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主張力剿慕容垂的人士,大家一致推薦石越上殿進言,衆人於殿外守候消息。
石越受了衆人囑託,來到殿上向苻丕跪拜言道:“垂之在燕,破國亂家,及投命聖朝,蒙超常之遇,忽敢輕侮方鎮,殺吏焚亭,反形已露,終爲亂階。將老兵疲,可襲而取之矣。”
苻丕沉吟片刻,但終究優柔寡斷,又有所顧忌:“淮南之敗,衆散親離,而垂侍衛聖躬,誠不可忘。況他打着爲聖上平亂的旗號,如若此番再去追剿,恐名不正言不順。”
石越聽了苻丕的話,並不甘心,他深知,慕容垂此一去有如蛟龍入海,若不趁此機會除去後患,終究會遺患無窮,於是又向苻丕進言道:“垂既不忠於燕,又豈肯盡忠於我大秦乎!且其亡國之虜也,王上寵同功舊,其不能銘澤誓忠,而首謀爲亂,今不擊之,必爲後害”。
苻堅聽了石越一席話,心中依舊躊躇,久不能決斷。此時的苻丕心煩意亂,於是將石越打發了下去。
石越出來,仰天一聲長嘆道:“公父子好存小仁,不顧天下大計,吾屬終當爲鮮卑虜矣”言罷,淚流滿襟。
其他在外等候消息的人見狀,也忍不住一陣唏噓傷感。
誠如大家所預料的那般,慕容垂一路北上,沿途殺敵無數,所向披靡,各路軍馬每每聽聞慕容垂的名號,便聞風喪膽四散奔逃,慕容垂很快便收復了許多燕國舊部,軍隊實力無形中得到了大大的增強。
慕容垂在前方打了勝仗的消息頻頻傳入宮中,苻堅喜不自勝,愈發認爲自己當初對燕人委以重任不失爲明智之舉。而嵐禎心中明瞭,慕容垂已經離他的目標不遠了,也許他功成名就之日,便是自己全身而退之時,之前對他的恨意自那日相見便已消減了許多,心中亦不再對他耿耿於懷,於是心中便不免多了幾分傷感。
而就在慕容垂忙碌於各路征戰的同時,一件誰也不會想到的事情就這樣突然毫無徵兆的發生了,曾是燕國大司馬、中山王、燕國滅亡後又被苻堅收於內室受盡屈辱的慕容衝在一片血光中復活了,他在嵐禎的幫助下,終於從苻堅眼皮底下順利逃脫,此後便發下血誓,此仇不報,他誓不爲人。他堂堂大燕國大司馬、中山王,一個正值血氣方剛的英武少年,安能忍受苻堅對他如此羞辱,這無異於比殺了他還要難受百倍千倍。
於是,他曾經的身份成了他最有利的工具,畢竟相比較他的皇叔慕容垂而言,他比慕容垂更名正言順恢復大燕。當他振臂一呼宣佈起義之後,各路舊時軍馬紛紛響應,於他們來說,他們所缺的,正是這樣一個名正言順的燕國皇家後裔來率領他們恢復燕祚。
此時,燕國舊時皇帝慕容偉等人見其弟慕容衝已經起事成功,便準備在宮內發生一次大的暴、動,企圖裡應外合,將苻堅一舉消滅掉。
他們的密謀嵐禎也參與其中,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老奸巨猾如苻堅,自慕容衝消失後又率兵出現,他便
知道那些燕國人復國之心不死,他們也並非像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唯首是瞻,悔不當初沒有聽信王猛的勸告,才至今日之禍。當務之急,他便暗中廣插眼線,嚴密監視燕國人的一舉一動,若燕人膽敢有半點風吹草動,他定斬不赦。
果然不出所料,慕容衝剛在外面起兵,宮中氣氛便頓時緊張起來,燕國舊部慕容偉等人神色詭秘,派人細細查探後方知,原來他們正預謀造反。
“簡直是豈有此理!本王貴爲一國之君,不但未按俘虜待遇處置他們,反而將其奉爲座上賓,吃穿用度一概不缺,這些人不但不思報恩,反而欲恩將仇報,孤仁至義盡,事到如今,休要怪我苻堅心狠手辣了。來人,馬上替我安排一桌酒宴,將朝中幾位鮮卑大臣請來,就說本王今日要好好款待各位燕國功臣!”
苻堅的八字鬍氣的一翹一翹,他肥胖的身體也因生氣而不停的顫抖起來。
命令很快便吩咐下去,慕容偉等人卻並不知道苻堅的詭計,當然更無從知曉他們密謀之事已然泄露,不但對苻堅的盛情邀請信以爲真,反而認爲這是一個可以接近苻堅的好機會,於是便商議着就在宴會上動手,以摔杯爲信號,一舉將苻堅砍殺掉。
“大王,大王今日怎的如此雅興,想要邀請幾位大臣來了,而且,邀請的還盡是鮮卑人?”
嵐禎款款深情的走到苻堅的身旁,毫不扭捏的坐在苻堅的腿上,苻堅便順勢將她攬在懷裡。
“我的小美人兒,難道本王這樣做有什麼不妥嗎?孤這樣做可是愛屋及烏啊,你是孤的心頭肉,那些鮮卑人自然也就是孤的寵臣了,他們平日裡口口聲聲對孤說自己是赤膽忠心,今日,孤王就要看一看他們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究竟是紅的還是黑的,哈哈哈哈哈。”
嵐禎在苻堅的笑聲中忍不住一陣瑟縮。不知爲什麼,苻堅今日的言行舉止似與往日有所不同,可究竟哪裡不同,她又實在想不出。
“大王剛纔說的話,嚇到嵐禎了。什麼紅的黑的,誰敢跟大王您不敬,除非他不想活了。”嵐禎假裝撒嬌的將一杯酒遞到了苻堅的嘴畔。
這酒中實則已經被嵐禎暗中做了手腳,只要喝下去,人便會頭腦混沌,漸漸昏迷,之後便再也無法醒來。這是嵐禎好不容易託人輾轉從叔父那裡弄來的,叔父上官宏與其他一些燕人早在燕國淪陷之時便被苻堅收押在監牢之中,爲了做成這服藥,嵐禎亦是費了不少心思纔將那些原料帶進牢內。
“大王,您要是真的愛嵐禎,就滿飲此杯,嵐禎也要看看大王究竟對臣妾是真心還是假意呢。”嵐禎依舊撒着嬌,將酒杯端了在苻堅的嘴邊。按照之前的計劃,只要苻堅將這杯酒喝下,事情就已成功一半,然後慕容偉等人便會順勢揭竿而起,依計將苻堅身邊的死黨除掉,爾後便與慕容衝裡應外合,滅掉秦國。
不幸的是,苻堅對他們的計謀早已瞭如指掌,他望着嵐禎手中端着的美酒,嘴角邊露出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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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易察覺的詭笑。
“都說美人如蛇蠍,孤今日算是領教了,爲博美人一笑,孤死都甘心,何況只是一杯美酒乎?”
苻堅說着便伸手去執嵐禎手中的酒杯,拿到手裡卻忽然“咣”的一聲,那酒樽已然落地,杯中酒也盡數灑落地上。
“唉呦呦,你看看你看看,孤只一味的沉浸着與美人兒調情,竟不小心將酒灑落一地,辜負了美人一片心意。來人哪,重新換上一杯酒來。”苻堅裝出極爲可惜的樣子說道。
而嵐禎的臉霎時變了顏色。
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從苻堅種種跡象來看,起義的事情已然敗露,恐怕再這樣下去,不但不能成事,反而會被苻堅抓了現行,將這些人一網打盡。可事到如今,要怎樣才能將這個消息儘快傳遞給慕容偉等人呢,嵐禎不由得心中莫名慌亂起來。
“美人兒,怎麼了?孤王打碎了酒惹得美人兒不高興了嗎?”苻堅假意問道。
“哪裡有,嵐禎怎麼會不高興呢,只不過突然有些頭痛,大王,可否讓嵐禎下去歇息一下?”說着,不等苻堅答話,嵐禎便欲起身辭別苻堅。
“誒——,不要走,”苻堅霸道的將嵐禎重新拉回身旁道:“待會兒孤會讓你看一出好戲,孤保證,你看了戲後,頭痛病一準兒會好。”
“大王說的可是真的嗎?”嵐禎裝做好奇的樣子問道,此時,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看來,事情已經泄露了。
正在此時,有小太監上前稟報,說慕容偉等人正在殿外守候。
“好!將他們都請進來。”苻堅大聲吩咐下去。
慕容偉等人魚貫而入。此時,下人們正有條不紊的將一桌酒宴一一擺好。
慕容偉等人叩首隆恩,苻堅賜坐,羣臣便依言圍餐桌坐定。慕容偉暗中瞧了苻堅身旁的嵐禎一眼,只見她臉色煞白,神色慌張,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似正在暗示自己些什麼。慕容偉不禁心下狐疑,看她如此神不守舍,莫非,事情已經暴露了嗎?倘若如此,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衆位愛卿自歸順我大秦以來,對本王恪盡職守,忠心耿耿,又有慕容垂大將軍在前方爲本王廝殺平亂,一路驍勇,殺敵無數,實乃秦國之幸也,近日大將軍捷報頻傳,本王心中實在高興,故此今日特備薄酒,你我君臣共同滿飲此杯,恭祝慕容垂大將軍旗開得勝,早日歸來,如何?”苻堅舉起酒杯出言豪邁。
“大王過謙了,我等爲大王效命,實是臣等義務所在,大王又何故如此客氣。臣等願爲大王效犬馬之勞。”
慕容偉抱拳說道,言罷,俯身跪下去叩首,其餘人等皆跟着跪拜下去。
苻堅捻着八字鬍鬚,微笑點頭道:“都起來吧,爾等的忠心本王心中清楚,故此纔將你等請來,都平身落座吧。”
於是衆人起身紛紛落座,羣臣把酒言歡,舉杯推盞,整場酒席一直高談闊論,談笑風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