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緩緩放下手中的劍,他仰起頭,努力不讓眼眶中的淚滴滑落。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辛苦籌謀的這一切,此時此刻已經宣告了失敗,而且還拼盡了自己的那些弟兄進去,他付出的代價是慘重的。但好在皇后已經答應了他所提的條件,總算是一場辛苦沒白費。雖心有不甘,但情勢所逼,他再也無力迴天。
按照慕容垂所提的要求,皇宮之內隨即倉促舉行了登基大典,由太子慕容偉繼承皇位,尊皇后可足渾氏爲皇太后,退居永安宮,以四王爺慕容恪爲太宰,專錄朝政;上庸王慕容評爲太傅,慕容垂爲太師,參輔朝政,同時執掌兵權。
在太宰慕容恪與太師慕容垂的帶領下,燕國四分五裂的的士卒終於合兵一處,爲了保全自己的疆土,爲了驅逐秦國列強踐踏在燕國疆域之上的鐵蹄,他們再一次衝鋒陷陣,奮勇廝殺,血濺沙場,只不過這一次,他們的刀劍選擇了一致對外。
沒有人知曉那該是怎樣慘烈的一場征戰,當夕陽西下,只餘一抹痕跡尚存在天際,依然照亮着這片燕國西部的天空,也照亮了戰場上重重疊疊的屍體。嗜血的夕陽又再一次見證了大燕國血淚斑斑的歷史。
慕容垂與慕容恪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二人合力一舉將秦國大軍驅逐出燕國邊境。
當前方探馬回報,秦國軍隊已大舉撤退,兄弟二人一直緊繃的神經直到這時才突然鬆馳了下來,此時此刻,他們感覺周身竟是如此勞累困頓,兄弟二人相視一笑,雙雙躺倒在地上,再也不想起來。
興寧年二月,慕容垂與慕容恪共攻洛陽。三月,攻下城池,俘殺揚武將軍沈勁。隨即慕容恪略地至崤、澠,關中大震,秦王苻堅屯陝城以防燕軍。慕容垂爲都督荊、揚、洛、徐、兗、豫、雍、益、涼、秦十州諸軍事、徵南大將軍、荊州牧,配兵一萬,鎮魯陽。
年僅十歲的小太子慕容偉即位後,宮中一應內外事務表面上皆由慕容恪與慕容評二人掌管。皇后可足渾表面上退居永安宮,實則仍通過慕容評之手暗中掌管着宮中一切大小事務,加之又是皇上的生母,而皇上年紀到底幼小,很多事情都需要問母后的意見,久而久之,形式又漸漸發生了逆轉,朝廷大權漸漸又重新回到了可足渾的手裡。在此情形之下,慕容恪竟也漸漸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而崔氏嵐禎的存在,無異於一根毒刺,深深刺痛着可足渾的每一根神經,可是,礙於慕容垂時時刻刻無微不至的像愛惜自己的眼睛一樣保護着她,以至於許久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下手機會。這令她無比惱恨,只要想起自己的妹妹霜兒,想起那日自己被慕容垂與嵐禎兩人逼迫的狼狽,她就會恨的恨不能將一口銀牙咬碎,這口惡氣,教她如何能夠嚥下,她覺得,要想除掉慕容垂,先要斬斷他的手足,而崔氏嵐禎,則首當其衝。
深夜,皇后密詔慕容評來永安宮內。
“太后,不知深夜
詔老臣來此有何要事?”慕容評明知故問道。
“太傅大人,你又何必跟本宮打啞謎呢,本宮心裡想些什麼,別人不知道,難道你太傅大人也不知道嗎?”
“如若老臣沒猜錯的話,太后是想搬掉吳王那塊絆腳石吧?”
“我就說嗎,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不知太傅大人可有什麼妙招?”太后燦然一笑。彷彿是在說着一個無關痛癢的話題。
慕容評捋着半白的山羊鬍,略一沉思道:“這辦法嗎,倒是有一個,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皇后焦急的追問道。
“只不過此事還須得皇上配合才行。”說着,慕容評附在太后的耳畔,將他的計策說了出來,太后聽了,微微的點頭。
“好倒是好,只是,這會不會太過危險?本宮是怕驚嚇了皇上……”太后面上略顯擔憂。
“太后,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太后儘管放心,到時候不僅有衆位文武大臣在皇上身邊護駕,除此之外微臣還會安排心腹在皇上身邊保護皇上,最多,有驚無險,太后大可放心。”
“如此甚好,慕容垂狡猾奸詐,本宮久久拿不到他的把柄,看來如今也只有孤注一擲了,事成之後,本宮定會重重有賞。”太后決絕的說道。
“太后過譽了,微臣這樣做也是存了私心的,自那吳王掌管了兵權,老夫每日都得在他面前低三下四,忍氣吞聲,他屢次三番抓住老夫的把柄不放,老夫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這種逆來順受的日子不好過啊,如果能除掉他,不僅僅是爲娘娘除去一個勁敵,也是爲我除去一個心腹之患啊。”
按照祖上遺留下來的風俗,每年一到十月秋高氣爽的時節,皇上便會率領衆位文武大臣前去陰山狩獵,今年當然也不例外,欽天監占卜過後,已經定下了日子,明日便是狩獵的絕好時機,衆人欣喜,相信此去定然會不負衆望,滿載而歸的。
乘着輕快的馬車,帶着華麗的弓箭,白刃閃光,旌旗蔽日。慕容偉身騎高頭大馬,那馬鞍上猶自刻着龍紋,寶相莊嚴。慕容恪與慕容垂兩位皇叔緊隨其後,身後餘者皆爲滿朝文武大臣。一行人浩浩蕩蕩全副武裝,朝着陰山進發。
及至未時,大家已收穫頗豐,凡用土槍、弓矢獲虎一百三十五隻,熊二十、豹二十醜、猞猁猻十、麋鹿十四、狼九十六、野豬一百三十二,哨獲之鹿凡數百,其餘射獲諸獸,數不勝數。
新皇上慕容偉乃是第一次參加這樣大型的狩獵活動,自登基以來,他在宮中已壓抑許久,難得會有這樣的機會,望着這些戰利品,皇上的高興之情溢於言表。按照規定,這些戰利品擡回去之後,首先要在皇室內部人員中分發,餘者再獎勵給其他文武百官,今日狩獵獲得大豐收,足矣令人者見之有份,這確是一件值得開心的大事。
正在這時,一聲長長的嘶鳴劃過湛藍的蒼穹,衆人擡頭觀望,原
來竟是一隻大雕,此刻正展着雄勁有力地翅膀盤旋在天際,看到此,慕容偉突然又來了興致,回頭對文武百官道:“衆位愛卿,我等今日可有人打得這大雕嗎?”
“這,沒有,……”衆人皆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慕容偉的面孔上頓時現出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落來,“如若有人能將這鷹打下來,那纔是真正的英雄啊,可惜啊可惜……。”
“皇上,這有何難,臣聽聞太師不僅武藝精湛,馬上馬下刀劍功夫十分了得,這騎射的本領也是首屈一指的,但老臣覺得太師今日在皇上面前卻並未將本領完全施展出來,依老臣看,這彎弓射鵰之事,今日就交由太師好了,我等只需靜候佳音便可。”慕容評看出這其中的端倪,機會難得,他馬上上前向皇上保舉了慕容垂。
“哦?若果真如此,皇叔你可願意?”慕容偉聽了慕容評的話,將信將疑的問慕容垂道。在他看來,那雕不僅長得十分雄大,而且能在五千多米高的空中盤旋,體力可見一斑。而且目測去至少也有一米半的體長。對於這世上最大的猛禽動物來言,若要將它射下,絕非常人可以爲之。
慕容垂擡頭望着仍在天空盤旋着的龐然大物,心中卻早已起了疑惑,這雕此時數量已極爲稀少,此時出現在這裡已屬罕見,而其又固執的在人羣上方不斷盤旋並不遠行就更加值得推敲了。
記得自己在北疆戍邊時也曾親眼見過一隻這樣的大雕,有將士曾告知自己關於這雕的習性。它的數量極其罕見,只偶爾會在高山上空盤旋掠過。它目光敏銳,可以監視周圍15千米內同類的動向。一旦發現同類盤旋的範圍正在縮小,就知道它已找到了食物,於是便向那裡靠攏,以便共享美餐。如果此鳥在俯視中發現了死去的魚、鯨、海豹和陸棲獸類等食物,就先在它們的上空繞飛,然後下降啄食。一頓飽食以後,可以連續兩個星期不吃東西。
慕容垂此刻已經想到,定是身邊所獵殺的這些美味將它吸引了,故此才盤旋不前。
“怎麼樣,皇叔,有顧慮嗎?”小皇上慕容偉急切的追問道。
“五弟,你行嗎?此猛禽非同類可比,我看還是不要試,算了吧。”一直在身旁默默的慕容恪此時也不由得爲他的五弟捏了一把汗。
“拿我的烏龍鐵脊箭來。”慕容垂專注的擡頭仰望着頭頂之上的大雕,此時,下人已將他的烏龍鐵脊箭遞到了他的手中,這烏龍鐵脊箭乃是鐵器製成,又以白金鑲制,箭頭呈扁平蛇矛狀,後勁極大,能射物於幾千米之外。想當年,此弓乃是先祖開國的寶貝,後來傳至先皇手中,因先皇喜愛慕容垂的驍勇善戰,故此纔將此弓獎勵於他。
慕容垂接過弓來,瞄準了那隻大雕,兩臂緩緩拉開,直到拉出滿弓來,此時,周圍鴉雀無聲,人們都屏氣凝神觀望着,慕容垂甚至都能夠看到那雕的粉紅色的頸下部配有白色翎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