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緩緩將劍舉起,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已經盡力了。直到此時,他不得不承認,他與可足渾的這場戰爭,最終以自己的慘敗而草草收場,縱然他心裡有千般的愁腸,有萬般的抱負,那又如何,終究還是逃不脫命運的捉弄。
可是,望着仍在昏迷着的禎兒,他又如何能夠下的去手,嵐禎此刻雙眼緊閉,長長的眼瞼低垂着,眼角猶自掛着淚痕。儘管她的臉上已經滿是血漬混合着灰塵,身上的衣物已經盡被挑破,一條條一道道在風中飄零,可是,這種凌亂的美卻更加攝人心魄,慕容垂閉了眼,狠了狠心,再一次將劍舉起。
是的,與其這樣窩窩囊囊的活着,倒不如來個痛快的了結。就讓自己先將禎兒送上路,他緊隨其後。對慕容垂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在他的身後,慕容強和他的軍隊正默默的注視着慕容垂的一舉一動,既然皇上與太后都要慕容垂死,那麼慕容垂不得不死,對他慕容強來說,慕容垂能夠自行了斷,又何嘗不是最好的方式。
銀白色的劍鋒在太陽照耀下兀自閃爍着耀眼的光芒,慕容垂突然睜開緊閉的雙眼,他不再彷徨不再猶豫,他要帶着嵐禎一同奔向幸福的花園,那兒的花園裡生長着一望無際的忘憂草,那裡有最真最美的笑顏,那裡沒有計謀,沒有暗算,沒有爭奪,沒有權勢,更不會有爭戰。
突然,就在那寒光一閃的瞬間,一聲馬兒的嘶鳴驟然刺破長空,慕容垂的劍尖隨即停留在嵐禎胸口一寸處,猛然回頭望去,只見他的汗血寶馬紅寶石正如一道紅旋風般的飛躍而至,慕容垂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上前去,負着嵐禎猛然跨到了紅寶石的馬背上,瞬間絕塵而去,這一切發生的竟是如此自然,自然到好像那馬兒根本就沒有來過一般,自然到慕容強竟然開始懷疑剛纔發生的那場的爭戰是否真實。
可是,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一具具屍體,以及那一灘灘鮮紅的血跡,無一不在提醒着他一個血淋淋的事實,是的,他沒看錯,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慕容垂跑了。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給我追!若追不回來,你們都得跟着掉腦袋!”慕容強歇斯底里的嚷道。人們這才恍然從夢中驚醒一般,紛紛催馬揚鞭,奮力追趕。
可是,慕容垂的紅寶石馬豈是一般馬匹所比,這是先皇當年從塞外花了大價錢引進的極純正的汗血寶馬,整個燕國也僅此一匹而已。這也是當年慕容垂少年得志,屢次在戰場獲勝,先皇大喜之下獎給他的最爲珍貴的禮物。
這紅寶石馬兒雖現在已是老態龍鍾,但它卻最是那有靈性的動物,它跟隨慕容垂多年,經歷了大大小小無數次征戰,慕容垂一直將它視爲老朋友般,不忍將它遺棄。如今主人危在旦夕,在最關鍵的一刻,那馬兒許是有了心靈感應,它發了瘋般的不顧一切的朝着它的主人奔跑來,又載着主人飛奔而去。
而衆人的注意力在那一刻全都集中在慕容垂的身上,誰也沒有想到,這匹老馬突然會發飆,而且他們這一套連貫性的動作居
然會配合的如此完美,完美到不真實。
可是,紅寶石畢竟老了,它已經活到了馬壽命的上限,用人的話來講,已經到了耳順的年齡,可即便如此,不需要慕容垂催打,它知道主人如今的處境,它知道自己必須加快速度。
慕容強的軍隊仍在奮起直追,而且,距離正漸漸拉近。
就在此時,前邊一條河突然攔住了去路,紅寶石不得不停留下來,那河水足有兩丈有餘,深不見底。慕容垂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看來,今天無論如何也難逃脫這瀕死的命運,但是,在最後的關頭,他還要再試一次。
慕容垂眼見追兵將至,他俯下身,一手摟住嵐禎,另一隻手撫摸了紅寶石的耳朵,在它耳邊耳語了幾句,然後輕拍它的頭。
紅寶石打了個響鼻,倒退了回去,在河邊來回跑了幾圈。
慕容垂知道,它是在做最後的準備。
而慕容垂何嘗不是在做着最壞的打算。他在心裡與命運下了最後一次賭注:若我慕容垂日後果真能成就一番大事,做得大燕皇帝,紅寶石今日便將我載過這條河去;若我日後做不得大燕皇帝,仍是窩窩囊囊的了此一生,此番我便掉進河裡被河水淹死,或被慕容強亂刀砍死。
此時,西平王的騎兵已經離得更近。慕容垂甚至已經能夠聽到慕容強得意的笑聲。
突然,紅寶石再一次演繹了神奇的一幕,只見它兩前腿高高跨過頭頂,混身上下紅色的鬃毛全都倒豎起來,用力一躍之間彷彿在向着天空飛去,最後,只見它兩隻後腿伸的筆直,穩穩的落在河對岸。
慕容強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睜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過了好半天,這才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道:“天命如此,我又豈敢與上天作對,我早看出來了,慕容垂這小子命硬。罷了罷了,人算不如天算,即刻收兵,準備回去覆命吧。”
慕容強望着河對岸漸漸遠去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終於無可奈何的轉身撤走。
慕容垂既已逃脫了危險,他心中歡喜,無比感激的撫摸着紅寶石身上的鬃毛。
在猛跑出去五里地之後,那紅寶石一個趔趄,突然倒地不起,慕容垂和嵐禎也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嵐禎被這猛的一摔竟然甦醒過來,她睜開眼睛的第一眼,竟是傻傻的問道:“我這是在哪兒?這裡莫非便是天堂了?”
忽然,她看到身邊的慕容垂,他正在掩面哭泣,樣子看起來極是悲傷。
說實話,嵐禎從未見過慕容垂如此嚎啕大哭過,在她眼裡,心裡,慕容垂從來都是鋼鐵鑄就的漢子一般,卻不想原來在他的內心,竟也有脆弱的不堪一擊的時候。
“垂,你哭了?”嵐禎虛弱的問道,此時,她尚未從疲累中緩和過來。
“沒,沒有。禎兒,你醒了?真好,真好……。”
慕容垂一邊說着話,一邊擦拭了眼角的淚痕。
“垂,我們這是在哪兒?這裡是天堂嗎?”
“不是
,禎兒,我們還活着,我們得救了,我們安全了,也自由了。”慕容垂連忙給嵐禎解釋道。
“你說的是真的?不對,如果是真的,那你爲什麼要哭?你在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我們不可能得救的,這絕不可能。”嵐禎說完了話,依舊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禎兒,我沒騙你,是紅寶石在最關健的時刻救了我們,可是,可是,它自己卻累死了。”
慕容垂說到這裡,聲音哽咽。多少個歲月的朝夕相處,多少個歲月的相濡以沫,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儘管它只是一隻牲畜,也許並沒有太多人類的思想感情,可是,有的時候,牲畜遠比人類更值得人的尊敬。
慕容垂懷着無比悲痛的心情,在周圍找了一個地勢比較平坦的地方,以手挖坑,終於趕在天黑之前,將那義馬紅寶石埋葬於此處。
天際一抹淡淡的霞光正漸漸隱去,淒冷的風兒不時掠過兩人的臉龐。嵐禎忍不住一陣哆嗦,慕容垂站在瑟瑟的風中,將嵐禎摟的更緊。
“垂,我們今後怎麼辦?你有何打算?”嵐禎將頭靠在慕容垂的胸膛,感受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彷彿只有如此,她纔會覺的踏實。”
黑暗中,慕容垂沒有做聲。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恍若周圍的一切都已靜止了,連人的思想也都靜止了,從此,這世界便安靜的睡去。
可是,那些屈辱過的屈辱,那些堅持過的堅持,那些還要繼續下去的繼續,在這一刻,在慕容垂的身體內,越發的迅速膨脹起來,是的,他纔是真正的萬獸之王,他纔是這冥冥世界的主宰者,在過去的許多年裡,他任人宰割,處處被人算計,被人欺凌打壓,被人牽着鼻子走,有多少親人和朋友,因自己的懦弱而命喪黃泉,從這一刻起,他,慕容垂,決定不再受制於人。他要學會生存的法則,他要去爭,去搶,去拿回原本就應屬於自己的一切。
“禎兒,假如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你會如何?”慕容垂摟着嵐禎,沒有任何表情的問道。
“我會殺了你。”嵐禎亦沒有任何表情的回答。
“假如我有苦衷呢,也不可原諒嗎?”慕容垂又問。
嵐禎沉思了片刻後冷冷回答道:“那我就殺了我自己。”
慕容垂聞言,雙眼目不轉睛的望着嵐禎的臉龐,黑暗中,只有那雙眼眸在轉動,宛如天空中懸掛的最亮的那顆星星。
慕容垂不顧一切的抱起嵐禎的身體,熱烈而急切的吻遍嵐禎身體。他的體內此時正氤氳着一股強大的熱流,他要發泄,他要釋放,他要擁有……,今夜,天爲被,地爲牀,這一對苦命的鴛鴦,再一次互相用彼此的身體爲他們的心靈取暖,也只有如此,纔會暫時忘掉那些屈辱與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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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