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這四年裡,嵐禎便一直在一個秘密的場所裡接受訓練,她所面對的,全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死士,每天都是極盡難度的訓練,儘管這個過程很殘忍,但嵐禎都咬牙堅持了下來,每天面對着那些冷若冰霜的臉,嵐禎覺得,也許有一天,自己會變得和他們一樣,他們或許根本就不是人,他們只是魂。
儘管嵐禎和這些人共同度過了四年的時光,甚至可以用相濡以沫來形容,但是,如果有一天大家走在街上,也許就會相互不認識彼此,因爲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要戴着面具,至於面具下面隱藏的真實面孔,他們是不得而知的,這些人的身份也都是相互保密的,當然,這一切都盡在一個人的掌控之中,他們這些人充其量只不過都是他的一顆棋子而已,這個人便是救了嵐禎並帶她來這個組織的那名黑衣人。他們都叫他舵主。
在這四年的日子裡,嵐禎才慢慢得以知悉,她的舵主原來竟是大燕國的五王爺,慕容垂。
儘管這位五王爺年紀輕輕,卻是一位久經沙場、經驗老成、穩重又很有心機的人物,但看他小小年紀便經營起如此之衆,便可知這五爺乃非等閒。所以,儘管他一再低調再低調,還是難逃打壓,實是他太過於引人注目之緣故。
而這五爺本名也並非慕容垂,乃單名一個霸字。霸者,擁天下也。先皇慕容光在位之時,對其愛護超出其他子,還在慕容霸十三歲的時候,慕容光便授予他騎都尉一職位,令其跟隨四兄長慕容恪擊宇文別部,霸便勇冠三軍,然父皇對其愛之越甚,他的處境便越是危險,霸雖文武全才,滿朝文武皆交口稱讚,但怎奈他既非嫡出,又非長子,所以,當慕容光想立霸爲世子之時,便遭到了羣臣的阻止。
最後,慕容光爲了顧全大局,不得已將世子之位傳於次子慕容俊,後襲了皇位,做了鮮卑帝王。然此時,俊早已將霸視爲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霸越是能征善戰,越是立戰功越多,俊對他的擔心便越多幾分,爲貶低與他,故賜名一個垂字。而慕容垂也深知自己的處境危險,於外韜光養晦,暗裡也在悄悄培植自己的勢力,故此纔有了青雲幫。
嵐禎小小年紀,爲了生存,更爲了心中熊熊燃燒的復仇火焰,她每日與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死士們摸爬滾打在一起,四年的光陰稍縱即逝,轉眼間,嵐禎已經是十四歲的小姑娘了,出落的也愈加漂亮,她那種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更是令她有如出水芙蓉般令人沉醉,令人流連。
這期間,舵主會偶爾過來看她,或吩咐些任務,漸漸的,不知爲何,嵐禎在他的眼裡竟然看到了一些別樣的東西,那種情愫說不清道不明,有如一隻小蟲,輕輕噬咬着她的芳心。她在心裡告訴自己不可以,她暗暗告誡自己,他是她的僱主,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是一種交易,交易結束後,兩不相欠,甚至兩兩相忘。所以,她有意避開那雙暗地裡
暗中關注自己的眼眸,她只有一門心思,那就是爲父皇母后以及所有被苻堅老賊無辜殺死的家人報仇雪恨。
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霜嚴衣帶斷,指直不得結。
剛剛下過雪的道路用腳踩上去發出一陣清脆的嘎吱嘎吱的響聲,這一年的冬天天氣格外寒冷。此刻嵐禎正捧着手爐坐在馬車裡,她的心緒卻早已飄到了遠方。此次前去京城,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因着母后在臨終的那一刻對自己的囑託,她便毫不猶豫的踏上了人生的另一段征程,然而她內心也十分清楚,她此次前去選妃,禍福未卜,凡事都應小心爲妙。
正這樣胡思亂想間,忽聞馬車伕“籲——”的一聲,那馬車倏然而止。
嵐禎正疑惑,她輕挑曼簾,仔細觀察轎子外面的動靜。只見浩浩蕩蕩的一支馬隊,正由南向北迤邐前行,爲首一員大將,頗有將軍風範,他也正是此次護送崔大小姐的監軍.當朝大將軍慕輿根的大兒子慕輿龍
“春桃,下去打探打探,看看前面究竟發生了何事,爲何馬車忽然停了。”
“是,奴婢這就去打探。”
須臾,春桃便一路小跑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她停在嵐禎的轎子外,焦急的說道:“嵐禎小姐,不好了,我家小姐身子突然抱恙,這一路都在不停的嘔吐,此刻正折騰的厲害呢,王媽讓您過去一下。”
嵐禎來不及多想,便提起衣袍下了輦車。她心下狐疑,爲何這病如此突然,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這荒無人煙的野路上。
來到近前,只見崔小姐的轎子前已經裡裡外外圍了好些人,當然也包括那位監軍在內。見到嵐禎上前來,王媽便上前一把拉住嵐禎的袖袍道:“嵐禎小姐,求您幫忙照看一下我家小姐吧,小姐心裡煩悶,這一路又沒個解悶兒的,她看着我們這些個下人心裡又煩的慌,將我們這些人等全都打發下車了,恐怕也只有您才能幫這個忙了。”
此刻,崔小姐痛苦的呻吟聲正一聲高過一聲:“好痛哦,我難受……”
“你家小姐究竟怎麼了?”嵐禎還是好奇。
“嗨,嵐禎小姐,您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身子骨弱,自小便有這頭疼病,可能是我家老夫人過世時小姐哭的太過傷心了,從此便留下了這病根。每次犯病,便痛苦不堪。這次可能是路途太遠,又一路顛簸,再加上小姐心裡不爽,故此這老毛病纔會發作,小的求您一同上去陪我家小姐說說話解解悶兒,或許她的病就會好的快些。”
“是啊,嵐禎小姐,您就上去吧,陪陪我家小姐吧,求您了。”那些丫頭們也隨聲附和着。
嵐禎沉默片刻,她鈣眸向那位監軍,慕輿龍點頭默許。
嵐禎便進了轎子內,只聞得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嵐禎下意識的用手捂住了口鼻。只見那崔麗萍臉色蠟黃,正仰躺在轎子裡,身上覆着一件藕荷色的錦裘。眼
睛半睜半閉,一旁的痰盂裡,一灘污穢,想必是她這一路嘔吐的吧。
“坐起來,不要躺着。”嵐禎不由分說便上前想將她拖起來。
“你來幹嘛,來看笑話是嗎?你給我滾。”那麗萍用眼斜睨了嵐禎一下,儘管有氣無力,但還是將她的厲害本色展露無遺。
嵐禎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依舊上前將她扶起來,靠在軟榻上:“這馬走的急,像你這般仰躺在轎子內,不頭暈纔怪。這裡離京城還有好一段路程,如此這樣下去,恐怕你到不得京城,連皇上的面都沒見到,便命喪黃泉了。”嵐禎故意用話來激她。
“你,你……你竟敢詛咒本小姐死?”崔麗萍果然坐的端正了,她可不想死在這路上,更不想讓眼前這個不知名的野丫頭乘了好事。
嵐禎不說話,她將痰盂裡的東西遞給了下人,將一塊溼毛巾輕輕敷在崔小姐的額頭上,又將手爐放好碳,遞給崔麗萍。
她之所以對崔小姐如此照顧,並不是她不計前仇,她自從被安排進崔家,就不曾過過一天舒坦日子,儘管當初慕容垂曾叮囑崔護不能將自己當成下人來驅使,可她卻依然每天都在承受着眼前這位崔大小姐的折磨和譏諷。而她的父親崔護也只是當面做做樣子,根本就沒有真正管過她這個刁鑽任性的女兒。她對她恨的咬牙切齒,可是,此刻,她知道孰輕孰重,如若這位驕縱的麗萍小姐使起性子來不走了,豈不是耽誤了她的大事,所以,一定要將她穩住才行。
現在,崔麗萍還是止不住的乾嘔,頭也稍微有些燙,但是症狀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而且她看起來心情也似乎好了起來。也許是出於感激吧,她不再像先前那樣諷刺挖苦嵐禎,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甚至有些示好的表現。
“嵐禎妹妹,儘管以前我對你不是很好,那都是我太小肚雞腸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但我們畢竟是以姐妹的名義進宮,以後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相互照應纔對。如若你一朝得寵,千萬不要忘記姐姐纔是。”
“姐姐說哪裡話,姐姐國色天香,一定會被選中的,只怕到時候妹妹還要仰仗姐姐呢。”
“妹妹言過了,若說國色天香,妹妹纔是當之無愧……”崔麗萍說着謙虛的話,眼裡卻閃過一絲嫉妒,但這眼神稍縱即逝。
兩人彷彿已盡釋前嫌,一路說說笑笑。眼見得天色已將晚,恰巧此時路過一個鎮子。慕輿龍下令隊伍暫時停下來,又派人將這鎮子上最大的一家客棧全部包下,打算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早再繼續趕路。
“如若妹妹不嫌棄,不如今晚我們共宿一室如何?也好說些體己的話兒。”
“既然姐姐如此有雅興,那妹妹恭敬不如從命了。”嵐禎弄不明白這崔小姐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爲何前後變化如此之快,難不成這裡邊有什麼隱情,嵐禎不由得暗中思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