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清風明月,眼看馬匹已經越跑越遠,在空曠寂繆的曠野之上,勾勒出一幅絕美的弧線,此時,兩人的耳中只有呼嘯而過的山風聲,而全然不去理會身後衆多士兵的急切吶喊。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那些心頭無法卸載的痛,那些多年無法釋懷的恨,那些無數次眼角處的微蹙,以及滿腹無法訴說的百轉愁腸,在這一剎那,全都融化在風中,淡化在雲端,化成一股夾雜着苦澀的芬芳味道,氤氳在身體裡,不斷遊走在身體的每一個神經細胞。
這一刻,天地間恍若只有他和她,一如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舊時光,仍是歲月靜好,而你,依然攜着我的手,帶我縱橫馳騁在山野間。從來沒有過淚,更不曾有過恨,有的只是眼睛中的彼此,兩顆心心相悅的心,以及濃的化不開的柔情。
慕容垂的脣幾乎是緊貼了嵐禎的耳垂,她甚至能夠感受到他急促而溫熱的呼吸聲,他的一隻手緊緊環在她的腰際,另一隻手在策馬奔馳,好像生怕只要一鬆手,他的禎兒就又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是的,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卻整整花了七八年的時間纔將她找回,他發誓,相同的事情絕不會再有第二次。而這一生一世,她註定都永遠無法再逃脫自己的掌心。
“禎兒。”
“嗯。”
“禎兒。”
“嗯。”
……
慕容垂一遍一遍在她耳畔輕喚,只有聽到嵐禎的回答,他才能確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而非在夢中。幸福在這一刻突然降臨,讓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馬兒“嘚嘚”的腳步聲漸漸停下來,眼前是一座連綿不斷的山峰,山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行走在山腳下的這條小路上,不知不覺,慕容垂已經再次來到了參合坡。
參合坡戰役,太子中了拓跋珪的奸計,不幸慘敗於此,山上山下,掩埋了無數鐵骨錚錚將士們的忠骨。慕容垂面對他們,沉默了許久,在這一刻,他突然感到了厭倦,感到了疲憊和不堪。戰爭無止無休,不知何年何月是盡頭,而受傷的,卻永遠都是最底層的那些士兵和百姓。慕容垂在那一剎那突然感覺自己罪孽深重。
“皇上——,皇上——”
遙遠的聲音漸漸傳來,在空曠的山野間蕩起一圈圈迴音。兩人擡眸望去,只見田山正從遠方打馬而來。
到了面前,田山一個箭步從馬上下來,跪在地上嚮慕容垂施禮。
“田山,你起來吧,朕知道你要說什麼,朕現在命令你護送貴嬪去她的家鄉,沿途務必保護好娘娘安全,順便轉告她一聲,朕這一次要對她食言了,朕不能再陪她同去,讓她務必珍重。如果她想多住些日子,就隨她去。另外,派人將上官宏送到此地,是他們叔侄團聚的時候了。”
“皇上,我們都走了,那您呢?”田山不解的問道。
慕容垂與嵐禎相視一笑:“朕已經厭倦了宮中的日子,這裡山美水美,朕要在這裡多住些時日,國不可一日無君,朕臨出宮之際,已經派人給太子傳了詔書,要他即刻回城主持公務,太子年紀已經不小了,他也該該多多接觸學習這些政務了,今後,朕還要將這整個大燕的天下交給他。只是在戰事方面太子還略顯經驗不足,田將軍務必要盡心輔佐纔是。”
“臣謹遵皇上旨意,但不知皇上何時回還。”田山又問。
“這個,朕也不是很清楚,等我辦好一些事後,自會回去。你只要按朕吩咐的去做就好。”
“臣遵旨,臣告退。”田山又行了一個君臣之禮後,方纔站起身來,跨不上馬,揚鞭而去。
“我們走。”慕容垂至始至終都一直在拉着嵐禎的手,一刻都沒有鬆開過。此刻,他要帶着她去一個神秘的地方。
沿着熟悉的小徑,這是慕容垂第二次踏上這座山峰。
“禎兒你看,這裡山清水秀,景色旖旎,又遠離人世間的繁華和喧囂,上面有一座庵堂,正好裡面有一位故人我想要去拜見一下。而且我想我們也可以在上面建一座房子,過一種神仙般的生活,你覺得如何?”
嵐禎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擡頭笑望着他,那笑容裡分明蘊含着一絲狡黠。
“這麼說,你是同意了?太好了禎兒,我們已經離最初的夢想越來越近。”慕容垂的眼中充滿着無限憧憬。
“你真的不打算做皇
帝了?那可是耗盡你畢生精力纔打下來的江山,你真的不後悔?”嵐禎邊向上攀登,邊問他。
“禎兒,我們共同經歷了這麼多風雨,而如今我們都已經不再年輕,我不想再揮霍時光,我要按自己的喜好和自己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所以不會後悔。”慕容垂說到這裡,下意識的將握着嵐禎的手握的更緊,前面是一個斷層,慕容垂一縱身便躍了上去,他回過身來,將禎兒也帶來上來。
眼前是一片開闊地,蔥蔥郁郁的松柏在微風的輕撫下歡快的搖擺着枝葉,彷彿在歡迎遠方的來客,而之前來參拜過的那座紫雲菴菴堂則掩映其中。
“師傅,您回來啦!慧雲好想您,咦?這位施主看着好生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小尼姑望着師傅面前突然出現的中年男子,疑惑的說到。
聽了小尼姑的一番話,慕容垂不禁一愣,如墜雲霧:“師傅……?你說她是你師傅?禎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慕容垂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嵐禎微笑點頭:“沒錯,這紫雲庵便是我的家,自分別後,我便一心想要出家修行,我的師傅靜雲法師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收留我做了她的弟子,並且在我一再強求下爲我剃度。可是後來,師傅不幸感染了肺癆,彌留之際,她囑我從此蓄起長髮還俗,說我六根未淨,紅塵緣尚未了結,即使入了佛道,佛祖也不會收留我,爲了不褻瀆佛家尊嚴,無奈之下我這才又還了俗。”
“那你、你的法號是什麼?可是喚作靜嫺?”慕容垂難以置信的問道。
“沒錯,那正是我師傅曾經的法號。”就在嵐禎躊躇的剎那,小尼姑人小鬼大搶先說道。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禎兒,原來參合坡一戰,是你救了太子一命,爲什麼不早些告訴朕?這是上天註定的緣分,對!一定是這樣。”慕容垂無限柔情的將禎兒擁在懷裡,誰知這一幕竟然把小尼姑嚇了一跳。
“呀!你們、你們……”小尼姑的臉一下紅到了脖頸處,轉身朝着庵堂外跑去。
慕容垂與禎兒兩人相視一笑,十指相扣的瞬間,天正藍,風正輕,而他們,情正蜜,意正濃。
(本章完)