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略一停頓,他越想就越是覺得此事太過蹊蹺。如果不是那馬看到了什麼或聽到了什麼而受到了強烈的感官刺激的話,它是斷然不會突然之間受驚的。想到這裡,慕容垂不動聲色的上前來,好生安慰了貴嬪一番,又叮囑皇后一定要照顧好貴嬪,以防她由於一時想不開而走了絕路。因爲他知道,此時的貴嬪應該是最最絕望的時候。說完這番話,慕容垂便大踏步出了清風殿。
“皇上,皇上,您這麼急着這是要去哪兒?您等等奴才,奴才這就陪着您去……”張公公在身後一路小跑,緊緊跟隨在皇上身後,連跑帶顛的說道。
慕容垂看都沒看身後一眼,他徑直來到馬廄附近,拇指與食指彎成一個圓弧狀,然後放入口中,使勁吹出一聲響哨。
突然,從馬廄的方向奔出一匹黑色戰馬,那馬全身上下烏黑油亮,兩隻電眼閃亮如寶石,一看那股精神頭便可知這絕對是一匹極爲難得的好馬。不錯,這是自追風死去後慕容垂又重新爲自己物色的另一匹寶馬,名爲黑旋風。
慕容垂伸手捋了捋那馬鬃,又伸手在他額上輕拍了幾下,那馬似與人心思相通一般,對慕容垂也是極盡親暱的舉動。慕容垂這時一個箭步竄上馬背,雙腿夾、緊馬鞍,那黑旋風在原地撒了一個歡兒後便縱橫馳騁起來,只片刻功夫,便已經不見了它的蹤影。
“皇上,您慢點兒,等等奴才……”此時,張文遠的聲音在身後已經越來越微弱,慕容垂轉瞬之間已經出了宮門,爲了查明事情真相,這條去寺廟的路,如今他決定自己要親自走上一遭。
沿着彎彎曲曲的小路上去,上面的路儘管崎嶇卻已經不再陡峭,路的兩旁是縱橫交錯的巉巖,下面則是或深或淺的山澗,並且生長着許多高低不同的灌木叢。放眼望去,只見灰褐色的山路一直筆直的通向遠方的寺廟,那寺廟的屋脊從遠處遙望去,也是一片灰褐色,與整座大山連在一處,卻似渾然一體。
慕容垂仔細觀察着貴嬪的馬車所經過的每一處痕跡,企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可是,直到他沿着這條小路一直走到寺廟前,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這就奇怪了,莫非自己觀察的還不夠認真仔細?慕容垂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此時,只見張文遠帶着一隊人馬從遠處風塵僕僕的趕來,“皇上在這兒哪,快,快去護駕!”
此時,張文遠帶領衆多騎兵紛紛上前,朝着慕容垂的方位而去。
突然,張文遠所騎的馬剛剛跑到一半,便停了下來,並且在原地不安分的旋轉着,任憑那張公公如何拿鞭子抽它,就是不向前。
此時那馬匹顯得很是狂躁不安,不停地亂踢亂跳,身後的那些騎兵只遠遠的觀望着,大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所有人都不敢輕易上前。
那馬匹依舊瘋狂的亂踢亂跳着,張文遠嚇的面如死灰,緊緊匍
匐在馬背上,臉色也變得煞白一片,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直往下流淌,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也許很快就會被從馬背上摔下來,即使不被甩下下邊的山澗,也會被那狂躁的馬匹踩死,在這關鍵的時刻,慕容垂像一陣旋風般從自己的馬背上跳下來,以風一般的速度從兩丈來遠的地方一個箭步跨到了張公公的馬背上,用手中刀柄一挑,那原本已經懸掛在馬腹部的張公公便又穩穩地重又坐回在了馬背上。
此時,慕容垂坐在張文遠的身後,一方面他要保護好已經嚇的渾身發軟的張公公,以防他再次掉落下去,另一方面,他還要緊緊勒住馬繮,以他自身的力量來制服那匹受驚的馬匹,那馬兒卻並不買慕容垂的帳,只見它兩前蹄不時擡高過馬頭,朝天嘶鳴,兩隻後蹄又不停的亂踢一氣,試圖將背上的兩個人摔下身去。
遠處的騎兵各個都瞪大了眼睛,緊張的望着眼前發生的一幕,他們甚至都忘記了自己護駕的責任,只是感覺一顆心整個被提到了嗓子眼兒,手心裡全都捏着一把汗。
慕容垂依舊不慌不忙,從七八歲的時候他便已經在父皇的帶動下開始學習騎馬射箭,從此,戰馬便伴隨了他整整至今,像今天這種情況他以往不是沒有遇到過,相比而言,他比一般人更加了解馬的脾氣秉性。只見他手中握着的繮繩越來越短,最後整個馬頭便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輕輕拍了拍那馬的額頭之處,又安撫了幾下,說也奇怪,那馬居然頓時安靜了下來,不僅不再亂踢亂咬,而且變得非常溫順,打了一個大大的響鼻之後,居然湊近慕容垂,用肥厚的大舌頭舔、起了他的手臂。
“好!皇上果然厲害!”
“是呀,是呀,果然是一身好功夫!”
衆多騎兵紛紛交耳稱讚慕容垂道。
“張公公,還不下來,你不想知道它爲何會背叛你?”
直到此時,張文遠這才戰戰兢兢的從馬背上擡起頭來,可他卻遲疑着久久不肯下來。
“張公公,朕可不敢保證這馬一會兒不會繼續受驚了,到時候可千萬別說朕見死不救。”慕容垂望着馬腹部那一道清晰的水痕,淺淺的笑着說道。
“公公,快下來,快下來呀”
“公公,您不是來救駕的嗎,這會兒怎麼反倒被聖駕所救?還不趕快下來向皇上謝恩!”遠處的騎兵紛紛朝公公喊道。
那張文遠此時不得不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他耷拉着腦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恨不能立刻挖個地洞鑽進去。
“張文遠,你的袍子怎麼會溼了?不會是真的流了那麼多汗吧?”慕容垂打趣着張文遠道。
張文遠連忙掏出汗巾不停的擦拭額頭道:“皇上明見,奴才剛纔被那馬匹嚇的不輕,您瞧,我這汗還在一直順着往下流呢。”張公公一臉尷尬的笑着說道。
慕容垂便也不去揭穿他。
“皇上,您說這事
奇不奇怪,剛剛這匹馬還好好的,到了這裡怎麼突然會受驚呢,害的本公公差點去閻王殿裡走上一遭,實在可惡的很。”
張文遠的一番話頓時引起了慕容垂的注意,沒錯,這個位置應該很重要,他站在剛纔的位置向遠方使勁張望去,除了灰濛濛的天空映襯着同樣灰濛濛的山巒,除了山澗裡偶爾有一些灌木叢還尚未完全褪去那些曾經高高矮矮的綠之外,竟再也無法找出第三種顏色來。
忽然一陣山風吹過,吹得人心情雜亂無章。
“皇上,你看!”那張文遠眼尖,他第一個發現剛纔那馬匹此刻又顯得有些狂躁不安,並且不停的在原地打轉。
順着那馬的方向望去,慕容垂不禁大吃一驚,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一面鮮紅色的錦緞正順着風向懸掛在半空中,被風一吹,發出一陣呼啦啦的響聲,不停的在空中搖擺。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慕容垂順手抓住那鮮紅色的錦緞,只見它的兩頭都被牢牢綁在繩子上,依附在路的其中一側的岩石之上,只要風起的時候,它便會被大風突然刮起來,飛到半空中展開,風過之後,它依然會回落到原來的位置,如果不仔細查看,由於它被凸出的岩石擋着,估計一定會很難看到它。可是,這裡屬於荒郊野外,除了北面寺廟處有一座山之外,四周皆是空蕩蕩的山谷,經常會有來自四面八方的風,不時的將那面鮮紅的錦緞呼啦啦的揚起。而此時,那馬跑的正歡,冷不防突然看到這樣一個鮮紅的物事,又怎能不被驚到。
直到此時,謎底才終於被解開了,可是,另一個謎團卻一直盤旋在慕容垂的心頭,揮之不去,那便是,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爲?能夠想出如此計策的人,也一定是一個心思極其縝密的人。
張文遠拿過那錦緞仔仔細細的辨認着:“皇上,恕奴才愚鈍,奴才怎麼老是覺得,這錦緞的質地貌似皇宮裡的物件兒,而且,奴才望着它,還會覺得很眼熟,可是又一時忘記了究竟在哪裡見過。
“你敢確定?”慕容垂深邃的雙眼緊緊盯着張公公,臉上籠罩了一層殺氣。
“奴才確信奴才的確見過這種顏色的面料,只是時間久了,一時竟然想不起來了,不過皇上請放心,從此宮中若再次出現這種顏色和料子都相同的布料,奴才定然會第一時間通知皇上,”
“好,這件事朕就將它交給你來辦理,記住,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真正的幕後主謀找出來,以慰藉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在天之靈,也安慰我那可憐的貴嬪。”
“皇上,您儘管放心好了,奴才爲皇上辦事,定當盡心盡力。這個幕後之人的確太可惡了,他不但害苦了皇上您,連奴才的小命都差一點交代在他手裡。哦,對了,剛纔,奴才還不曾謝過皇上的救命之恩,若非皇上出手相救,恐怕奴才此刻早已經是粉身碎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