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都默默站立着,靜觀其變。
面對這種兩方相持不下的尷尬局面,慕容垂略作沉吟,轉而面向皇后說道:“皇后,你是後宮之主,凡事就應該多以大局爲重,如果因爲一點點小事,就在這裡鬧得沸沸揚揚,不僅有失皇家體統,如若傳揚出去,更會被外人恥笑。朕覺得,那匹紅色的錦緞根本就不適合你,反而覺得紫色倒是與你蠻相配的,你看,紫色又典雅,又大方,貴不可言,相比較而言,紅色也許更適合年輕一些的妃嬪,比如淑妃,你覺得呢?”
聽了皇上一席話,皇后不亞於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立刻從頭頂涼到了腳底。一顆熱切的心迅疾冷凍了起來。自己本來就已經很委屈,身爲皇后卻如此窩囊,如今又反倒弄了一身的不是,皇上未免也太偏心淑妃了些吧。
可是埋怨歸埋怨,在皇上面前她還是要保持克制的。“既然皇上喜歡本宮穿紫色,那本宮還有什麼好說的。皇上說的對,本宮乃後宮之主,就應該大人有大量,多多謙讓手下妃嬪們,經過皇上點撥,本宮現在也覺得那件紫色的更漂亮更高貴了呢。皇上心中喜歡本宮穿什麼,那本宮就穿什麼,只要皇上喜歡就好。”
皇后此時話鋒一轉,盡力扭轉着自己的頹勢。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非常清楚,在這件事情上,皇上很顯然是在偏袒莊淑妃,由此可見這淑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舉足輕重的,甚至早就已經超越了當今皇后的位置。
莊玉兒這下更是洋洋得意了,她的嘴角始終掛着一抹高傲、不屑的冷笑,她就知道,以皇上對自己的寵愛,他一定不會讓自己受半點委屈的。
淑妃懷着輕蔑的、嘲諷的眼神向皇后望去,卻發現原來皇后也正望着自己,那眼神中竟分明也透露着鄙視與不屑的神情。
而通過今天這件事,更讓周圍的下人們看的明白,究竟是誰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會更重要一些,恐怕今後對莊淑妃只有更加唯命是從了。
祭天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這一日天氣晴好,風和日麗,京城裡的人們都三三兩兩的相擁涌上街頭。
來到神壇前,只見香案上早已擺放好了整隻的豬羊,另外還有雞鴨魚肉各式水果點心等,也都一應俱全。香案前人頭攢動,香霧繚繞,前來拜祭的人絡繹不絕,人們都在祈禱着祈盼着上蒼,盼望着來年又會是一個五穀豐登的好年景。
此時,鑼鼓聲喧天,場面變得越來越熱鬧,載歌載舞的人們不停的扭起了最美的舞蹈,一隊隊踩着高蹺的人不停扮着鬼臉,逗的人羣中一陣陣開懷大笑。
神壇的周圍雖有許多手持刀具的武士把守着,但這絲毫不影響人們喜悅的心情,巳時已到,嗩吶聲、鑼鼓聲、嬉鬧聲、喧譁聲在那一瞬間全都停了下來,人們都在默默等待着那最神聖時刻的到來。
此時,慕容垂攜了皇后漸漸走至神壇
前,由道士將神器中的美酒倒在皇上與皇后的碗裡,慕容垂將這酒均勻撒在神壇內,對着神壇又虔誠禱告了一番之後,這才轉過身來。
“武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此時,神壇前人們的跪拜聲此起彼伏。
在這些跪拜的人羣裡,有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頭戴一頂氈笠,低低的帽檐幾乎將整張臉都要遮住。她將頭稍稍擡起,透過帽檐看到了皇上與他的皇后,還有身側站立的那些妃嬪們,想來那位身着紫色袍服盛裝打扮的必定是彩蝶無疑了,如果猜得沒錯,那位身穿大紅袍者便是當今聖上最爲寵愛的莊淑妃吧,關於莊淑妃的傳言,她在民間已經聽了不少,如今僅從穿着打扮上看來,她的確是不同尋常的,單憑衣着裝飾上來看,紅色本應是皇后的專屬,此刻卻穿在了她的身上,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便是皇上縱容的結果。
垂,如今你早已實現了當初的夢想,在你的身邊也有了終日圍繞你的女人,而我,終於成爲了你生命中的過客,時間不僅僅能夠撫平歲月的創傷,還能讓人忘掉許多曾經的回憶,看來,我是真的該去好好修行一番了,從此,禎兒只有默默的祝福你。
白衣身影悄然起身,轉身朝後方走去。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間,慕容垂在千千萬萬的人羣中竟然捕捉到了那個白色的身影,因爲,那身影竟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似鐫刻在生命裡,熟悉到哪怕在茫茫人海中他只要一眼,便可將她認出。
“禎兒——,不要走!禎兒——”
在那一瞬間,慕容垂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他不顧一切的向着人羣中跑去,然而,人山人海中,哪裡還有他禎兒的影子?
“皇上,皇上怎麼了?”
人羣中悄悄發出一陣低語,人們顯然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而皇后心裡卻明白,原來皇上竟一直都沒有忘記那個女人,哈哈,多麼好笑,莊玉兒,你真的以爲皇上很愛很愛你嗎?你充其量也就只不過是那上官嵐禎的一個替身而已。
當皇上忘情的呼喚“禎兒”的那一刻,莊玉兒顯然也驚呆了,自己明明就在他身後站立,皇上卻因何衝向人羣中,難道禎兒還另有其人?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從自己被皇上寵幸的第一次開始,自己便始終糾結在這個禎兒的稱謂裡,皇上對自己的確非常好,好到讓自己覺得不真實,只是不知爲何,每到情深處,他便呼喚自己爲禎兒,而她也能隱隱感受到,他的深情中似乎還隱含着許多無法言說的痛楚。
人羣中有一陣小小的騷亂,兩旁的衛兵急忙上前嚴陣以待,以防有不測。張文遠對這一切心明眼亮,見皇上一時失態,便急忙碎步躬身上前來跟皇上耳語了幾句,慕容垂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此刻,要追回禎兒已經是不可能了,他表情凝滯,大腦裡一陣亂哄哄,以至於接下
來的幾道程序都是在張文遠的引導下才一件件敷衍了事。
剛纔的那一幕人們似乎並未太在意,難得能有這樣的熱鬧的場面,人們只想好好慶祝一番,待皇上走完所有祭天的儀式,人們便又開始敲起了鑼鼓,繼續之前的熱鬧場面。
慕容垂靜靜的發着呆,他的一顆本來以爲早已經非常平靜的心此刻竟再也無法平靜下來,彷彿一潭安靜的湖水突然被人投擲了一枚石子,他的心便如那湖水中的漣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那個身影一定是她,對!一定是禎兒。可是,她爲何要一直躲避自己?禎兒,你爲何要躲避……?
回到宮裡,慕容垂喝的酩酊大醉。他痛苦,他無助,他茫然,他期待。如今天下有了,什麼都有了,唯獨失去了生命中最寶貴的女人,如今,朕要這一切有何用,有何用?他悽慘的苦笑,伸手打碎了所有觸手可及的物事,長久以來,心中積壓的煩悶全都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他只能用酒買醉。醉眼朦朧中,竟然滿屋子都是禎兒的背影,她那麼無情的轉身離開了,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感受,任憑自己在她身後瘋狂的呼喚,可她卻依然走的那麼堅決。
“娘娘,您最好現在不要進去,就讓皇上一個人靜一靜吧。”殿外,莊淑妃端着一碗人蔘湯正欲推門而入,卻被一旁站立的張文遠攔住。
“張公公,你這是什麼意思,皇上現在心情不好,難道我連進去勸慰一番都不行嗎?除了我,試問這天下誰還能安慰皇上,你嗎?你行嗎?”淑妃顯然是對張文遠攔住自己心中有所不滿,一個小小的奴才竟然敢攔住主子的去路,若不是看在當日他對自己有恩的情分上,僅憑這一條,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這、這恐怕不太好吧。奴才瞭解皇上,他心中煩悶的時候,是最不希望被人打擾的。淑妃娘娘請三思。”張文遠面露難色,但仍力勸淑妃。
“皇上若出了什麼閃失,你負得起責任嗎?我此番是一定要進去的,你起開,橫豎與你無關!”
淑妃並不理那張文遠,一推門便進了殿去,此時,殿內的情景儼然令她嚇了一跳。只見滿地狼藉一片,屋內瀰漫着濃濃的烈酒味道,滿地都是皇上吐的污穢之物,此刻他正四腳朝天的仰面躺倒在冰冷的地上,手中猶自拿着那隻玉壺,不停的向口中倒着酒。
“皇上!皇上!你這是何苦作踐自己,你知道不知道,玉兒看了您這樣,心裡會有多痛。”淑妃娘娘三步兩步跑上前來,小心的將皇上扶起,皇上望了她一眼,伸手撫摸着她的臉龐,然後望着她傻傻的笑着。
“皇上,您喝醉了,先到牀上歇一歇,來,皇上。”
“我沒醉!誰說朕醉了?你?是你嗎?你不是禎兒,你滾!你給朕滾出去,滾!”慕容垂突然一揚手,將淑妃向後推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