樂,很快,他們就希裡糊塗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段天、林曉醒來,走出房間,主人們似乎早已起來。馮國放看他們起來了,就引他們到門外溪水旁洗漱,依然是一雙赤足着地馮家妹,夾在一羣男孩女孩中間,一邊俏皮地偷眼望他們,一邊笑嘻嘻地和夥伴們不知道在講什麼,看樣子像個說書先生,許是把昨日聽他們講的事情在那裡重述吧。白日裡的馮家妹,似乎更可親一些。
用過早飯,馮家妹不見了,馮國放說她上學去了,段天林曉就提出要到村裡隨處走走。馮國放笑了笑說:“你們隨處走走吧。”
清晨,馮村籠罩在一層薄如輕紗是霧中。段天林曉信步走在青石板上,東瞧瞧,西看看。外圍的房屋似乎更高一些,除了土石建築的兩層之外,往往還加上一層,有細小的牆眼,看來有幾分軍事碉堡作用,而整個村子若從高處看,由外及裡,中部的建築是越來越低了。
走了幾步,林曉和段天就發現,這個村子很容易迷路,因爲每一個十字巷口都非常相似。二人是知道方向的,他們的目的是先到村中地帶去看看,只要方向對了,應該是條條道路通羅馬的。
林曉和段天走了一個小時,居然還沒走到,這個村似乎沒有直到村中的路,怎麼都要繞着走,這是一個迷宮,林曉和段天他們走着,看到家家開着門,女人們笑着依着門對他們指點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